卫端微一发怔,却见李刈已夺门而去,跟着三人也急匆匆地晃了出去,他心头一惊,站了起来,已知李刈以身诱敌。可转念想自己去了不过是累赘,复又颓然坐上,心里乱成一团。
正自无措间,忽听得一声轻叹,一个面目疏朗的白袍客缓缓而来,却见他腰间别着一柄墨笛,风神潇洒,美中不足的却是他左袍中空,却是缺了只臂膀。
卫端见他身携乐器,仪表不凡,已是存了份知音之惜,忍不住替他遗憾身有残疾。却听得这白袍客道:“小兄弟你不追去吗?那些人穷凶极恶,恐怕对你的朋友不利啊!”
卫端心中更添烦恼,拱手谢道:“多谢先生提醒。”
那白袍客摆手道:“在下不过仗义一言,不必放在心上。想我方才同这几人同桌饮食,为他们吹笛取乐,深以为愧啊。可是在下一介落魄乐师,哪敢对他们这些江湖好手反抗啊。”说着长叹一声,神情怆然。
卫端深知卖解之苦,感同身受之余对这白袍客的好感又多了一层,虽心底隐隐觉得这白袍客气度高华,不似落魄之人,但此人自承同那几人同桌,反消了卫端的疑心。却不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样恰恰中了白袍客的诡计。
卫端叹道:“先生不必自伤,生活所迫,哪管的了高风亮节。”
白袍客点头道:“朝闻夕死,小兄弟所言极是。”顿了顿又道,“你那位朋友当真没事吗?我瞧那些人功夫好的很呢。”
卫端长眉一皱,道:“多谢先生关怀。”
白袍客来回走动,踌躇了一阵,道:“小兄弟,不若我们去报官吧。这么干坐着,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卫端热血上冲,刷得站起:“正是!……可那些官儿却也没用,何况这般晚啦。”
白袍客摇头道:“我们总得试试再说,”拉起卫端续道,“救人如救火,我们快去!”
卫端见白袍客如此热情,倒也不好说什么,拿起项羽刀收好,跟着白袍客出去了。却见外头一弯新月高挂,射出淡淡银光,四周一片静谧,唯闻冷风拂树,新虫长鸣。
白袍客道:“小兄弟,你还发什么愣呢?”拉住他疾走。卫端一愣,却不意这白袍客身有残疾,力气却大的惊人,卫端微一挣扎竟没挣开,却是硬生生地被他带着跑。
卫端心下微惊,叫道:“先生,你做什么?”
白袍客也不转头,道:“去附近衙门啊,我早年做过活计,有的是一身蛮力,想来很快就到了,你忍着些。”
卫端暗叫惭愧:“我胡乱怀疑,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当下道了谢,只觉耳畔生风,场景一晃而过。倏忽间灯火渐稀,已然到了野外,却见山高谷深,月明星淡,好一派月夜风光。
卫端心下不安,叫道:“先生,你跑错方向了吧?”
白袍客长笑一声,抛下卫端站落,道:“没有错,这却是黄泉路的去处。”
借着月光,卫端只觉得白袍客神情诡异,心下一寒,强笑道:“先生你说什么?”
白袍客眼底寒光一胜,冷笑道:“我说的还不清楚吗?这是你黄泉归处!”提笛一勾,拽住欲跑的卫端,笑道,“急什么?” 卫端颓然一坐,强笑道:“我们无冤无仇,先生你何必如此?”
白袍客哈哈大笑,拿着墨笛在手中打转,道:“若凡是皆问个因果,世上便无那么多不平了。”忽见碧光一亮,他忙得退开半步。
卫端方才坐倒对话,本是消除戒心,欲待刺刀逃命,哪知慌乱下拔出了玉箫,不疑竟然吓了白袍客一跳,他一呆之下已然明白了白袍客的意图。
这白袍客正是镇星使龙古生,原来他想随着众人对付李刈,哪知目光一转瞧见了卫端的玉箫,魔音岛以乐杀人,岛上人皆好音乐,遇上绝好乐器没有不心动的,他但想李刈难逃一劫,还不如顺手捞个好处,竟然起了谋财害命之心。
但之前失了只臂膀,神通减半,来日连受挫折,龙古生患得患失,便先去试探卫端的虚实,待见卫端空自着急,这才放下心来。可他尚自求着高官厚禄的荣华,自然不能如草寇一般公然犯案,于是想了主意将卫端骗自荒郊野外,好来个死无对证。
龙古生眼瞧着玉箫手到擒来,但想佳器在手,《周天幻境曲》多半有成,正自得意间,哪见碧光一亮,玉箫冲着自己狠狠砸来,他慌乱间居然忘了伸手去抓,只怕它有所损伤,竟然退开一步。这么一来,一番心思却也暴露在卫端面前了。
卫端将玉箫靠近项羽刀,锐声喝道:“你退开!”
龙古生眼见这宝物有玉碎瓦全之厄,大是惶急,赔笑道:“我要你的命作甚么?我们有话好好说。”
卫端哼了一声,挟着刀慢慢往后退,龙古生也赔笑上前,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卫端心中着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情知龙古生受己胁迫,完全是因为玉箫,更是紧贴着刀面不放,眼瞧着龙古生上前却也无力迫他。
两人一退一跟,缓慢移动。忽见龙古生眼露亮光,卫端心中咯吱一下,已知不妙,忽的脚下石子乱响,却原来他目不视路,竟是到了深谷一侧。
龙古生面露诡笑,一步步逼近。卫端心中大急,提起玉箫猛地向龙古生戳去,龙古生见他故伎重演,心头大喜,有意显摆功夫,腆着肚子不加理会,有心让玉箫轻轻松松收入囊中。哪知身子一麻,体内气血翻涌,猛地向前倾去。他只觉手脚瞬间不听指唤,惶惑间伸手去抓卫端,眼瞧着要触到衣衫,却被卫端矮生避过,自己用力过猛,一个倒栽葱跌下山崖。他身处半空,全身不能动弹,只觉耳畔生风,吹去了额前冷汗,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卫端听着龙古生惨叫声渐远,心有余悸,只觉浑身瘫软,站不起身来。原来他在危难中激发体内潜能,奋起点了龙古生的神阙穴,这本是周身的死穴,可他力弱,只能扰乱龙古生的气血,可这一停顿已足够让他避开攻击!龙古生更是自食恶果,用力过猛,跌下山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真应了那句“玩物丧志”的古语。
卫端休息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元气站起身来,低头一望,却见底下郁葱一片,乱石堆积,也不知龙古生落到何处。卫端呆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间接杀死了一个人,虽说此人可恶之极,但不安和悲戚却占据心头,茫然间复又坐下。他同李刈相处尚短,穴道云云学的还只是皮毛,可这皮毛便足以致人死命,倒是有违自保而不伤人的初衷了。 念及李刈,卫端心头大急:“我却想这些有的没的作甚么,还不知大哥怎么样了!”可事已至此,只好去同李刈约定的地方等候了。
夜路着实难走,卫端借着项羽刀的锋利,一路披荆斩棘,直到月上中天,这才到了短亭。短亭四角高起,并无人迹,他呆了片刻,靠着木桩,全身酸软,疲倦袭来,竟尔沉沉睡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睁眼可见日光,四周一片亮堂,这一下卫端立刻清醒了。他又惊又愧,连骂自己不争气,起身环顾四周,却哪有李刈的影子?
卫端心头一沉,兀自安慰道:“到了酉时,才算是一天。大哥吉人天相,绝不会绝不会……”想到后边再也按捺不住,抱着项羽刀,眼泪簌簌而下。他想起李刈生死未卜,又想起自身遭遇,悲上加悲,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在这无人的深山由默哭到痛哭。
哭了一阵,他觉得心头好受些,去胡乱寻了野菜吃了,又回来继续等待。望着日头一点点向西倾斜,卫端的心也一点点沉到谷底。
卫端心乱如麻,胡乱想道:“莫是我寻错短亭了?一定如此!”又四顾望望,忽而瞥到腰间玉箫,想道,“大哥识得我的箫声,说不定会赶过来。是了,我怎么之前没想到?”
取箫吹试,他原是抱着寻找李刈之心,但按律吹箫时,一时忘却了外事纷扰,思绪又回到了年少时候,母亲手把手教他吹箫的日子。那样的日子是多么温存啊!不知不觉中他吹奏起了白芊红素来爱唱的曲儿:
“秋兰兮蘼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枝,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箫声如泣如诉,似乎见到了巫山上年轻貌美的女神少司命,那回以意会的惊鸿一瞥……忽的箫声一顿,戛然而止,卫端放下玉箫,长叹了一声。
“怎么不吹下去了?”有人笑道,笑声如山间清泉叮咚,悦耳好闻。
卫端呀然一惊,四处张望。
“呆子,我在上面!”那个声音复又笑道。
卫端抬头一望,却见高高的杉树顶上立着一位白衣少女,衣袂翻飞,恍若遗世仙人。卫端吓了一跳,竟而退开了一步。
那少女咯的一笑,如白鹰一般急掠而下。卫端看的发呆,眼看这少女便要摔个头破血流,哪知她轻如纸鸢,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卫端望着发愣,颤声道:“你是人是鬼?”
那少女笑吟吟道:“你瞧我是人是鬼?”
却见那少女白衣飘逸,不染尘俗。星眸流转间,清澈照人,仿若望向何处,哪里便有了生气。只觉她如秋菊荣耀,春松华茂,又如高竹俊雅,青山轩秀,莫是造物者神奇,将世界之美尽送与了她。
卫端呆了半晌,忽的手间玉箫滑落,脆生一响,这才惊醒。卫端又窘又迫,低头去拾玉箫,却见玉箫尽头多了个小缺口,不由低声苦笑:“不是鬼也差不多了。
那少女细眉一扬,道:“你说什么?”
卫端不敢正视少女,低头道:“没什么。”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胆小鬼!”
卫端抬头恼道:“你干嘛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
那少女不以为意,道:“站高望远,这点高度有什么稀奇的?”
卫端叹道:“好吧,你功夫高。”低头见玉箫破损,心头甚是难过,自己竟连母亲遗物也保管不好。
那少女瞧见他的神情,道:“这支蓝田玉萧虽是佳品,却也不算什么价值连城之物,你痛惜什么?我赔你一支便是。”
卫端恼道:“有些东西可跟钱财没关系!”
那少女一呆,道:“好吧,算我错了。这是什么人留给你的吗?”
玉箫本是自己弄坏了,迁怒少女已是不对,见她道歉,卫端心中更是过意不去,叹道:“对不住,我方才着急了。这是我妈妈的遗物。”
那少女神色讶然,呆了半晌,慢慢道:“所以你方才睹物思人,没有吹下去吗?”卫端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道:“这曲子……我本也不知下半阙的。
那少女微微一愣,凝目望他,卫端被她的目光一照,脸上一热,复又低下头去。却听得那少女低声吟道:“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声音婉转,曲调低柔,好似化作歌中人,对回眸顾盼的那人心生哀婉,恨其绝情罔顾,就此乘云而去。
卫端半晌才回过神来,难掩激动之色,叫道:“这是……此曲的下半阙么?”
那少女叹道:“是啊,这是先秦楚地民歌,年代久远,中土不予流传也是寻常事。这曲调若是令堂教与你的,她多半是楚人,但只教一半倒是令人费解。”卫端只觉谜团接踵而至,更让他如处迷雾,他之前向李刈询问过白芊红事迹,深知夏姬夫妇绝非楚人,那何以会这冷僻歌谣?他想了片刻,只索罢了,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你却怎么知道的?”
那少女闻言一笑,却不说话。
卫端自知交浅言深,此问颇为失礼,正待道歉,却听得那少女道:“你的玉箫借我瞧瞧?”卫端一愣,却递了过去。
那少女接过,素手把玩,箫管通碧,皓腕凝雪,相衬之下,直如初雪染翠,灵动清爽。少女微微一笑,道:“方才我却是看走眼了。虽是蓝田玉箫,此物却也不凡。”
卫端奇道:“怎么瞧的?”
那少女指点箫管道:“箫一般为竹子制成,按拆字法亦可解。只因竹属自然,更得天籁。玉制的箫模样是好看了,也金贵了,音色却不佳。真正的丝竹行家是不会用玉石之器作箫笛的,那会失了它的野趣。这支蓝田玉箫却不然,蓝田者,出昆山,虽谈不上名贵,质地却是精美。你瞧这箫管碧绿通透,不含杂色,可见是拣上等纯色蓝田玉制作而成,由此耗了多少精玉也未可知呢。”
卫端咋舌道:“小小玉箫,却有这么大的学问。”
那少女道:“不止如此,这玉箫外碧内金,多半在里层镀了金铁,增加回声,弥补玉箫音色不亮的缺陷。这个镀金插口却是调制声音高低,和声用的。”
那少女解释完毕,秀眉微皱,道:“如此一来,这缺口倒真成瑕疵了。”似乎颇以为憾。
卫端见她如此,倒是过意不去,张口便道:“那也没什么打紧的,世上哪有完美之事,缺口成了标志也未必不可。”
那少女咦了一声,细细地打量他一眼,忽的展颜一笑,却如拨云见日之明艳,春寒乍破之和暖。卫端不敢与之直视,低头不语。少女递还玉箫,漫不经心道:“这里荒山野岭,你在这做什么?”
这一问却勾起了卫端的愁肠,他心乱如麻,忍不住与之对视,却见少女星眸欲滴,目光似带几分暖意,他心头一热,将他的遭遇尽数说了。这份感觉奇妙已极,他们明明份属初识,他却觉得眼前的少女值得信任,一时间如洪水决堤,说的滔滔不绝,远至童年生活,近至镇星使拐骗,全都毫不隐瞒的说了。他素来沉默少语,此番说的话倒觉比半辈子还多,只叫他暗暗惊奇。
他原本还担心少女会不耐烦,瞥眼瞧她并无不悦,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叙说。渐渐地沉浸于自己的经历,直把多味人生又过了一遭。
卫端说完,少女半晌不语,过了片刻,才轻叹一声,道:“好啦,我也知道你的秘事了,去给阎王爷报到吧。”
卫端微微一惊,却见少女嘴角含笑,目光俏皮,这才知道少女是在打趣,他轻吁一口气,道:“你干嘛吓我啊。”
“还说呢!”少女细眉一扬,指点说,“像你这样的呆子被人骗了也份属活该,别人随口一问,便连祖宗十八代都说了!”
卫端面上一红,冲口道:“你不同的!”
少女转过目光,淡淡说道:“你很关心那个李大哥的生死么?”
卫端闻言一震,忙道:“正是!……你觉得他会没事么?”倒似把少女当成了救星,企盼她说一句定心之语。
少女想了想,道:“按你的说法,那李大哥的武功已然登堂入室,为人又机敏,以一敌三,不见得会输。他没按约定时日到达,多半有另外的事耽搁了。凶吉参半,变数过多,倒也不必早早下定结论,以为他遭不测了。”
卫端只觉一片茫然,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
少女道:“他不是说约定时日不到,你就不必等了么?”
卫端啊了一声,叫道:“这怎么使的?”
少女白了他一眼,道:“那我问你,你在这里眼巴巴的等,可有什么用处?”
卫端不禁语塞,但想到人海茫茫,寻找李刈何其渺茫,又不禁怅然。
少女瞧见他的神色,不屑道:“希望渺茫,却也胜过绝望。你这样低沉不作为,像什么样子?”
卫端面红耳赤,心境却也豁然开朗,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指点。”忽的想起不知少女芳名,呆呆看她,欲言又止。
少女小嘴一撅,道:“我叫燕琳。”
卫端知道少女看穿他的心思,满面通红,连声道:“燕……姑娘好,燕姑娘好。”
冷不防头顶一痛,吃了一记爆栗,却见燕琳横眉瞪目道:“呆头呆脑!你呢,你叫什么?”
卫端这才醒悟,他方才说的事无巨细,偏偏漏了自己的姓名,当下更是窘迫,低声道:“我叫卫端。”
燕琳哦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望着天色微微出神。
卫端定了定神,偷眼看她,却见少女侧颜欺霜似雪,肌光如玉,眉似细柳,眼若清溪,便只静望,更如玉树环云,傲雪迎日,直欲羽化仙去。
卫端鬼迷心窍,大着胆子问道:“燕姑娘,你来这有什么事么?”话一出口,便即后悔。
燕琳回头瞥了他一眼,徐徐道:“自然是等人。”
卫端神色讶然,燕琳似乎不愿多说,转口道:“卫端,你知道那个拿着墨笛的断臂人是谁么?”
那人不明不白地死了,卫端一直蒙在鼓里,当下问道:“是谁?”
燕琳淡淡道:“若我猜得不错,他是镇星使龙古生,算起来是我的师叔辈。”
卫端吃了一惊,却见燕琳神色肃然,不似玩笑,心中更是七上八下,道:“那你……”
却听得燕琳冷冷说道:“不过,他投靠朝廷,是魔音岛的叛徒,我们早无师门之谊,何况他做得出这等谋财害命之事,更是罪不可恕,还该多谢你清理门户。”
卫端连连摆手:“不是……”忽的又是一愣,呆呆地望着少女,“这么说,你也是魔音岛的……?”
燕琳冷笑一声,却不说话,目光却投向卫端。
卫端脸上阴晴不定,他万没料想到少女竟然出身恶名昭彰的魔音岛,关之的传说众多,多半说的神乎其神,凶神恶煞,儒家弟子闲时谈及更是一副弃之敝屣的模样。但到底如何,魔音岛远处海外,岛上众人多不渉中土,也难知实情。
卫端思索不定,叹气道:“魔音岛就魔音岛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
燕琳不意他如此回答,锐声道:“这是什么话!你不知魔音岛在中原名声不好吗?”
卫端道:“那也是传闻。便算真的如此,跟你有什么关系?”
燕琳面色忽明忽暗,一对眸子直直地盯着他,卫端心下忐忑,正想低头,燕琳的目光却已飘走了。
却听得燕琳徐徐道:“龙古生是轻敌大意,若他吹《周天幻境曲》,就你的水准,早已身首异处了。”
卫端一呆:“不就是一个曲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燕琳摇头道:“这是我们魔音岛的三大基础功之一,是以乐杀人的本源,也是魔音岛得名的由来。”
燕琳见卫端面露迷惑之色,微微一笑,又解释道:“通俗的说,听此曲轻者心神俱醉,跌入幻境,重者曲终人亡,七窍流血。不过这也和普通的武功修习一样,要取决于对手的强弱。对手定力内功越佳,此曲越无作用。”
卫端眉头微锁,道:“音乐本是陶冶性情之用,怎么用以伤人害人?”
燕琳叹道:“是故师门修习此曲,难免误伤他人,渔民经过本岛,闻得乐声,无不重伤,魔音岛的名字也是如此传开来的。”
卫端寂然不语,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燕琳望了他一眼,道:“但这曲子不含内力而吹,个中变化,却不失为佳曲。创作这《周天幻境曲》的大乐家原意也不是用作武学的。”
卫端心思一动,望着她欲言又止。
燕琳微微一笑:“你想听是不是?”须知但凡有所癖好,个人在某一事上便会甚为执着,卫端虽不认同魔音岛以乐杀人的法子,但听闻佳曲仍不免心动,当即点了点头。
燕琳秀眉微皱,道:“可惜我的乐器不在身边……”
卫端冲口而出:“用我的玉箫吧!”话一出口,又觉不对,脸色涨红之余,低头拂袖,去拭玉箫的吹口,道“我乱说的……你别当真。”
燕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自他手中取过玉箫,玉指轻叩,道:“也罢,我的乐器是琴,箫恐怕是不及你的。”说着拿起玉箫,就嘴一吹,试了几个音,扬眉一笑,“还好音色未损。”她仍记得方才落地一摔。
卫端面如火烧,压根没注意她说了什么话,心里只是晕晕乎乎,不知所往。忽的箫声一起,他只觉一阵清凉,神思渐回,继而闭目听箫,随之潮涨潮落,云开云卷,只觉时空忽的静止,似要同箫声同化,融入万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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