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数刻之前。
怀师半点儿也不犹豫的出了怀家，四旁绿荫古木清幽环境并没有让他好上半点。
心里烦，真的烦，恨不得把怀良书抓来吊着暴打一顿的那种烦。
可这什么破身体，无法支撑起他的行动力。
系统观察着他的精神海，小心翼翼说：「宿主目前精神力似乎不太支持。」
怀师语气冷浸浸的：「那谁把我扔来的这个破世界线啊？」
系统一秒安静如鸡。
怀良书……这个小世界是哪里生成的沙茶来当他的亲爹，这世界上还有人配当他的爹？
做白日梦呢这不是。
躁郁的情绪在怀师心中盘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仿佛自他睁眼之后，所有的焦躁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满都汇集在了这一处，因为适才和怀良书的那场冲突，彻底爆发了出来。
系统嚅嚅的说：「怀良书精神力好像被你震伤了。」
怀师语气冷淡：「他活该。」
这具年轻而未分化的身体并不能承受那样的高压，也无法承受怀师那一瞬间精神力的爆发。此刻，在他强行提起精神力反击怀良书之后，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要裂开一样。
除却身上狼狈了些，怀师的面容看着倒还好，若是教旁人看见他此刻平静的样子，恐怕谁也不会猜到，他的脑海中正是怎样的翻江倒海，风急雨乱。
在和怀良书进行了精神力交锋之后，若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再站的起来。也就是怀师，强行收束了自己的精神力，跟个没事人一样扬长而去。采用手段之粗暴，让系统看了都有些胆战心惊。
系统急了半天：「你、你这样太危险了，有可能会永久性损伤精神力的。」
怀师闻言扬眉：「你这么畏首畏尾、害怕出事，那为什么要把我弄醒过来。」
系统回答不上来，系统只能闭嘴。
它原是打算着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宿主，结果没想到宿主直接当成了耳旁风。反问一套一套的，面不改色进入了行驶车。
独立而封闭的空间笼罩了怀师。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久远，久远到近乎于陌生。怀师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他有限的记忆里找不出什么相关的内容。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白纱，偶尔透出一星半点儿印记，却终归是难以辨清。
强行收束的精神力叫嚣着想要溢出，恨不得冲破眼下这个脆弱的容器。
他的躯壳实际已经摇摇欲坠，内里裂纹遍生。要是撑不住……指不定便会原地崩溃掉。
怀师不喜欢这样的境地。
他随手按下了自动驾驶的按钮，任由着屏幕亮起，也不管究竟会朝着哪里去。
两旁景物不断地退去。行驶车离开了怀家，终于驶上了正道。川流车辆，往来行人，嬉戏打闹，笑语欢声……外界的一切生机勃勃，充满了尘世烟火气，然而却未有半点，映入怀师的眼底。
这一瞬间，他靠在车窗旁的轮廓冷漠到近乎于锋利，格格不入的疏离充斥于他的身周，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
系统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漫起了一阵难过来。
「呜……」
怀师被他呜呜咽咽的头疼：「哭什么？」
系统捂住自己的嘴巴，瓮声瓮气道：「谁，谁哭了……呜……我没哭……」
怀师：「……」
他要是信这个傻统就有鬼了，说没哭之前先擦干净眼睛好吗。
.
或许是被打了一个岔，怀师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退了些。行驶车一路疾驰，这时候不知去往了哪里，怀师看也不看，随手点过了红色的停止钮，跳下了车。
车外绿草如茵，并有精心修剪过的花木，缀着根根花枝，含|苞|吐|露。微风中有一丝丝沁人凉意，是不远处汩汩的弧形喷泉，水声淙淙，悦耳清脆。
是开放的公园？
但也不对，小道上往来的行人无一例外穿着白色大褂，偶见的轮椅上，无一例外都是浅蓝白条纹的病服。
这样的场景，很容易就让人生出猜测，总归不离生老病死之处。
系统小声说：「是第七区的联合疗养院。」
怀师还未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了一连串小跑的碎步声，一人朝着他靠近，呼吸急促但不掩恭敬的道：“少爷，大老远的我瞧着像，没想到真的是您。”
怀师脚步一停。
那人到了他身侧退后半步，便不再上前，只是跟在他身后，颇有些不解：“还没到惯常的日子，您这个月怎的提前来了？”
……这个月？
听这言下之意，是说从前他也经常来这疗养院？
怀师意识到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人跟在怀师身侧，明明看着是个斯文精英的模样，结果一开口絮絮叨叨，将形象破坏的一干二净：“少爷，正巧您来了……这个月病人的情况还不错，各项指数特征都比较稳定。虽然现在还处于昏迷之中，但是我想，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醒过来。”
怀师：“唔。”
那人摸不准他的这个回应，到底是肯定呢，还是否定呢？
不过无论是什么意思都不妨碍他表达心中的佩服，他的语气恭敬又略带崇拜：“还是少爷您的本事厉害。”
怀师：“……”
他从前有这么喜欢听人拍马屁的吗？他都不记得有这么一茬儿了。
.
怀师大概猜到，这位主治医师大概是受托在这里照顾着什么人，但他的确没什么印象。
他随着医师一路走进了花园后的主建筑，直上三楼，一路走来明亮宽敞，绿萝点缀于其间，看得出环境不错。隔着病房的玻璃窗，他能瞧见里间躺着的人影。最初的时候，怀师并没有认出她的身份，但是当他看到病人面容的那一刹，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怀明的母亲。
眼前沉睡着的女人五官与怀明并不那么相似，然而她的轮廓……几乎是和怀明一模一样。
很容易就能给认出来。
一瞬之间，他脑海里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怀师每个月都会来看望怀明的母亲？
这着实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
怀明是因为母亲的病，而“卖身”给了怀家。
他的母亲早年时在一次异兽袭击中受了重伤，当时眼见着就要救不过来。后来是怀家伸出了援手，将怀明母亲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也正是因此，怀明自愿进入怀家，充当怀师的人狥。
怀良书当时已经为怀师备好了不少的人选，但是没有哪一个……像怀明这样，合他的眼。
他的天赋潜力是真的很不错，不错到怀良书都一度以为，他并不应该是平民家庭能生出的孩子。
几乎从进入怀家伊始，怀明就被选定为人狥，甚至没有经过什么过渡与缓冲。那么多年来，他都顶着这个身份生活。怀家什么也不会短缺他的，因为人狥越强，成年分化时能献祭出的力量也就越强。
他……知道自己会迎来的是什么吗？
或许当初，迈入怀家的时候，怀明是自愿的。但是，年幼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少不经事的决定，会在日后将自己陷入怎样的境地？！
怀师从未给过他好脸。
冷漠与忽视，轻蔑与羞辱，也难为他，年纪轻轻，全都忍得下来。
然而眼下遭遇再痛苦半分，也不可能与成年分化后的世界相比。那才是真正看不见希望的人间地狱。
.
怀师瞥过了世界线。
算一算时间，那一场异兽袭击，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九年的光阴，都还没有让怀明母亲醒过来？
系统解释道：「是永久性精神创伤，直接伤到了精神海。按照她当时的伤势，能够保住命都是很不容易。」
身体崩溃，而精神海坍塌。这样的处境，虽然活了下来，但精神海依旧处于混沌之中，让她大部分时间都浑浑噩噩，无法对外界产生回应。
怀师心中隐约有个猜想，他又抽了一束精神丝，沿着怀明母亲的精神海探入。果不其然，在这一片混沌而狂暴的世界中，查探到了属于自己的气息。
须臾。
怀师漫不经心的道：「你是不是应当向我说明点什么。」
系统：「什么哇ovo。」
怀师看着病床上女人枯槁而苍白的面容，语气冷淡而笃定：「是我救了她。」
2021.8.22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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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Act1·刺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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