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近日守得森严,却也不敢拦着威名在外的长公主,亦不敢严查她带着的人。
花清念头戴斗笠,薄纱拢罩,阻挡了太阳炽热的温度,这还是萧时浠临出门命书云拿来的。
长公主带的人下层官吏不敢打量,且世家贵族是他们无法接触到的立于高枝的鸟,就是看见了,都难认出来。
此番出行,竟难得带了祈蕴,平日跟在花清念身后总是念念叨叨的空青却被派回花府去了。
“我的小姐啊!绯玉不在家,您还把我丢下,要是您有点什么损失的的,她得把我皮扒了。”
回想起空青在她临走前还在念叨,不住的忧心。
如今虽说盛世太平,但也只是表面浮华,流寇尚且无需操心,只是长公主还是太过耀眼,又出身皇室嫡出,军功在身,兵权在握,难免招人刺眼。
此行只求平安。
行至山间,树影绰绰,燥热退去,凉意随风裹挟周身,吹拂轻纱的一角,花清念干脆撩起面前的纱,眼前模糊的景象霎时明朗。
这条路人迹仍存,只是不太明显了,道路的形状仍旧存在。
不知名的鸟被惊扰打碎山林的寂静,在这样一片寂静幽深的林子里,她们的速度不得不慢下来,书云在前面带路,祈蕴落在后方保护两位主子。
但是,但凡祈蕴□□的马快走两步,她都可以直接插进花清念萧时浠中间,保护作用微乎其微。
萧时浠也不在乎,她自己在战场摸爬滚打多年,若是连保全两人都做不到,传出去都会被旧部笑死。
前面是一条溪流,流速不快,在没有人踏入这条溪流时,犹如石头入水的声音炸开在溪林间。
霎时,刀光闪现在眼前,十余刺客蜂拥而上,目标明确。
刀锋在即将触碰到花清念胸前的时候被人格挡开,祈蕴手持一柄短刀,将花清念护在身后。
书云刀刀致命,身上很快染上大片血迹,来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还有人从树丛中冒出,直冲萧时浠而去,亦被萧时浠本人挡开杀死。
溪水被染红,林鸟被惊飞,树叶染上血色,惨叫闷哼不曾停歇,已经不剩几人了。
萧时浠的手臂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划伤,书云祈蕴身上也各有伤口,来者武艺不差甚至算得上强悍,抵挡他们绝对是费气力的。
花清念被守护在身后,面色还算得上镇静,手往袖中伸去,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
刹那间,一人从身后直冲向花清念,祈蕴没有立刻察觉,无法抵挡了。
花清念袖中刀光一现,那人就无力到在地上,颈中鲜血汩汩冒出。
祈蕴见状惊呆了,这位主向来以一副病弱相示人,任谁也想不到她杀人可以这样干脆利落,面上表情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不能呆太久,现在她们仍不安全。
最后,没有人从四方突然冲出了,所有的刺客已经死了,溪水在被短暂的血色染红后又变回清澈的样子,溪石沾染的血痕也被冲刷干净,除了被惊扰的飞鸟和七横八竖的尸体,以及四人身上没有洗去的血迹,山林如故。
萧时浠看着花清念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似一地狼藉与她无关,也只是挑了一下眉,夸赞道:“花小姐好本事。”
方才她果断而迅速出手的样子她也看到了,也不算太惊讶,她不似表面那般柔弱萧时浠是猜的到的。
花清念仍然一副平静的面孔,甚至在听了她的话后微微一笑:“殿下谬赞,防身之术罢了。”
书云闻言脸色沉下来了,看了花清念一眼。
除花清念外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书云粗略看过那些刺客后对两位主子建议道:“殿下此地离桃苑不远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萧时浠同意,其余两人也没有什么异议,书云仍旧在前面带路,几人策马疾驰,很快就到了桃苑。
知均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桃苑,出门看见几人身上的血迹,不由惊道:“我的天地老爷,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时浠淡然下马,回道:“没什么大事,路上遇到了几个刺客,过会你跟书云去处理了。”
知均应答后眼睛向院门处瞥去,花清念刚下马,头上斗笠还没有摘下,正在应答来自祈蕴的关心。
知均看见祈蕴时脸色沉了一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此番出行还带了安乐公主,现在她算是自家殿下重要的人,自然不是一个书云就能顾得来的,祈蕴别的不说,倒是精于武艺,是个不错的“护卫”。
几人进了主厅,开始处理各自身上的伤,知均从柜子上取下一个蒙了一层薄尘的药箱,花清念往那边瞥了一眼,默默取下腰间戴着的锦囊,沉甸甸的,放在桌上时,还隐隐有瓷器碰撞的声音。
在场除花清念外对于医药只略懂皮毛,花清念也顺理成章接下了这事。
祈蕴只是受了些轻的不能再轻的皮外伤,知均随便拍了几下药箱上面的灰尘,挑挑拣拣出一瓶药粉丢给她,转身去处理伤的更重的书云。
萧时浠拉着花清念进了房间,褪下身上被割破的衣服,花清念看见她手臂上有一道皮开肉绽的刀伤,在后背有几道陈旧的疤痕,大抵是以前在战场留下的,上面还叠了刚才打斗的几道新伤。
花清念眉头狠狠地拧成一个疙瘩,抿唇不语,默默取出锦囊中所有的药瓶。
用布巾打湿小心翼翼地擦干净血迹,再将药粉撒在伤口,又用绷带缠住,只是一个不小心失了力道,不觉手上用力过了,已经适应了的疼痛加重,萧时浠没忍住嘶了一声,这个节骨眼她居然还笑的出来:“花大夫下手可是报仇来了。”
花清念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殿下现在是不痛了?”
手上力道明显减轻了,等她谨慎地包完手上的伤口后,起身换了一瓶药,将一个枕头换了个位置放,道:“殿下可否趴下?”
萧时浠撩开头发单个手肘撑在枕头上,整个后背失去了遮挡,大方的呈现在花清念面前,花清念抿着唇,为她清洗伤口,在出去外面拿了些棉花回来,沾上药粉,轻柔的点在她背后的伤口。
后背上药用的时间更长,可能是怕再弄疼了她,花清念的动作极轻极缓,害的萧时浠差点就要睡着了。
终于,花清念弄完了,起身开始整理她的小药囊,留下一个小罐。此时,萧时浠从衣柜里取出衣服,旁若无人的开始换衣,所幸,桌子与床之间还隔了一道屏风。
花清念听衣服的摩擦声变小了,估摸她也穿完衣服了,拿起那个小瓷罐问道:“殿下可好了?”
“嗯。”
花清念也就绕过屏风进去了,萧时浠这在系腰带,头也没抬,就带着惯有的笑道:“花大夫平时也是这样温柔对待你的病患吗?”
“我平日也不常接触病人,只有小姑姑医馆忙不过来时才会去帮衬一二。”
萧时浠系好腰带后抬头望向她,最后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瓷罐,微挑眉却不言。
花清念无奈笑道:“这是祛疤的,殿下先前留下的旧疤几乎都能用,等您背后的伤结痂掉落后就能用了……”
萧时浠看她将小瓷罐递给她的样子,突然问了她一个关系不大的问题:“吓到你了吗?”
花清念闻言微愣,转而笑笑道:“没有,我弟弟身上也有很多疤,他还说是战士的荣勋呢!”
“是吗?”
“是,殿下,我并无嫌弃之意,只是以后您……”花清念声音戛然而止,她蓦然意识到眼前人的以后不是她能评论的,心中闪过失落和懊恼。
萧时浠却误了她的意,脸色冷了几分:“我的驸马吗?不是说了是荣勋吗?又有谁胆敢妄议?”
“驸马”二字砸进了花清念的心里,她好像忘了,面前这位长公主终究是会有夫婿的,而自己充其量只是她的幕僚,是她逾矩了。
同时,这也渗进了萧时浠的心中,花清念的弟弟已经成亲了,她冠有公主美名,身后有世家大族做底,她出嫁好像也离得不远了。
花清念还是温柔的笑着,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萧时浠眼中显得虚假了许多,徒增烦恼。
“自然是无人,殿下荣光在身,容貌亦是绝佳,若是有人敢挑剔殿下,只怕眼睛未擦干净。”
萧时浠闻言,抬手蹭了一下花清念的脸颊,道:“若说容貌,你更盛。”
花清念微微一笑,没有继续下去。
“到时候,我将这些药给书云或是祈蕴吧,该注意的我也说一下,殿下此次受的伤不算小,还是小心些的好。”
笃笃笃——
花清念被声音吸引,往门口看去,所以她没有注意到一直盯着她的萧时浠眼中的困惑。
“她的发髻有些散乱了。”萧时浠在她转过头去时内心所想的。
“进来。”
书云推门进来,花清念识趣的拎起药囊出门去了。
现在天色不早了,知均还在跟祈蕴有的没的瞎扯,看见花清念出来才猛地一惊。
——该做饭了。
她想拉祈蕴出去干活,但转念一想又只留花清念一人在厅内似乎不太妥当,就不得不在一番寒暄后告辞去做饭,临走前还从书架上随意抽出几本游记传记给花清念。
花清念问祈蕴:“怎么样了?”
“刚才我同知均姐姐去那处理完了,书云伤的不轻,知均姐姐不让她去,书云说可能是从咱们出城门的时候就跟着了,”祈蕴摇晃着脑袋说着,有些心不在焉。
“你呢?伤的怎么样了?”
“我只是些轻伤,远不及殿下和书云的伤势,殿下如何?”祈蕴眼睛盯着萧时浠的房门,盼望里面的人可以快些出来。
“重伤在手臂,背后有几道不深的,到时候准时上药就好。”
谈及萧时浠,花清念不由的想起她手臂上那道皮开肉绽的伤,背后杂乱无章的伤痕,声音沉了些,只是眼前单纯的小丫头根本没有心思听,也就没有听出来。
“我还给了殿下一罐祛疤的药膏,等殿下伤口长好了就可以用了。”
“祛疤膏吗?可能殿下瞧都不会瞧一眼,以前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书云,抑或者我,都不知道找了多少这种了,殿下嫌麻烦,从来没有用过。”祈蕴嘟着嘴回想道。
花清念眉头微蹙,语气沾染了一丝失落,道:“是吗。”
“可不是,后来直接都给我了,可我又用不上,全给书云他们了,真是的。”
突然,祈蕴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看着她,脸上染了晚霞,有些羞涩的说:“不过,安乐殿下可否给我一罐?”
花清念眼中闪过惊讶,祈蕴向来开朗大方,害羞的时候倒是少见:“当然可以,只是我随身就带了这一罐,到时候回京我让空青给你送去。”
“谢谢,安乐殿下真是个好人。”祈蕴欣喜道。
她每次笑时,眼睛总似星辰般灿烂。按道理来讲,萧时浠应当不会把这样一个单纯的人带在身边的,可跟了她这么多年,心思却还如泉水般纯净,实属不易。
花清念低头看她摊开许久却没有翻页的游记,专心看起来,偶尔应付两句祈蕴跳跃的话语。
太阳下山的很快,书上的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祈蕴去把灯点起来,自己也闲着,去书架的角落翻出一本话本子来看。
终于,在祈蕴刚翻开看了两页的时候,萧时浠和书云终于出来了。
萧时浠绕到花清念背后,问道:“看什么呢?”
姿态有些亲昵,书云见状不忍皱眉。
“颍州的游记。”花清念抬起头看向她,温柔笑笑。
“知均呢?”书云低声向祈蕴询问。
“她说她去做饭。”
“走帮忙去。”
“哦。”祈蕴不情不愿跟着她出去了。
萧时浠随手拉了个凳子共看一本书。
耳侧烛火的燃烧声,以及身旁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书已经是看不下去了,心中某个地方开始失控了。
一声轻笑响起。
“你耳朵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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