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温柔被云遮挡,再难诉说那些不可言说的情感,几片桃叶被夜风托举着落下,凉风由窗缝溜进,扰得更加冰冷了。
“殿下,这事本不该我过问,只是我私心,陛下可还有救?”花清念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总会有柔情,现在,还有隐藏不住的担忧。
萧时浠惊觉,今夜的月色没有被云遮挡,温柔全落入眼前人的眼中。
萧时浠无言,只是摇了摇头。
——没救了。
“念儿,你知道父皇对你纵容,对吧?”萧时浠缓声道,语气没有多严厉或冰冷。
她现在的心情并没有多好,心中仍还有刚才她犹豫所产生的郁气,而在其中,她窥见了一丝隐晦的心绪。
“我知道。”
坦然,但是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早已漫延开。
“嗯,”萧时浠道,也不忍说什么多重的话,“例如……”
“我虽身体不好,但自幼习武,跟的是曾教过我父亲的武师傅,而他早该在我父亲出师之后就该销声匿迹的,陛下恩慈,为我寻得他传授我与阿澈花家的一切……”她说完,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萧时浠,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是有点冷,拧着眉头,微眯着的眼睛突然瞥向她。
没有控制好外泄的情绪犹如一把锋利的刀,架在花清念颈上,逼迫她继续说下去,如同她在审问罪大恶极之犯。
“还有我出宫的事,都是陛下默认的,我的存在是陛下特地抹除的,为的是我可以平安的活着,以及我那日回家,都是陛下殚精竭虑之后的结果,这些都是我在回家之后想清楚的。”
萧时浠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反而,情绪外泄的更加严重,压迫在花清念身上,不安感加剧,恐惧袭来。
终于,萧时浠撩开花清念落在额头的一缕青丝,开尊口道:“聪敏的念儿可有想到为什么呢?”
“陛下总说我想一个人,后来,在我最后陛下告诉我回家的那天,他告诉我一切原因,陛下言,母亲曾于陛下与重大的恩情我的母亲在去世前求陛下让我活着,受陛下护佑,我得以如此,其实陛下也知道,我不仅是活着,也是花家的暗棋……”
说着,花清念低下头,眼睛发酸,她不希望那个待她如同生父的男人因为权力被害死,可是,他早已深入骨髓,无药可医。
而她,只能在终点处,看着他走向必死的结局。
萧时浠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外泄的情绪消失,本就是唬她的,这下可好,勾起伤心事,直接要哭了。
然而,花清念也只是眼睛发酸,一点泪光不假,但也不至于哭个梨花带雨,她感激那个男人,却也不能在眼前人的面前表现太多,她的信任不知道给了花清念多少,在摸清楚之前,忠诚,是无时无刻不该不被她看见的一面。
但是,在宫里待过,见过那些妃嫔以几滴眼泪来乞求高位的宽容。
萧时浠倒也没有察觉抵在她身上的人甚至带上了笑意,仍然温柔且耐心地抚摸她的头,顺着她的长发,临了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是不是还得问问你刚才是不是想要睡在外面呢,先别哭了,想清楚回答我,”萧时浠笑着说,语气难得柔软,像是哄孩子一样。
花清念低着头,先是用衣袖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才抬头望向萧时浠,眼睛还有点红,掐出来的。
“殿下伤重,这床又不大,我怕碍着殿下,”花清念语气莫名带了委屈。
要看看这位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到了哪里。
“这是什么话?”萧时浠垂眼看她,完好的那只手轻抚过她的脸颊,慢慢掐住,没有很用力,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冷冽,如同盯住猎物的苍鹰。
萧时浠是听出了她的委屈,但是,这算不上什么。
“殿下……”
她知道,她对自己还是不信任,萧时浠的生父不宠爱自己的亲子,倒是对自己一个外人偏爱纵容,很难不让人警惕。
同时,皇帝纵容的人,即便她表现的再平庸,手中握有的权利却不小,而现在,这枚重要的棋现在就被攥在掌心。
“人自有天意,寿数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睡吧!”萧时浠转而轻抚过花清念的脸庞,装作无能为力道。
的确,也是救不了了。
万籁俱静之时,明明同枕共衾,却又相隔千里。
月不再躲藏在云中,皎洁的月光渗透进来,在黑暗中隐隐照亮两人的眉眼。
萧时浠眼睛闭着,少了那双威压极强的眼睛,花清念难得可以这么直观的看着她。躲在阴影中,偷窥那轮明月。
她的眼尾有颗小痣,很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额头有一道经年的小疤,看起来是童年时期留下来的。
眉若流星,五官锋利,在月色中柔和下来。
突然,原本闭着的眼睁开,眼尾染了笑意,道:“大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看了半天,念儿想要劫色了不成?”
花清念一惊,到底也没有多大动静,轻声道:“可是吵醒殿下了?”
“你翻身的时候就醒了。”
月光暗淡了几分,有点看不清她的脸了。
“抱歉……”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
“可能是月光太亮了。”
这种鬼话但凡萧时浠信了,她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是父皇吧,你舍不得。”萧时浠直白地说出她猜想原因,丝毫不肯放过她。
其实不止,失眠的原因的确是“月亮”太亮了,光芒触手可及却照不到她的身上,又总是在她眼前浑然不知地扣响她的心扉。
“嗯。”
花清念不在乎被曲解,也的确有这个原因。
那个平日里万人敬仰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中病入膏肓,一步步走向死亡。
她经历过太多无能为力,救不会师傅的命,救不了那个明明马上就要晋位的康嫔,甚至是那只在泥坑里挣扎的小狗最后都没有活下来……
而如今,那个对她如同生父一样的人,她还是无能为力,太难受了。
“殿下,是谁?”
“你不是猜到了吗?”
是的,只是想要在确认一下。
月亮最终隐于云间,不再露脸,只余下两三点星孤独的挂在夜幕。
***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撕破夜色,锦华宫中宫人急忙点起灯来,一位温婉的宫妃轻柔的拍拂皇帝的后背,可惜没有用,皇帝仍然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心肺咳出来才罢休。
宫人端上的痰盂没有任何用处,萧铨只是干咳,直至最后咳出一摊鲜血,才无力地向后躺去,跌进宫妃的怀抱。
这位宫妃不是她人,正是当年皇帝初登基时不顾所有人反对都要纳进宫的徐倩兮,红纱曼的舞姬,被鄙夷看轻的女人,却坐上贵妃之位十数年。
徐倩兮慌乱地拿帕子擦拭萧铨身上沾染的血液,不断催宫人去叫太医。
等到宫人拉着张太医着急忙慌地冲进来后,张太医一眼就看出皇帝是什么情况。
油尽灯枯,大限将至。
张太医还是把了脉,走了一遍流程,深深地望了皇帝一眼,收到皇帝不动声色地指示后,迎着徐贵妃一顿劈头盖脸的询问回道:“陛下阴虚火旺,并无大碍,贵妃娘娘不必忧心,微臣开些药供陛下调理即可。”
“当真,本宫见方才陛下的样子骇人的很,可是你诊错了,再仔细看看,”徐贵妃不赞许地看向他,语气中带着浓重的担忧。
“回娘娘,微臣细细看过,陛下的确无甚大碍……”
“倩兮,朕无事,只是近日公案太多,有些累着了,吃些药就好了,”萧铨回了些气力,轻握着徐倩兮的手,安慰道。
张太医已经汗流浃背了,幸得皇帝解围,这才不至于大费周章地解释一通。
卷进权力的漩涡中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现在他背靠着长公主坐到了太医令的位置,却得了个要命的消息——皇帝中毒了,要死了。
如今皇帝还不知道自己中毒,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为长公主效忠,没有她发话,甚至是皇帝都不能知道,只能在太医院装个蠢人。
离皇帝咳血都过了半个时辰了,皇帝被伺候着再次睡下了,徐贵妃细细询问过注意事项后,才放张太医离开。
徐贵妃披着衣服,柔缓地走回到床边,坐在床的边缘,静静地看着萧铨,脸上还有些苍白,眉头拧着,睡的不算安稳,给徐倩兮心疼坏了。
“要是我们只是普通的爱侣就好了,你也不至于这么劳累,也不至于被迫娶柳青鸢作为正妻,我们会在一起,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会恩爱余生……”徐倩兮细声呢喃着,手指虚虚描绘萧铨的轮廓,爱恋缱绻,浓情蜜意。
可是他忘了,她也忘了。
萧铨梦中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蓦然意识到,该为她们做最后的安排了,铺好她们余生顺遂的路。
夜间风起,惨淡的月光没入厚厚的云中,再不露脸。
此去半生,想要得到的人阴阳两隔,未说出口的爱恋无人可诉;自认为的爱荒谬可笑,沉溺于漩涡再也无法上岸。
徐贵妃长得太像一个人了,所以皇帝甚至已经分不清他爱的到底是那个已经死了十数年的人,还是眼前这个替身(好狗血),他们做不到恩爱余生。至于那个被暗恋的人从来不知道萧铨的爱,但是她过得很好,和她的爱人两情相悦,至少生前很幸福。至于是谁呢?猜吧。[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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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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