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十一年,萧景睿遵遗诏,加冕称帝,改年号淳载。
淳载元年,柳皇太后溘然长逝,徐贵妃尊为太后,与柳皇后并齐,柳皇后自请出宫前往镇国寺为国祈福。
至此,大周彻底换了新主,萧景睿执掌乾坤,西狄人也安分许久,似乎这位新帝的威严震慑四海,使得八方泰平。
距离成桓帝逝世已有月余,花清念虽说早已知道他的死亡,但也不免哀伤。
连月不现身的彩鸟再次落在她的窗台,花清念取下绑在它腿上的纸卷,逐字逐句地细细看过。
绯玉已于两天前回到京城,此时正在一旁犹如一座石雕般无言地伫立。
开头是两个名字,后面是对这次的简单说明。
只是那两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都是曾经在镇西军中有名有姓的人物,现在也不过是“解甲归田”了。
“看起来,他们早有勾结……”花清念低声呢喃着。
“小姐,钟辰星他们已经在泸州了,那些人都在宁茹家。”绯玉适时开口补充道。
“我们又要出去一趟了,绯玉,你休息的如何呢?”
“绯玉不算疲累,小姐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那就今天吧,宜早不宜迟。”
空青推门进来,脸上笑呵呵的,禀告道:“小姐,长公主请您。”
“嗯,什么时候?”花清念迅速把手中的纸条揉成团。
绯玉一眼就看出花清念想要干什么,双手摊开预备接过那团“废纸”。
“现在,祈蕴现在就在等您的回音呢!”
花清念果不其然将纸团给了绯玉,绯玉引了火烧成了飞灰。
“可以,绯玉跟我吧,空青到家里看家。”
“奴婢这就去回她。”
绯玉看门关上后,不解问道:“长公主?小姐,长公主绝非善类,为何要与她如此亲近?”
花清念收起原本摆在一旁木匣子里的玉佩,轻声道:“陛下继位不到半月,阿澈已经被右丞相打压数次了,右丞相是陛下手中最高位的棋。”
“陛下早就不喜花家多日了,与其让阿澈所行不差一步,不如恭迎殿下成龙。”
绯玉不语,她只是听闻京城掀起了新风云,曾经只要是不经意间触怒了的新帝的官员,几乎都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放逐了,杜将军就是如此,现在已经被贬到车嶝县当一个小小司马了。
长公主再不济,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且,六十五万合邑军尽在她麾下,兵权是实际握在手上的,新帝就是想要动她也要估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天下已经更替了主人,往后只会更加严峻。
花清念叹口气,道:“我们走吧!莫要让她等急了,她不喜欢等人。”
***
祈蕴被打发回来后,趴在长公主的书房里喝了两大碗冰镇酸梅汤才露出笑了,夏末还是太热了,连最活泼的祈蕴出去一趟都蔫了。
书云在一旁默默地扇风,在书房的一角还放了一大盆冰。
萧时浠露出一双玉臂,手腕上带了只金镯子和一串佛珠,提笔写着送与母后的家书,笑着说:“瞧给着小丫头热成什么样了,喝多了小心肚子疼。”
书云默默放下要再给她续一碗的手,静静地给她扇风,眼中暗含着永远不会被察觉到的心疼。
自那场大雨过后,京城却反常的越来越热了,萧时浠终于搁下笔,拨弄手上的佛珠,状似无意问道:“秋天了,还是这么热,给她也留一碗吧,别中暑了。”
书云当然知道“她”是谁,停下手中的动作,出去外面吩咐底下的小丫头去了。
祈蕴失了这清风 ,倒也不是特别热了,支起身体来傻乎乎地憨笑道:“安乐殿下真是个好人,她的药不仅淡了殿下的伤疤,还记着给我送一瓶呢,我本以为她会忘的。”
“嗯。”
萧时浠待墨迹干透后将信纸装进信封,而底下还压了另一封信,没有任何印记可以证明是谁人的,火漆都是拿印章背面盖的。
她将两封信收起来,过会儿再找人送出去。
“你倒过得比我还像主子,”萧时浠瞧着又瘫下去的祈蕴揶揄道。
祈蕴刚要反驳,就被萧时浠堵了回去,“等过会没那么热的时候,你去找个人给母后去一封信,另一封你去给陈太尉,如果他要是有什么要说的,你一字不落的给我复述过来。”
祈蕴撅着嘴哦了一声,本不该交由她做的,可偏生她记性最好,什么话只要让她记了都能一字不落甚至是语气神态都不带变的,她做的最好了。
花清念进到书房时,夏末的燥热仿佛随着房门关上一同被阻挡了,凉意扑面而来。
祈蕴见花清念进来,蹭一下站起来了,却不小心碰下了还有一小盅墨的砚台,发出好大一阵声响。墨水四散漫延,有一条流向花清念脚边,将要沾染到她时被萧时浠向自己这边拉走了。
祈蕴闹了个大红脸,着急忙慌地蹲下收拾一地的狼藉。
“这是慌什么呢?我又不是什么恶鬼,不会怎么你的。”花清念抿嘴笑道,语气温温柔柔的,却令祈蕴脸更红了。
萧时浠捉着她的手还没有放开,两人的身体已经碰在一起,而花清念早已不像最初那样抗拒,甚至是没有任何反应了。
书云扶额叹口气,又打来一盆水帮她处理这些墨。
萧时浠还不时出言嘲讽两句:“我才研这点松烟墨,就这么没了,真是个败家的丫头。”
“殿下何必骗她,”花清念温言道。
闻言,祈蕴原本僵直的身子骤然松懈下了,用带着幽怨的翠绿的眼睛看着萧时浠。
萧时浠当然看到了,当然也满不在意,牵着花清念的手向外走去,道:“让她们收拾去,换个地方待。”
花清念顺从地跟着她的引导,穿过游廊,掠过已经是一片绿涛的桃林,到了公主府深处的,属于萧时浠的卧房。
以前也没少来,所以进去时也就自然到同自己的房间似的。
“最近,花将军被打压的很狠嘛,听说近日花府门庭若市的景象也不见了。”
萧时浠闲散地说着,从手一旁的书中抽出一封信,递给花清念。
花清念刚要伸手接过,就又被抽回去了,只碰到信封的一角。
花清念微微歪头疑惑道:“殿下?”
“猜猜这是什么?”萧时浠笑得明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逗弄意味。
花清念佯装冥思苦想后,无奈摊手,道:“猜不出来。”
萧时浠笑容张扬几分,把信轻拍在她摊开的手中,手指撤回时还无意划过她的手心,挠的她心中一片酥痒。
信上内容很简短。
成桓帝崩,新帝恐臣等居心叵测,以右相党者,意欲夺兵权,臣乃至花将军皆已见疑,晏已归溯平,杜已迁车嶝司马,花将军不日亦归,犬子与花将军所交深甚,请殿下言。
“陈大人?”
“嗯。”
“文臣近乎一边倒向右相,重视文臣轻视武将的风气愈来愈重,如今走下来,实属困难。”
“那些个文臣哪里肯跟我们这些粗野武夫来往,怕个个不是自视甚高,假清高的废物……”萧时浠讥讽道。
“御史大人一心为国,曾数次上谏为边疆提供军马粮草,殿下万不可以一概全。”花清念将信纸沿折痕折回去,装回信封中。
萧时浠不以为意,喝了一口早已备好而没有了凉气的酸梅汤,道:“邹文德是个合格的臣子,但他带不动整个朝廷,他已经老了,像他这般,不日怕不会被乞骸骨。”
“邹大人门生有数十人,在朝在野均有,其中余川鹜初入官场,为人与御史大人及其相似,不知殿下可对他有印象?”
“他?怕不会跟我们为伍,跟他的老师一样。”
“不会的,他内里燃着的抱负不被帝王赏识,改朝换代他做不到,但他亦非善类,若殿下要用,需慎重。”
萧时浠手指沿着碗沿打转,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下了半碗的酸梅汤,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花将军成婚之日时,他是不是也去了?”
“是的。”
“似乎关系不错。”
花清念内心纠结,不愿多言,然萧时浠这副样子她也太了解了,只得全盘托出:“阿澈与余川鹜曾有同窗之谊,皆由罗先生授诗书过。”
不仅仅是同窗,还是死党。
萧时浠端起酸梅汤,无声息的瞥了花清念一眼,将其一饮而尽,淡淡道:“我会去看看他,不过希望不大。”
“那便预祝殿下得贤士以佐。”
萧时浠轻笑一声,道:“入秋了。”
桃树的绿叶还不至于枯黄,吹的还是夏日燥热的风,府中的人工河犹如天然的溪水,潺潺的流水中裹挟了夏日。
入秋之后,她还挺期待的。
“殿下的生辰快到了吧,我若未记错,九月初一就是了。”
“嗯哼,记得不错。”
花清念站起身来,对着萧时浠行过一礼致歉,道:“只怕我无法为殿下贺生,家中外祖父早些日子就要我回去看看,我也应了……”
萧时浠眼中黯淡一分,直接打断道:“无事,我等你。”
花清念心中某个地方再次以为一句话而酸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冲动,在脑中如风暴般席卷了向来理性的人,清心寡欲这么多年的人,在一瞬间被**操控。
汹涌的**被压制,最后化归平静的湖水。
“可要现在送你生辰礼?”
“不要。”
萧时浠一句话间隔极久,久到还以为没了下文。
“我要你亲手给我。”
***
午后,在最热的时候,花清念带着绯玉,头戴斗笠出了京城,奔向千里之外的泸州。
“殿下,可要再派人跟着。”
“不用了,以前也没跟成功过。”
书云欲再说什么,却被憋回去。
“我等她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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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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