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跑。”寝宫的大殿上，徐慧儿抱着一叠书籍，小跑着。后面几个宫女喘着气追着。
“哐”的一声，徐慧儿因抱着书，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影，一下子收不住撞了上去。书本洒落一地，自己也跌坐在地上。
“徐娘子，可还好？”温润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徐慧儿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他静静地低头看着徐慧儿，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是晋王赵光义。
“谢晋王殿下。”徐慧儿自行站了起来，见他挑起地上的一本书，翻了几页。
“徐姐姐一如既往，还是如此喜欢读医书。”
徐慧儿与赵匡胤这个弟弟见过几次，但每一次感受都不一样。第一次是在开封自家小院，那时候他身边站着明媚爱笑的赵小妹，徐慧儿觉得他十分沉默，却极度配合小妹的一言一行。第二次是在赵府的家宴上，他也是紧紧跟在小妹身边。这是第三次，可赵光义就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看似温润如玉，却实难接近。
“不过是闲来之时读读而已。晋王殿下也爱医书？”徐慧儿瞧着他似乎对手上这本手札有兴趣。
“实不相瞒，这本应该是表舅舅的笔迹。本王以为早已经不在了，没想到竟被陛下收藏起来了。”
“如是殿下喜欢，可以拿去。”徐慧儿笑着说道。
赵光义声音低沉，将书放回徐慧儿手中：“本王不夺人所爱，你拿去便是。”
“多谢殿下。”徐慧儿收好书本，匆匆离去。
而赵光义眸色冷若冰霜，似有光稍纵即逝。
“殿下，奴才送您出宫。”一旁的王继恩低头为他引路。
“王继恩，那徐娘子是不是一直住在陛下的寝宫之中。”
“是的，可能等到来年春天，陛下就会为徐娘子册封了。”
赵光义声音低沉，饶有意味地与他说道：“你说，太后若是知晓此事会当如何？”
王继恩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连忙点头：“奴才记下了。”
“对了，你记得以后暗中观察陛下与徐娘子，如有什么情况，速速报与本王。”
这几年赵匡胤果然如当年所说那样，一一实现了自己的誓言。攻灭后蜀，平定南汉，收取江南。大宋的版图越来越大，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安稳。
“陛下，太后刚命人来请。”王继恩见赵匡胤下了朝就想往寝宫走，立刻跑过来说道。
赵匡胤眉头一挑，太后向来不会来请人的，看来是有事要说。就改道去了太后那边。
进了内室，只见杜太后正喝着茶，身旁站立着王月琴。
王月琴先给赵匡胤行礼，随后赵匡胤给太后行礼。
“你们都坐下来，哀家今日想与你们说说自家的事情。”
赵匡胤看了王月琴一眼。
“你这个做皇后的，自当要为后宫做出个样子来。陛下寝宫私藏女子，你却迟迟未与哀家说，糊涂——”
王月琴顿时跪地认错：“太后息怒。臣妾想着陛下说春天会给徐娘子册封，便就没有与太后说起此事。”
“陛下被迷得糊涂了，难道你也是。这开了先例，那往后你如果治理后宫。”太后看似在训斥皇后，实则是在指桑骂槐。赵匡胤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坐了这么久的龙椅。后宫的小伎俩与前朝比，还算是小儿把戏。
“太后不要气坏了身子，王继恩还不给太后换一杯茶。”
太后瞥了一眼他，没好气地说：“不用了——你若不是来气哀家，哀家就无碍。”
赵匡胤赔着笑脸，看着亲娘：“太后若是心疼孩儿，就不要再与徐娘子置气了。后宫若无安宁，朕在前朝处事必将脸面尽失。”
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非是哀家与她过不去。而是你这碗水端不平。让后宫生了怨气。”
“如果是因为这样，太后且放宽了心。朕早就为各位嫔妃的家人升了职。还赐赏了各宫娘娘。难道皇后也没有告诉您？”
说着转头看向了王月琴。
“都是臣妾的疏忽，未来得及与太后细说。”
“罢了罢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去处理，让我这个老太婆清静清静。”太后挥手让两人离开。
走出太后寝宫，王月琴望着前面的赵匡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丢开面子，走上前。
“陛下，请不要误会臣妾，真不是臣妾多嘴，在太后面前嚼舌根。”
赵匡胤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女子，冷笑道：“王月琴，这个伎俩你玩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腻吗？”
“你——”王月琴被他这话堵得心里难受，“难道臣妾在陛下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知肚明。”赵匡胤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得她一人忍着泪眶站在原地。
王月琴一回到宫中，气得见什么摔什么。
沈嬷嬷急忙上前安抚她。
“陛下这是气话，娘娘何必放在心上。”
“他这是气话吗？他就是这么看我的。嬷嬷，多久了，哪怕再铁石心肠都该焐热了吧。可他呢——”王月琴抹去泪水，“嬷嬷，我累了，真的累了。”
沈嬷嬷心疼地抱住她：“娘娘，要个孩子吧。”
王月琴吃惊地看着她：“为何？”
“若是娘娘所出，加上有王家的辅助，陛下再怎么不愿意，也会立为太子。这样娘娘在宫中有了寄托，便不会再计较恩宠了。”
“但陛下不是没有孩子——”王月琴捂着心口，想了一会儿。
“贺氏早就不闻政事，没了这个，又怎与娘娘肚子里的相提并论呢。”
王月琴这次真的心灰意冷了，觉得沈嬷嬷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不过，现下唯一要做的便是想办法除掉寝宫里的那位，以陛下对她的迷恋，只怕会在自己之前生下孩子。到时自己这个皇后还能做下去吗？
一间屋子里，点着令人迷昏的香气。沈家人跪在地上已然开始昏昏欲睡。此时，面前两个女婢撩起珠帘，只见里面有一男子懒倦地靠在躺椅上，眼睛迷离，薄唇紧抿。
“所以你娘便要你找这几样东西？”
“回大人，她说凑齐这几味药，不会要了人命，只是会让人身子发虚，不容易有孕。”
“好，过几日，我会让人把药交到你手上。你勿需对你娘说药从何而来。”
“是——”沈家人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想着照做便是。
在沈家人离开屋子后，躺椅上的人方才睁开眼睛，眸色阴骘。
“来人，为本王更衣——”
自从前几日在太后那惹了不痛快，赵匡胤便让人做了些好吃的，亲自送去太后处赔礼道歉。没想到，在那遇上了弟弟赵光义。
“正好，你弟弟今日来宫里给哀家请安。你们两兄弟也许久未曾好好坐一处了，今日便在哀家这一同用膳。”
王继恩连忙出门招人进来伺候。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太后为赵光义夹了好几道菜。
“太后也要顾及皇兄。”赵光义看了一眼哥哥，说道。
太后瞧了一眼赵匡胤：“他啊，自有美人伺候，不需要哀家。”
赵匡胤无奈地笑道：“哎呀我的娘亲啊，你可不要再糗元郎了。”
听到赵匡胤不再与自己摆帝王架子，太后扑哧一声笑了，指着他：“你啊你，真是我肚子里出来寻仇来的。”
赵光义见两人犹如还在赵府时的样子，莫名眼睛一红。
“光义，你怎么了？”太后见他神情有异，关心道。
“没，孩儿只是想起曾经在赵府的时候。那时候有爹爹，娘亲，哥哥，我还有小妹。”
听他提及赵弘殷与赵小妹，太后的泪珠瞬间掉落下来。
“都是我的不是，提什么往事。”赵光义连忙安抚道。
太后抓住他的手，随后看向一旁的赵匡胤：“元朗啊，为娘知道你走到今日颇为不易。可赵家那些为这条路也牺牲了许多。”
赵匡胤起身跪下：“孩儿知晓，铭记在心。祖宗保佑我，方才有今时今日。”
“后周的皇帝年幼，主少国疑，你才得以黄袍加身。这样的事你不能不早做安排。”
“那娘亲想要孩儿如何做？”赵匡胤抬眼问她。
“今日在此，你立下三传之约，如何？”
“何为‘三传’，还望母亲明示。”
“你儿子德昭还小。你先将皇位传给光义，光义再传廷美，待德昭成年，再传回他手。你可愿意？”
见他还是有疑虑，太后继续说道：“如此一来，这个皇位还紧紧拽在我们赵家手里。你要知道，当初可是光义与小妹拼了生死，为你传递消息，方可平安入城。这份恩情，小妹是享受不了了，但光义受之无愧。”
赵匡胤想了许久，叩头说道：“谨遵太后的意思。”
“很好，起来，继续用膳。”太后大喜，拉着赵匡胤起来坐下，为他布菜。
而赵光义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样子，默不作声，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
“徐娘子，不好了——”此时，寝宫内宫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徐慧儿抬头问道：“何事？如此慌慌张张。”
“是皇后娘娘，命人请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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