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仓皇而逃,段星河没有继续纠缠得幸于刚才包间里自称老板的人把他叫住了,不然他也不确定段星河会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这个继续羞辱他的机会。
他已经够累了,没有心思再去应付段星河。
说起来跟段星河的恩怨盛宴都觉得可笑。
仅仅是因为段星河大四下学期一门高分子化学选修课挂科了,因为被监考老师没收了藏在卷子下面的小抄。
而当时监考老师就是身为这门选修课助教的盛宴。
盛宴为此被段星河找了无数次麻烦,他觉得段星河就是一个有钱人家被惯坏了的任性小孩。
盛宴那时候不愿将事情闹大,段星河那些小恶作剧他也都由着他了,只等到他没了兴致也就过去了。
所幸段星河没过几个月就毕业了,后来盛宴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今天。
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在这种时候遇到他。
想到这里,盛宴无力的摇摇头,在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工作。
*
段星河脸上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拾好便被余畅和谢嘉贺叫到了休息室。
余畅上来先教育了他一顿:“你魔怔了?刚回国就来砸自己的场子?川哥的事你都忘了?拼了命的把这酒吧撑起来为了什么你他妈都忘了?”
段星河有些心虚,无话可说,低着头道:“没忘。”
余畅气的语无伦次,指着他说:“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谢嘉贺看这架势,赶紧出来打圆场,拉了拉余畅说:“畅哥,消消气,先坐。”
余畅喘着气在旁边沙发上坐下来。
“那不是大四高分子化学课的助教老师吗?”谢嘉贺转身问段星河。
在包间的时候就觉得那个服务生眼熟,路上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才把段星河和刚才的服务生联系上。
段星河没说话。
谢嘉贺见状当他默认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不是吧,你不会还记着那个仇呢吧?”
段星河不屑的“嘁”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谢嘉贺觉得他幼稚的好笑,调侃道:“多大点儿事啊,不就是跟你爸打赌输了吗,而且现在你该做的也做完了,至于吗?”
段星河瞥了他一眼,说:“怎么不至于?男人的尊严懂不懂?”
谢嘉贺没忍住笑出了声,“什么尊严不尊严,况且咱这事也怪不了助教老师,人家就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卷子都没给咱俩收走也算仁至义尽了。”
段星河不悦,瞥了他一眼,说:“啧,你站哪边儿的?”
谢嘉贺劝道:“不是我说啊,这事我们也有不对,而且那时候找了他那么多次麻烦人家都忍了,这事就过去了得了。”
段星河没说话,谢嘉贺接着说:“还是说你不是记仇是看上人家了啊,我就说你那时候很奇怪,怎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找助教麻烦。”
说我谢嘉贺联想了一下,“啧啧,怪不得刚才气势汹汹的想给人出头。”
旁边的余畅也跟着冷笑一声。
“我?看上他?”段星河觉得抹不开面,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最后还不甘心的补了一句:“一个老气横秋的书呆子我看上他什么?”
谢嘉贺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见他否认自然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提醒道:“那你就收敛点儿吧,我看盛宴可不像外面那些人那样,能被你养着玩玩,这要是让你爸知道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段星河没说话,烦躁的走向一边点了根烟,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谢嘉贺也没再继续劝他,虽然今天这事他是冲动了点儿,但以他的处事风格相信过不了多久冷静下来就会觉得今天的事情有多可笑了。
*
然而,这次谢嘉贺的判断似乎出现了偏差。
段星河晚上回到家思考了很久,脑子里一团乱麻,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心里却始终忘不掉盛宴晚上那副狼狈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盛宴是个很老实很古板的人,而且陵大的博士待遇不能说特别好,但至少不差,更不至于让他大晚上的来酒吧里受委屈。
段星河实在烦躁,烟灰缸里的烟头越来越多。
最终还是忍不住给大岩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查盛宴最近的消息。
当晚并没有查到什么,段星河只听说盛宴现在每天要打好几份工,下午去家教,晚上在酒吧当服务生,还在帮导师代课,因为还没毕业,还要抽出时间去做实验。
段星河哼笑一声,这人想赚钱想疯了吗?
第二天段星河就来到了学校,掐着点走进了盛宴代课的教室,在最后一排找了个座位坐下。
上课前听见旁边几个女生在讨论。
“我们盛老师真是百看不厌,要是能一直代课就好了。”
“珍惜吧,听说解老师下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盛老师就不代课了。”
“啊?我当时可是听说这门课助教老师长得帅才选的。”
一个女生惋惜道:“那你运气不好,盛老师之前还做过助教,不过现在马上要忙着毕业了,没时间不做助教了,解老师回来之后我们就见不到他了……”
“……”
段星河嗤之以鼻,忙毕业还到处打工不务正业,真当自己是学霸能两边兼顾啊?
真不知道这么刻板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迷妹。
眼神不好。
上课铃声响了,几个女生也终止了谈话,段星河抬头看了看讲台,还是跟一年前一样的课,但却是另一番心境了。
他记得去年跟盛宴打交道的时候,他性格似乎很腼腆,很内向,每次见到自己总是低着头,说话都说不利索,好像之前做助教也是很不情愿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来代课。
盛宴站在讲台上,原本就不丰盈的身躯现在越发瘦弱,身上的白衬衫应该是之前的衣服,现在穿着有点撑不起来,松松垮垮的,显得身子更加单薄。
段星河嘴角挂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心里却又觉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难受的要窒息。
他觉得可笑,这个人才一年不见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究竟有什么值得自己记挂的,还特意跑到这里来听这种无聊的讲课。
盛宴上课没有什么废话,按部就班的照着课件讲课,声音不大,甚至听起来有些虚。
段星河没什么心思听他讲的内容,只是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讲台上的人,看他嘴唇一张一合的,强撑着讲完一张又一张的课件。
别的不说,他这张脸还是值得肯定的,要不是太古板木讷,谢嘉贺说的那种可能也不是不能有。
段星河想。
下一秒,手机的震动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大岩发来的资料和语音。
段星河带上耳机,点开了语音。
“我查了一下啊,我发现你让我查的这人他家原来开了一家盛锦服装公司,目前就他一个儿子,没查到有什么私生子,不过今年三月份宣告破产了,老板盛元明——应该是他爸——前段时间跑了。”
“还有一些小道消息啊,我听说这个盛元明挺不是东西的,跑之前用他老婆的名义贷了不少款,前前后后得几百万吧,现在追债的找不到他,天天去找他老婆闹。”
“他老婆好像还病了,挺严重的,现在在B市一个小镇的医院,挺偏的一个小地方,诶不过这人谁啊,没听说你认识这么个人啊,怎么突然让我查这些?”
段星河听着消息皱了皱眉,大概也能从大岩的话里推断一些什么了。
盛宴估计就是为了还债才到处打工的吧。
段星河点开大岩发的资料,看到了关于盛锦公司的一些介绍以及贷款来源,在想起大岩语音里说的几百万,不禁嘲讽,心想这么多钱单靠打工得还到什么时候。
段星河没有回答大岩的问题,只是发了个消息让大岩帮他联系贷款的那几家公司和催债的人。
大岩觉得很震惊,看这架势段星河是打算帮他还债,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他追着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
段星河只说了让他联系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放下了手机继续看着讲台上的人发呆。
课程进行到最后,盛宴放了课堂测验的题目在屏幕上,让大家做,自己则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的同学等他们做完题上交。
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却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教室最后排一个炽热的目光。
原本教室里人很多,段星河就算再光鲜亮丽,也很难起眼,可大家都在忙着做题,只有段星河一个人抬着头直视着他,这让盛宴很难忽视。
段星河好像并不完全是在看自己,而是在发呆,因为当盛宴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并没有表现的意外,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动,盛宴瞬时间松了口气,这倒让他有机会闪躲。
原本安安稳稳的两节课好不容易快要下课了,盛宴却开始如坐针毡,不自觉的尽量开始减少说话,也不再催促学生快点交作业,只想尽量的减少存在感。
直到有几个同学已经站起来交作业了,教室里开始变得躁动起来,段星河也被声音打断了思绪。
其实他并没有打算跟盛宴见面打招呼,但也没打算刻意藏着,说到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可是看到盛宴憔悴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觉得心里发紧。
段星河在最后排,下课铃一响,前面同学纷纷站了起来,一时间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之际,盛宴已经跟小助教交代了几句话转身离开教室了。
段星河有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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