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也坚定做个说一不二的母亲来着，但是小孩抱着我的腿眼巴巴地看着，拒绝的话就说不出第二遍，”方择钦收回视线，收拾方择锐的碗筷，“我还是更适合也更喜欢做慈母，严母的责任就交给锐了，在养育孩子的事情上，锐给了我很多的帮助。”
传统家庭意义上的父亲角色的缺位并没有给方朕安产生多大影响，她甚至很自然地接受了自己是妈妈独自抚育的小孩的事实。
方择锐以姨妈的身份承担了这个新式家庭中的一部分责任，两位大人给方朕安的情感是充足圆满的，小孩不需要羡慕别人家庭里有爸爸，因为别人爸爸能给她的爱和物质条件，她的妈妈，她的小姨同样能给，甚至更好。
说到方择锐，林奈延眼神动了动。
方择钦善解人意地把话故事继续讲下去：“我在加州生的朕安，锐当时在读硕士。医院和她住的地方离得不远，她平时学业忙，也在到处实习赚钱，但是在我住院期间再忙都坚持来看我。国外的月子餐难以下咽，我说我想吃中餐，锐就每天做了匆匆忙忙提到医院来，然后再去学校或者公司，就这么连轴转好几周，差点被累倒。”
林奈延问：“她上学的时候还在赚钱？”
方择锐身为大名鼎鼎的方氏的继承人，为什么上学的时候就要自己赚钱了？
“嗯……这个说来话长，”方择钦说，“锐从很早的时候就没要家里的经济支持，靠课余时间的工作和奖学金生活。”
“很早是……？”
“大学二年级吧？”方择钦偏头想了想才给出具体的时间，“其实就是锐不太喜欢爷对我们方方面面的掌控，没读爷爷给她安排好的藤校，爷爷为此…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对，大发雷霆，两人吵了好大的一架。从那以后，锐就没要家里的生活费了，说没要是真的半分都没要，连我的接济都不肯拿，每次我送她点什么东西还要绞尽脑汁找各种理由。”
林奈延攥紧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方择锐在国外的日子似乎和她理所当然的设想有出入。
方择钦替她说出心里话：“我们种家境出生的人呢，很多人看来当然都是光鲜亮丽养尊处优的，最大的烦恼就是钱怎么挥霍，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但锐是不同的，我不知道她在国内和你们一起生活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方择钦说，这句话显然是明示了她知道林奈延和方择锐从前的真实关系，也知道她是交家的继女的事情。
“反正就她当时在加州那种生活水平，谁又能想到她的家庭背景呢？再说工作吧，只要她自己自报家门，自然有大把想与集团沾亲带故攀附关系的要她，但她只字不提。”
“锐这个人，她的性格是很硬的，不知道我的形容会不会显得奇怪。”
林奈延点头：“我能懂。”
“我孕晚期的时候跟她说：你肯定是第一个抱孩子的人，必须要化个全妆迎接你的侄女，如果小孩子第一个见到的人好看的话，小孩子也会好看。她挖苦我是怀孕之后变傻了，毫无科学依据的话也信，但我生完孩子后，锐就抱着朕安站在我床边，当真花了个很用心的全妆。她行程那么紧凑，连书包都还在放在产房外面，是请了半天假来陪我生产的。”
“助产士抱着新生儿跟我做skin contact，我当时肯定狼狈极了，因为背方择锐着我偷偷擦了一下眼睛，她以为我没看见，但我看见了，我心想，哦，铁血娘子也是会落泪的！”
方择钦是个很好的讲述者，令听者身临其境。
“我生产后住进了医院附近的月子中心，各类人手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用操心。但只要择锐在，能亲自做的绝不假手他人，朕安的奶粉是她泡，尿布也是她换，所以朕安爱小姨，因为小姨也爱朕安。”
林奈延记得类似的话当年方择锐也对她说过。她满十八的那个跨年的夜晚，两人在江边，方择锐说：“你全心全意爱妈妈，是因为妈妈毫无保留地把爱给了你。”
所以方朕安见方择锐的心上人就住在对面的时候，二话不说敲上陌生人的门，主动和她搭话，就为了让她俩重修于好，一番操作堪称使尽五岁小孩的毕生所学，因为她也在真切地爱着方择锐啊……想让方择锐开心，真正的爱始终是相互的。
“再后来朕安渐渐就大了，锐硕士毕业进了公司，忙得脚不沾地也还是会定期抽时间回来陪朕安玩。去年的时候，她忙集团的新能源汽车收购案的事情忙了整整一年，全年无休，但中间还是挤出五次短暂的假期，来芝加哥见朕安，陪她去儿童乐园和动物农场。”
五次往返芝加哥不是方择锐的敷衍了事，是她爱方朕安爱得不遗余力。
“爷爷虽然没有要把集团交给择锐的想法，当然更是从来没有想过给我，但有能干的表妹做二把手助力，方择铄——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后管理公司会好过不少，所以爷爷最开始是不想要她回国的。他要方择锐做点缀金花的绿叶，除非她把去年那桩收购案做出漂亮的成绩，他就答应她回国的要求，锐做到了，所以她站在你面前了。”
你以为的偶然相遇，或许是某个人呕心经营的结果。
“她在国外，没有一天是耽于享乐，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就连在国外第一年和我一起在私立高中读预科的时候，像高尔夫和马术这样没有基础的课，都要和趾高气昂的富二代同学争抢第一。”
方择锐说：“你能想象开学时连发球姿势都错得一塌糊涂，被全班同学嘲笑英语发音的人，学期末的时候拿到全科第一吗？”
“所以，”方择钦恳切地看着她，“并非是我有意道德绑架你，我也不是来做你们感情说客的，方择锐更没有委托我来跟你诉苦，是我觉得方择锐这十年也走得怪不容易，她又是根实心的闷木头，很多事情根本不主动开口。我要是不帮她说一说情，天知道她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人生就几十年，多犹豫一秒都是浪费，不能让她给朕安做坏榜样。”
她扶上林奈延的手，双目对望，“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锐真的默默付出了不少，也一直在为回来见你努力，或许你还在怪她当年不辞而别，但你知道她的为人，对当年的事情应该也葆有怀疑。”
林奈延点头：“是。”
方择锐每一次望向她的眼神做不了假，说起往事时的语气也做不了假，这般喜欢她的人，她想不出从前的方择锐有什么理由说走就走。
方择钦：“刚刚跟你说这些还能归为咱俩在讨论朕安的事，只是其它的原谅我没办法告诉你，不然锐知道了指定跟我急，你可以去问她，但我想你应该问过，但是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吧？”
林奈延又点头：“没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再三缄口。”
方择钦：“但她确实有她的苦衷，请你相信她。”
“她每年都给我送礼物，一送就是七年，这件事你知道吗？”
“那些玩具熊吗？”方择钦问。
“对。”
“那我可太熟了，”方择钦脸上浮起真心实意的笑意，“那些衣服都是她自己学着画设计图，又去私人裁缝店一针一线自己缝的。第一套衣服她做了好久才勉强能看，做好了给熊穿上交给我，她初来乍到，国内国外什么人脉都没有，我让国内的朋友找路子在你生日的时候送到你的后援会，过程还挺曲折。”
“她没觉得是什么很辛苦的事情，相反，她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很放松。”
因为那是方择锐为数不多能够短暂忘记现实的珍贵片刻。
“今天突然登门造访，是想故意逗逗锐看她紧张的样子，她在我面前一向故作老成，看着都讨厌，希望没有冒犯你，我对你一见如故。”方择锐收回手，笑得明艳大气，“等会我还要带朕安出去见我在北京的朋友，不把她留在家里烦你了。”
方择钦就像风一样的女人，打着卷来，和林奈延吃了顿饭，说了些话，加了联系方式，又打着卷儿把方朕安也打包走了，留林奈延一个人心乱如麻。
方择钦说助攻居然真是来助攻的，水平更不是盖的，成功把林奈延说得内心酸涩动容。
遥远距离之外的方择锐看着监控中的画面，长眉微蹙。
林奈延和方择钦坐在餐厅中岛吃饭，客厅角落的监控只能拍到林奈延的背影和方择钦的侧脸，距离过远，监控没收到起清晰的声音，只能看见方择钦带笑的脸。
因此她对谈话内容一无所知，而且方择钦说着说着还上手了！摸了林奈延好几分钟！这样就显得她很耸，上次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怎么她就没多牵一会呢。
方择钦母女晚上不回来，方择锐家里有监控，林奈延不想自己在方择锐眼皮底下发呆被她看出什么事情，等方择钦母女走了没多久便回了自己的家。
她这次经期血量很大，人比往常虚弱很多，后知后觉应该是托许凛家喝的那碗补气血的甲鱼汤的福，总是没力气，很少动弹，也贪觉，就进了房间午睡。
方择锐在的时候不会让她睡这么久，因为久睡昏神，昨天带方朕安的时候也没睡这么久，小孩子的精力足，睡不了两个小时就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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