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遇是晚上十一点抵达的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
美国就这两天的光景进入冬令时,好在她身上穿着价格分外高贵的冲锋衣,略显单薄,却没觉得多冷,也没带什么行李,单肩挎着的黑色书包里装着今日最后一堂课用过的教材和ipad。
廉航经济舱座位窄小,交遇运气不错,值机时选到了第一排靠近舷窗的位置,一双长腿不至于捉襟见肘,无处安放,只是有得必有失,座位上并未配备折叠小桌椅,但于她而言,这也不算得什么。
她现在不成文的人生信条是:有就有,没有也死不了。
洛杉矶落地纽约要五个多小时,交遇没浪费宝贵的假期时间,将平板放在腿上,右手握着电容笔,就着一个并不舒服的低头姿势,一刻不休地处理完了所有的due。
收拾好书包,她盯着舷窗外机翼上不断跳跃的频闪灯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抬腕亮起手表,再次看了眼时间——航程还剩两个小时。
身旁的乘客闭眼睡得歪七扭八,打起了小声的呼噜,交遇却毫无疲意,想了想,又从书包里拿出平板,安置上有线耳机,打开一部缓存在本地的快节奏竖屏短剧看起来。
浮夸的演技、背诵课文式的台词、刻板的套路、不合理的逻辑、头晕目眩的运镜,哪哪都存在的问题彰显这部毫无营养的短剧质量实在堪忧,交遇却连眉头也没皱,像是凝视着画面入定了。
这是林奈延拍的最后一部竖屏短剧,大女主爽剧。
一年多以前,林奈延签了新公司,正式转战娱乐圈,只是尚未闯出名头,现在仍然是个十八线小透明。
交遇看过她所有的竖屏的横屏的片子,最喜欢这部,在这部的剧情里,林奈延不必为了爱情同人争风吃醋,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狗血套路虐身虐心,明知是演戏,交遇也不想看见林奈延处境落于下风。
时长两小时的剧情条走过一大半的时候,为了照顾大部分乘客的生物钟,机上熄了主灯光。
明暗骤变,原本在她身边睡得连飞机遇到气流产生颠簸都没给任何反应的外籍中年妇女悠悠转醒。
交遇降低到最低亮度的平板,是前后左右最引人注意的光源,她的目光也并非出于恶意窥视她人**的心理,自然而然短暂流连其上,看清了交遇平板上播放的内容,这名女性笑着主动和她搭话。
国内的竖屏短剧在国外传播广泛,热度空前,这位女性恰好就是广大受众之一,她用一口爱尔兰式英语告诉交遇,她平时很喜欢在油管观看这些来自中国的短剧,没想到交遇也是同道中人。
交遇合租室友之一来自英国北部,因此听懂领座的口音并不难,她不喜言辞,但原本应付了事的一句话行将出口,却被她改成了“我朋友是这部剧的卡司之一”。
在无人知晓她来历与去路的异国他乡万米高空之上,交遇自作主张,将她与林奈延的关系定义为“朋友”。
“really?”爱尔兰女人笑得面容和善,问,“which one”。
交遇便将进度条拉回几秒,指着屏幕上面俊秀明亮的女一号,道:“it’s her.”
气质生人勿近、长相冷锐的东方女孩说这话时,神色是黯淡环境也无法遮掩的温柔,爱尔兰女人小声惊呼一声,说,我常常看她的短剧,她的演技很棒。
交遇不知道林奈延是否愿意自己替她应下这声属于恭维范畴的夸奖,想来多半是抗拒的,按她的性子,会说自己没资格,于是笑笑,没有接话。
爱尔兰女人外向温和,有着交遇遇见的大多数女性共有的美好特质,便对她的感观很好,两人在剩下的航程中小声交谈,直至飞机滑进跑道。
她们一起走出廊桥,国际机场夜晚依然人流不歇,女人要候取托运行李,在出口与交遇告别。
她说她有轻微的惧黑症状,感谢交遇的陪伴,又祝交遇的卡司朋友演艺事业一路长红。
交遇回以微笑,犹豫了一瞬间才说“谢谢”。
陌生人的祝福短暂重建她与林奈延的联系,相去万余里,且容她小小满足一次私心。
交遇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方择钦停在机场外的限量版跑车,五彩斑斓的黑色,极致线条美学的外观,从里到外,无一不符合十分契合方择钦骚包张扬的气质与审美,在一众沉稳的车型中,格外难以忽视。
她不见外地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对大晚上带着墨镜的司机说:“劳驾,去曼哈顿东区。”
方择钦将眼镜往额头上一推,做了多功能发箍,她从上到下扫视这位一身乌鸦般黑色打扮,与她相较之下略显穷酸的亲表妹,不知是夸还是贬地评价了句:“衣靠人装。”
交遇自动将其解码为夸奖,因为她并不认同自己比五位数的冲锋衣来得更有价值,所以她说:“外套很抗风,谢了。”
没有方择钦送,她自己是决计不会穿,也穿不起五位数的衣服。
方择钦哂笑一声发动车子,马力十足的“嗡隆”一声后,车子滑入车道,她问:“看来是刚下课就直奔机场来了,临起飞时买的经济舱价格不经济吧,五百刀?还是六百刀?”
交遇只说:“还好。”
按今日的国际汇率计算,折合人民币约三千块,她还能负担得起。
方择钦明天要在纽约举办自己的生日派对,庆祝自己迎来花季一样的24岁,更是庆祝自己拿到芯片行业内龙头公司的offer,但其实派对从今天下午就开始了,还要持续三天——为了照顾她那些抵达时间不一致的朋友们,规格甚是声势浩大。
方择钦交友广泛,友谊及格线之上的朋友包罗四大人种,遍布七洲四洋和全球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方择锐始终好奇她究竟是在哪里认识的这么多人,难道她每天都比别人多几个小时专用于拓展社交?
听表妹说还好,方择钦却是不信,几百刀的机票对现在的交遇来说根本不算便宜,据她时不时飞到加州对交遇进行的观察而知,五百刀,够交遇扣扣索索在加州活一个多个月。
“这几百块钱你洗多少个盘子才能洗回来?”方择钦问。
交遇却说:“我早就没洗盘子了。”
洗盘子是交遇大一大二会做的兼职,但是现在,依托学校的名气与自身的实力,她已经能将专业能力小额变现,不多,但一圈高不成低不就的室友里,她算是日子过得最滋润的一个,自然也能支付起加州到纽约的往返机票。
从前为谋生做的临时工作而已,方择钦怎么还习惯拿盘子做价格比较单位?
“唉,就是非要跟天降的生活费过不去,真是不懂你。”
方择钦说不懂她,交遇也不解释,安安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方择锐开车有些猛,她不太放心。
过了一会,交遇又转头确认:“真不介意我砸了你派对上的派头?”
凌晨正是一群二代狂欢的时候,派对主人却丢下客人,自己跑来接机,已经够看重她了,交遇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也感激。
方择钦哂笑一声:“万雎鹏今晚确定要来还是我告诉你的吧?怕我还告诉你什么?砸就砸呗,咱俩都姓方,你出风头了,也就是我出风头。”
交遇:“谢谢。”
“怎么出门读个书就见外了呢,再说了,”方择钦没减速,过了个漂亮的弯道,“今晚到会场的,都是我还算过得去的真朋友——除了万雎鹏那帮我早就看不惯的混子,所以不怕人笑话,你收拾了他正好,也给大家提供个免费的乐子。”
机场离方择钦在曼哈顿东区灯火通明的豪宅距离并不遥远,零点之前方择锐便将车开进自家花园,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眼花缭乱的灯光让交遇有些不适应,因为她从来不属于这样的地方。
两人刚下车,一大帮子肤色长相各异,打扮入时出众的人捏着酒杯就围了上来,六大联合国通用语言在庭院里此起彼伏地喧嚷,都在说主人方择钦不厚道,问她丢下客人去了哪里。
交遇看了一眼大厅,方家的管事费舍·杨敏锐察觉到她的视线,绅士地朝她颔首,方择锐动作为不可察地回以一礼,她不喜欢这个人,但面子功夫和教养始由,都不得不要应付礼节。
难怪方择钦走得爽快,说接她就接她,有费舍·杨这么一根八风不动的定海神针在这里,天大的浪都翻不起来,看来是特意搬来镇场的帮手。
方择钦和朋友们玩笑几句,拊着交遇的后背,不容置疑将她推至众人眼前。
“各位,这是我小姑的孩子、我的亲妹妹——方择锐,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了。”
“方择锐”是外公给交遇准备好的名字,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用,改了陌生的姓名,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在场的有华裔和留学生,方择钦先是将这话用中文说了一遍,又以英文再次重复。
方择钦有个找回来不久的表妹,际阍集团新来个二公主,这是众人早有耳闻的事情,却是第一次见她出现在公众场合,也是方择钦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承认与她的关系,一番话语既是介绍交遇身份,更是直接高调定性:方择钦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私生女,不是狐假虎威的外家人,而是除她和方择铄之外,际阍集团名正言顺的第三位继承人。
欺负她就是打方家和方择钦脸,帮她就是送方家和方择钦人情。
在场中不少人与方择钦私交甚好,更有人想要借方家小辈的捷径登上方氏这艘大船,那么不管是看在方择钦的面子还是出于自身实际利益考虑,方择锐都是他们需要交好的对象,真心拿三公主当朋友也好,有心攀关系也罢,面上功夫需得做得漂亮得体。
都是闻一知十的人精,如何看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当即齐齐举杯,热情与方择锐做招呼。
交遇只一眼就看出了她表姐的用意——等会自己真和狐朋狗友一堆的万雎鹏打起来,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便不卑不亢地也用中英双语与在场的人简短地打招呼。
方择钦带着交遇在庭院完成必要的亮相,随后放她自由行:“饿了吧?大厅里有小食,自己去拿,我过会再来找你。”
方择钦便朝周围一圈的人点头示意,背着书包进去了。
等她一走,有人问:“kueen,你妹妹看起来好小哦!有对象了吗?”
“哎哎哎,”方择钦笑骂,“你跟人家隔好几轮代沟了都,别打我妹妹注意啊,人家有自己的青梅竹马。”
大厅里比庭院更热闹,一群人跟着摇滚乐群魔乱舞,方择锐在应侍生的托盘中取了杯低度气泡酒,找个了不起眼的角落,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一名金发碧眼的高个女生主动上前和方择锐搭讪,姿态热情大方,出于礼貌,方择锐和她浅淡地聊着天,她要一个绝对可信的人做在场证明人。
室内有中央空调,交遇脱下冲锋衣,她穿着一件从国际淘宝买来的灰色开衫,只扣了最顶上的两颗木制纽扣,下边露出一小部分白色内搭,是很常见的打扮,架不住她身形优越,轻轻松松便穿出模特感觉,气质是独一份的扎眼。
简短铺垫之后,女生直白询问起她的性取向,交遇抿了一口酒,温和地说:“girl。”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女生换了语种,“我叫肖恩。”
她的中文居然说得很是不错,特意用交遇的母语和她交流,可见诚意。
“你怎么知道我来自中国?”交遇不答反问。
“中国女孩的气质很迷人,”肖恩说,不知有多少恭维意味在,“和日韩的都不一样,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万雎鹏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到了大厅——目标出现。
“谢谢夸奖。”出国后被人搭讪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沾沾自喜的,交遇压低杯沿,和她的轻轻相撞,一口饮尽金黄的酒液。
“不过我大学没毕业,家里人不让谈恋爱,我去和朋友打声招呼,失陪了。”她朝女生礼貌颔首,放下空杯转身就走。
——
万雎鹏是个不务正业的二世祖,高中成绩稀烂,连正经本科都考不上,靠家里砸钱送出国外,混了个水校文凭。
哪怕是水,也是海水,和国内的淡水高低有别,到底洋气,至少万雎鹏是这么认为的,便一直厚着脸皮在国外富二代和留学生的圈子里头混。
方家的地位,万家难以望其项背,小辈们关系说不上好,但七拐八拐的,总归认识。
万雎鹏爱玩儿,爱凑热闹,他知道了方择钦办了一场好大的派对,自然是要来疯闹一番,渔猎美色,玩尽兴了才肯回国。
脑袋上被林奈延开的瓢还没好全,伤疤部位秃了一块,他嫌难看,今夜捡了一身时尚rapper穿搭。
名牌鸭舌帽反戴,一手插兜,卷起袖子露出百十来万的百达翡丽,和一圈兼职工作是恭维他的朋友聊着黄黄绿绿的话题,不时放声大笑,潇洒倜傥极了,名流贵气极了。
学生气的交遇背着包,走到了这群人身边,她端着空盘子,面对长桌上眼花缭乱的精致小食,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万雎鹏的圈子从来不缺美人,却很难看到这般出水芙蓉,广寒仙子似的清丽类型,眼睛顿时一亮,转过身来,目光闪出感兴趣的馋光,反复在一身黑的女孩身上攀爬。
女孩本来就白,灯光和衣服颜色的衬托下,更是清冷不可一世,连头发丝也散着柔光,最能吸引到万雎鹏这种附庸风雅的俗人。
“妹妹,”万雎鹏压低声音开口,“你和谁一起来的?”
女孩一身的廉价平民衣着,年纪看着更是稚嫩,不像是能和方择钦玩得到一起的人,想必是蹭哪位朋友的面子进来见一见世面,回去后也好跟人说自己参加过上流社会的活动。
“我……”女孩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看一眼就挪开视线,垂着头,一绺碎发垂在眉眼处,更显纯洁风情,她说,“我跟姐姐一起来的。”
“你姐姐是哪位?”万雎鹏问。
“她在外面。”交遇把头发撩到耳后,“我饿了,她让我进来吃点东西。”
果然是小孩子,来这种派对,谁会想着吃东西?
他自信看人目光极准,这女孩一定是国内小康家庭举家之力送出来的穷留学生,家里真有钱,不会看起来是个想让人欺负的小可怜。
“光吃小蛋糕容易被噎着,”万雎鹏也不是真关心她的身份——再大能有多大?总没方择钦大吧?
转手便捏着一杯威士忌递到她面前,扫了眼她白净的耳垂,吊儿郎当道,“喝点东西。”
他身后一群人神情戏谑,准备看热闹。
女孩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会喝酒。”
“多喝就会喝了,”万雎鹏挑唇一笑,“我亲自教你怎么喝啊。”
老天待他不薄,国内的硬茬没吃到,国外又来位广寒仙子,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上手。
“谢谢,不必了,”交遇谨慎地后退一步,忽然又神色一变,眼神探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何其老土俗的借口,十年前都不流行这套话术,这小妹妹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别好像了,”万雎鹏硬把威士忌怼进女孩手里,和她一碰杯,“不管你见没见过我,今晚都认识了,去人少的地方聊聊呗?”
交遇把酒杯搁在桌上,语气一改刚才的软糯:“想起来了,你就是渣了我朋友的万雎鹏吧?”
兔子还挺烈,这倒是出乎万雎鹏的意料,他眨眨眼,颇有兴致地问:“你朋友哪位?”
“哪位?”交遇捏紧餐盘,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好让你回头找我朋友麻烦么?”
万雎鹏万花丛中过,沾身上的叶子是在太多了,就交遇语焉不详地这两句,他根本锁定不了对象。
女孩显然与自己朋友站在同一条阵线:“吃着碗里的,筷子还往锅里伸,我朋友和你谈过,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她扫了万雎鹏两眼,鄙夷道:“本来照片就不怎么样,真人还要不堪,恶心。”
见交遇转身要走,万雎鹏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我让你走了?把话说清楚啊。”
“放开!谁想跟你个糟黄瓜说话,看见你就恶心。”
无论交遇如何挣扎,万雎鹏的手始终纹丝不动,他甚至逐渐收紧了力气,懒散又咬牙切齿笑道:“不是朋友玩不到一起去,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货,开个价呗,多少钱。”
今晚是派对的第一天,没来什么重要的人,就算是哪个人的什么亲妹妹干妹妹,闹出了事,他也有能力摆平。
“你什么意思?”交遇瞪他。
“出来玩还装清纯呢?牌坊立挺高,”万雎鹏顶顶腮帮子,眼神带了戾气,语气不耐,“一句话,一千刀,肯不肯干?”
交遇不答话,像是懵了。
“嫌少?”万雎鹏扫视她一遍,“腿挺长,再加五百,你也值不了更多的价了。”
庭院众人一轮酒令新的酒令还没行完,肖恩却慌张跑出来知会方择钦:“kueen!你妹妹和那个姓万的富二代打起来了!”
方择钦闻言当场摔了杯子,踩着高跟鞋大步走进大厅。
场内杯盘狼藉,满地食物和酒液——而万雎鹏正在被交遇按着单方面殴打,费舍·杨碍于交遇身份不好直接让一群保镖近身拉架,做无用功地在一旁劝架。
交遇一米七多的个子,一直在练泰拳,肌肉精瘦,只是穿上衣服不显而已,短快小、啤酒肚初见雏形的万雎鹏哪里是她的对手。
一圈人被女打男的稀奇阵仗搞蒙了,都在疑惑为什么她纤瘦的身体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又如何敢打断方家二小姐的怒气,上前营救猫嫌狗不待见,名声稀烂的万雎鹏?恐遭殃及无辜,不少人甚至在心里为二小姐呐喊助威,做了她们一直想做的事情。
救星方择钦及时赶来,把眼睛发红的交遇拉到自己怀里,在她背上拍打安抚:“别怕,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地上的万雎鹏偏头吐出一口血,气若游丝地哀叫着。
围观群众:“……”
怕的应该另有其人才对吧?
交遇浑身发着抖,在她怀里小声啜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回事?”方择钦目光定位在一群万雎鹏的附庸身上,瞪着他们,直接给事情定性,“万雎鹏怎么欺负我妹妹的?”
谁能想到女孩姐姐就是方择钦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万雎鹏也是点儿背,被问到的人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开腔。
全程围观的肖恩哂笑一声,站出来一五一十用英语将万雎鹏方才的恶心话复述给方择钦。
方择钦听完火冒三丈,尖头高跟鞋照着万雎鹏大腿狠狠一踢,万雎鹏哀嚎两声。
“你是个什么东西,”方择钦恨恨地说,“在我的场子上欺负起我妹妹来了?”
——
方家的豪宅坐落于寸土寸金的半山富人区,交遇是第二次来到这里。司机将车稳稳停在大宅正门口,她站立阶下,知晓等待自己的结局为何,面上和心里却没什么情绪。
万雎鹏是被救护车拉走的,方择钦留下来处理残局,就她一个人过来。
刚刚揍过人的拳头还在隐隐作痛,这点知觉在寒风里令人不容忽视,交遇终于感到一丝快意。
方家是中式宅院,古色古香,年过古稀的方董坐在天方中泡着安吉白魁,动作行云流水,一派养尊处优的掌权者威严。
交遇站在阶下,喊了一声“外公”。
“行啦,一家人别说两家话。”方董洞若观火,“不就是万家小子在国内封了一个小演员么,就这么在乎她,值得你精心铺垫之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在方董眼中,林奈延的身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演员。
交遇不以为奇,压根就没指望自己拙劣的把戏能瞒过外公的眼睛。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交遇说,“万雎鹏毁了她的事业。”
“那怎么办呢,”方董锐利的目光看着她,呷了口茶水,“要是万雎鹏知道你今晚专门为她出头,回国以后,不就要再去找你好朋友的麻烦么?”
“所以我来见您了,外公,”交遇说,“求您出手,帮帮我的朋友。”
“方氏不做没有回报的慈善。”方董说。
交遇脾气太硬了,方董看见她,宛如看见当年的小女儿,一样地倔、一样地要强,不肯听他的安排,非要跑到加州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拒绝他的一切经济支持,不知道十年的约定一过,她又要飞到哪里去。
女儿家本就该听从长辈的安排,安安分分地读书成家生子。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总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交遇费什么非要反抗他不可呢?难道就真半点看不上外公的家境?难道国内那个普通家庭真就那么好?
“改名、相亲、结婚、工作,”交遇眼也不眨地说,“一切事情,我全听您的安排,只要您答应帮我朋友这一次。”
林奈延不足轻重,万雎鹏也不足轻重,从始至终,方董想要的只是交遇的俯首帖耳,做只乖巧温顺的绵羊。
方择锐从方宅出来,抬步迈下阶梯,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赫然指向凌晨一点五十九分,两个瞬息之后,又归为一点整。
美国这一刻起正式进入冬令时,她与远在北京的林奈延,时差增至13个小时,两人分别的第六年开始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