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外的石狮子旁,一把伞在微微晃动,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伞下,三个小脑袋不时磕碰到一块儿。
“公主,我们在这儿好像做贼啊。”春风手轻推了推伞面,来回张望。
赵乐宴嘘了一声:“哪有我们这么光明正大的贼?”贼都是蒙面示人,夜深人静行动,恨不得避人耳目,哪会像她们一样候在人府门口的?
春风点头,公主说得有道理。
嫣然手抓着伞柄撑伞,小声道:“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她们是偷偷出宫的,若是叫有心人知道了,定会大做文章,到时不知又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对公主不利啊。
“不把事办了就回去,那不白出宫一趟了,”赵乐宴手抵着伞面,“伞再高一点,挡视线了。”
春风动了动脖子,她们在这都候快半个时辰了:“公主,我们在这儿候着,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不如主动出击,找魏府门口的小厮打探打探?”
嫣然觉得此法子可行:“公主,春风这法子可以。”
“不行,不能问人,我们得靠自己,而且这事要偷偷打探,不能让人知道。 ”
嫣然和春风对视一眼,同步看了看头顶的伞,大白日的,长街上就她们撑着十分显眼的伞,怕是人人都知道了。
“公主,我们这瞧着也不偷偷啊,”春风实话说,“这伞就怪招眼的。”
闻言,赵乐宴倏忽反应过来,赶紧让嫣然将伞收起来。
嫣然动作迟疑了:“公主,伞收了,那你的眼睛?”
“眼睛?”赵乐宴蓦地半眯起眼睛,“眯着点就行了。 ”说完,又用手挡在眉上遮阳,再不济,她还可以以手遮阳。
赵乐宴耍宝似的来回张望:“你们瞧,这样就不怕刺眼睛了。”说着,她转身,就迎面碰上了魏锦戍。
魏锦戍突然凑近,吓得赵乐宴没忍住叫出声来:“你干嘛躲这儿吓人。”
魏锦戍站直身子,轻扬了扬下巴,提醒道:“这是魏府门前。”
春风嘟囔:“魏家郎君怎么走路都没声儿的。”
嫣然抱着伞,胳膊肘捣了捣春风,让她别乱说话。
魏锦戍看着她:“公主在找我?”
被他这么一提起,她才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清了清嗓,也不绕弯了:“魏郎君,我有话要问你。”
“既是公主问话,我定当知无不言。”
赵乐宴张了张嘴,又将话吞了回去,当着这么多人面问,她还真有些问不出口。
“魏郎君,随我来,”见嫣然和春风要跟过来,忙开口,“你们在这等我。”
魏锦戍回头示意步隽也在原地等。
看公主和魏家郎君往远处走,春风恨不得自己长一对顺风耳:“嫣然,公主要和魏家郎君说什么啊。”
嫣然抿了抿唇,她有点猜到了,但又不确定。
公主出宫就来魏府找魏家郎君,兴许是和魏家郎君向王上求娶公主一事有关。
赵乐宴寻了个庇荫之地,再在太阳底下晒,她眼睛就要瞎了。
“公主,特地来魏府找我,是想问我什么?”魏锦戍先开了口。
赵乐宴迎上魏锦戍的目光,他天生生得一双含情眼,又有一副好皮囊,要不是她知道了他的真面目,还真会被他迷惑了。
兴许,他向父上求娶她,也是他谋反计划里的一步。
今日父上和母上话里的意思,她能听出来,他们对魏府知根知底,又信任魏伯伯,自然便对魏锦戍也无防范,觉得魏锦戍是个可值得托付的良人。
可那都是魏锦戍想让人看见的一面,他真正的面目可没示人。
“你为什么要求娶我?”赵乐宴开门见山。
她问这句话,不是心血来潮,她仔细想过了,若是她答应和魏锦戍成亲,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正苦于没有接近他的机会,搜集他谋反的证据,既然他向父上求娶她,想让她成为他谋反计划里的一部分,那她就答应和他成亲,她以身入虎穴,她就不信,他隐藏得那么好,一点狐狸尾巴都不露出来?到时想搜集他谋反的罪证还不是易如反掌。
魏锦戍也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这一句,眸色一变,整个人都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神情:“我……”
“算了,我不想听了,”不等魏锦戍开口,赵乐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说了。”
反正他也不会说实话,与其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还不如不听。
“公主,”魏锦戍喊住她,“你真的不想知道我说什么?”
赵乐宴没停下步子:“不想了。”反正答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阻止他的谋反。
“嫣然,春风,我们走吧。”
嫣然和春风听见公主在唤她们,她们赶忙小跑跟上。
“公主,你问魏家郎君什么了?这么快?”春风实在好奇啊,忍不住问出来。
见公主不想说,嫣然忙眼神示意春风闭嘴,这还在魏府门口呢。
“公主,别走那么快……”
“公主,慢点……”
直到她走远了,魏锦戍也没收回目光。
步隽走到公子身边,憋不住话:“公子,公主要与你说什么啊。”
魏锦戍敛回目光,抬手轻敲了敲他的脑袋:“不该问的别问。”
“公子,你就和我说说呗,兴许我还能给你想点子呢……”步隽紧跟在公子身后,忍不住碎碎念,掰了掰手指头算了算,“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别院啊?”
这次公子回缙姮城可呆了好几日,要按往年,公子这会儿都在别院煮茶看竹书了。
公子说过,他不喜缙姮城的繁华与热闹,他更喜僻静,可他这两日瞧着,公子变了,脸上的笑容多了,连院里聒噪的鸟儿都不嫌了,甚至还让他去寻鸟食来喂这些鸟儿。
“不回了。”
“哦,啊?”步隽反应过来,说话都结巴了,“公,公子,不回别院了?”
“嗯,”魏锦戍止住步子,抬头,看向天,“步隽,你不觉得,缙姮城的天更美吗?”
步隽抬头眯着眼,他只觉得今日太阳挺好的:“公子,不管缙姮城内还是缙姮城外,这天不都是同一片天吗?”
魏锦戍笑:“你年纪小,不懂。”
步隽挠头:“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啊,看天,不是有眼睛就够了?”他这双眼睛瞧得可清楚了。
“公子,那我们是暂时不回别院,还是以后都不回……”步隽话还没说完,就瞧见拄拐缓缓踱来的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衣着端庄得体,满头华发盘起,头上的珠钗微做点缀,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精神头很足,一双眼看尽天下浮沉事。
上等木头做拄拐,每一步都咯噔而响,拄拐上缀着一块成色上好的血玉,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她往那一站,就威严满满。
魏锦戍端正行礼:“祖母。 ”
步隽忙跟着行礼:“老夫人。”老夫人不苟言笑,府里上下又敬她又惧她。
魏老夫人看了看魏锦戍,脸上未有过多表情:“什么时候启程?我好让他们给你备些所需的东西。”
步隽嘴快:“老夫人,公子不走了,”话一出,步隽就觉得自己多嘴了,“老夫人,是我多嘴了。”
老夫人听到下人说魏锦戍不回去了,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转头吩咐下人:“将东院那间最大的屋子收拾出来。”
“祖母,”魏锦戍开口,“我还是住儿时那间厢房。”
“公子,你之前那间屋子太小了。”一旁的帆叔忍不住了。
公子回府住,那自然得重新准备一间向阳带大院的屋子,公子儿时住的那间屋子不大,院子虽时常有下人打扫,但因长久没有人居住,杂草疯长,说来也奇怪了,那杂草日日打理都赶不上杂草生长的速度。
“帆叔,那屋子我住习惯了,突然换屋子,反倒不自在。”
“那就依你吧,若是住的不舒服了,再换。”老夫人也不多劝,只是吩咐下人眼尖手勤着点,“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和帆叔说,帆叔会帮你准备。”
魏锦戍揖手:“多谢祖母。”直至老夫人往府内走,魏锦戍才放下手。
他自小就离府,与祖母不太亲近,嘘寒问暖的话他说不出,祖母怕是也不愿听。
一旁的帆叔眼含热泪,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
魏锦戍看向帆叔:“帆叔,你怎么哭了。”
“我是高兴啊,”帆叔吸了吸鼻子,“公子和老爷常年不在府里,老夫人一人守着魏府,现在好了,公子你回来了,魏府就显得不那么冷清了。”
帆叔知道公子自小离府,未在老夫人身边长大,未听过老夫人的教诲,但始终是亲人啊:“公子啊,其实老夫人就是面冷心热,心里一直记挂着公子的,往年过冬,老夫人都让我多送些炭火和被褥去给公子。”
“我知道,帆叔。”祖母和父亲是他的家人,魏府是他的家,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
“老夫人。”王嬷嬷探了消息进礼佛堂。
拜佛的魏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看向高台上摆的佛牌,香火被焚,白烟微袅:“打听到了?”
“是,老夫人眼尖耳明,与公子在府外说话的确是铄桧公主。”
魏老夫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老夫人。”王嬷嬷察觉到老夫人脸色不对,忙上前去扶。
“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人盯着点。”
“老夫人的意思……”
“魏府已不是从前的魏府了,虽未落败,但和其他高门贵府不能相比,魏府现在的一切,都是清河的父亲和清河以命拼来的,行差踏错一步,魏府就万劫不复。”有她在一日,她就要保魏府一日。
王嬷嬷忍不住道:“老夫人,王上与将军乃是至交,凨国如今的繁荣昌盛安宁都有将军的功劳,魏府自有天庇佑。”
“王上与清河自小一起长大,情谊自然深厚,清河为凨国出战四方,战功无数,可朝中分派,有心之人使计挑拨圣心,功高盖主四个字,就可诬清河,毁魏府,再深的情谊也会化为乌有,”魏老夫人看向王嬷嬷,“若是今日锦戍和铄桧公主见面之事被人添油加醋,也会对魏府不利。”
“老夫人想得周全,”王嬷嬷点头,“我会寻几个手脚麻利的人去盯着,有任何消息,再来禀老夫人。”
“嗯。”魏老夫人应声,看向佛牌,她日日礼佛,为得就是求魏府平安,无灾无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