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摊贩吆喝揽客,孩童嬉笑打闹,整个缙姮城热闹气十足。
“姑娘,瞧瞧这花扇吧……”
“姑娘,买点酥饼吧,全是俺娘亲手做的……”
春风瞧了一路,眼都要看花了,看见酥饼,肚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见状,嫣然忙捣了捣东张西望的春风,长街人来人往的,可别把公主跟丢了。
春风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热气腾腾的酥饼,毅然转回头,酥饼再香也没有公主重要。
半晌,嫣然和春风跟着赵乐宴来到了一间位置不起眼,店招牌也不大的簪铺,里头三三两两的姑娘家专心地挑着摆在匣面上的簪子,各式的簪子有按材质摆的、也有按簪子老师傅手艺摆的,每支簪子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位置,簪子虽多,但整体摆放有序,一点儿不杂乱。
春风一进去,就被这么多的簪子晃得眼都花了。
春风扯了扯嫣然的袖子:“嫣然,瞧得眼都花了怎么说才显得文绉绉的?”
嫣然一听,就知道春风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凑到她耳边说。
“对,眼花缭乱,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铺子里的人听见声音向她们投来目光,嫣然忙冲春风使了一记眼色,示意她小点声,别太招眼了。
春风忙捂住嘴,她不是有意大声的,她就是一时没忍住:“我来抱着。”说完,春风就从嫣然手里抱过伞,她还是适合干点粗活,种花栽树当苦力她在行,点灯看书对诗歌还是嫣然懂。
赵乐宴目光全被匣面上的簪子吸引了,没想到时隔一年了,还能再见到最初的这间簪铺。
“小姐,”嫣然看了一圈,这是簪铺,若是小姐要买簪子,缙姮城中有好几家知名簪铺,做得簪子极好,“我们去别的铺子瞧瞧?”
这间簪铺挤,还不在缙姮城最好的地段,做的簪子更是比不上簪子匠人打造的上好簪子。
“就在这儿瞧,”赵乐宴看到这么多簪子就走不动道了,这里的许多簪子都成了绝版,日后再难寻了,“这儿的簪子都是独一无二的,看一眼就少一眼了。”也不知道这些簪子日后会被何人买走。
“这位小娘子说得极是,我这儿的簪子虽手艺比不上那些大簪铺,但论簪子样式,我这儿可没输过,所有的簪子都只出这一只,谁买了谁就拥有了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簪子。”
一着薄纱缎裙,挽着低髻的女子手摇着团扇从后院进来:“小娘子看中哪只簪子,可得赶紧下手啊,手慢则无,我这儿的簪子啊可从不等人,”说着,她绕着赵乐宴一圈,又准备回后院。
“永二娘子。”赵乐宴脱口而出。
永二娘子步子一顿,缓缓转过身,忍不住多瞧了这小娘子一眼,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位小娘子,但莫名觉得和她很投缘,仿佛早已认识了一般。
“小娘子,你叫我什么?”泳儿娘子手轻握着团扇,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直盯着她。
永是她的名,她排家中老二,故唤永二,但永二这个名字,她不曾告诉任何人,他们都只唤她永娘子。
“永儿娘子,我唤你永儿娘子。”赵乐宴心虚。
她差点忘了,永二这个名字是她们相熟后,喝酒聊天地时,她才告诉她的,现在与她有往来的人都只唤她永娘子。
永二娘子眸色敛了敛,好久没听人唤过她这个名字了,原是自己听错了:“小娘子,喜欢我铺子里哪一只簪子?我与你投缘,送你。”
赵乐宴摆手:“我不是来买簪子的。”
“不买簪子?”
“永娘子,我是来与你谈一桩生意的。 ”
听到谈生意,永二娘子眯了眯眼,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赵乐宴。
眼前的人瞧着不像是生意人,还有她身上这身衫裙,做工精细,布料上乘,瞧着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穿得起的,还有她发髻上的珠钗绒花……
永二娘子这才注意到了她发髻上别着一只簪子,这只簪子的做工技艺虽透着青涩稚嫩,但这只簪子的造型却颇有一番想法,以竹丝绕银丝缠珠,缠珠外缀着以丝线编织而成的缠花,缠花外又点缀着几颗白玉珠子,白玉珠子通透,色泽上乘,若是在阳光下,会发出熠熠的光亮。
永二娘子被这只簪子吸引了目光:“小娘子,你这簪子是哪家簪铺的?”
一谈起自己做的簪子,赵乐宴脸上掩不住的兴奋:“是我自己做的。”说着,忍不住摸了摸她发髻上的簪子,拔下簪子,将簪子递给永二娘子,满脸期待着永二娘子对这只簪子的评价。
永二娘子看着手中的簪子,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仔细端详着这只簪子,中肯道:“虽论不上差,但也评不上好。”比这簪子做工精致的很多,但这只簪子瑕不掩瑜,胜在有想法,很独特。
若她是买簪人,她也会被这只微瑕的簪子吸引。
“但你喜欢。”赵乐宴一语击中了永二娘子的心。
这只簪子虽不是出自簪子匠人之手,要是细看做工也有点粗糙,但整体造型,她敢保证,在这个缙姮城,乃至整个凨国,都找不出第二只。
“这可是独一无二的簪子,最是配得上独一无二的人。”
永二娘子笑,这与她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每一位来她这买簪子的娘子都是独一无二的人,与她这里独一无二的的簪子最是相配。
“你想与我谈什么?”永二娘子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赵乐宴开门见山:“我想让我的簪子放在永娘子的簪铺卖,”见永二娘子的面色变了变,她立刻开口,“不会占永娘子便宜的,我会按市面价算,付永娘子摊位费还有利息。”
“我为何答应?”永二娘子轻摇着扇。
“因为这对永娘子来说,是一举两得,既能挣得占铺管理的银子,又能吸引更多的小娘子来铺子,毕竟哪位小娘子不喜欢独一无二的簪子呢。”
永二娘子笑着看着赵乐宴,听着倒是不错的主意:“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会。”赵乐宴斩钉截铁道。
“小娘子为何会这般笃定呢。”
“因为永二娘子惜才。”
永二娘子手里摇扇子的动作一顿,定定地盯着她:“小娘子倒真能说会道,”她另一只手紧握着簪子,“但我是做打开门做生意的人,若是不以挣银子为目的,就是耍流氓。”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簪子:“你这簪子是独一无二,但这技艺还需提升,人来我这儿买簪子,光独一无二可不行,还得做工精致,让人一瞧就欲罢不能,立刻奉上银子才行。”
“给我两日的时间,我重新做一只簪子,让永娘子细评。”这只簪子是她一年前做的,自然比不上她现在的技艺。
她有信心,她新做的簪子定会让她一眼心动,毕竟,她与她可是最佳的簪子拍档,没有人比她们更懂簪子,在她们的心里,簪子并不是一件死物,会因为制簪人而有灵魂,会因为戴簪人而有血肉。
“好。”
“你答应了,永娘子。”赵乐宴掩不住地开心。
“嗯,”永二娘子奉上簪子,“这只簪子是小娘子的,应交还给小娘子。”
“你拿着,永娘子,”赵乐宴笑,这可是证明她从前青涩技艺的簪子,“待我新做好了簪子,再来找永娘子。”
永二娘子还来不及推拒,赵乐宴就已经跑出了簪铺:“小娘子……”
“这小娘子真有趣儿。”她低头看中手中的簪子,忍不住笑出声,她一个卖簪的人,还被迫收下了人一只簪子。
她在缙姮城开了这么些年的铺子,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有趣儿的小娘子,无畏无惧,倒让她想起了刚入缙姮城时的自己,什么都不怕,凭着一腔热血最后在缙姮城站稳了脚跟,哪怕缙姮城各大有名的簪铺联合打压她,不让她出头,也磨不了她想做簪子的决心,只会让她更强大。
她在缙姮城虽只开了这一间小小的簪铺,但她投入了所有的心血。
她铺子里的所有簪子都是她夜夜点灯,一人所制,虽苦,但她乐在其中。
独一无二的簪子,最配得上独一无二的人……
那小娘子说的话也是她想说的话,她与她是同样的人……
若是有志同道合的人来帮她,那是再好不过了,她不管那小娘子是哪家的姑娘,她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人上门找她了,那这单生意她就得做成,还得做得漂亮。
……
出了簪铺,嫣然和春风一人挽住她的一只胳膊,两张脸就差怼到她脸上瞧了。
赵乐宴被她俩盯得心里发毛:“嫣然,春风,你们想做什么?”她两只胳膊被架着,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待宰的大鹅。
“小姐,要是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你私自出宫,还要做簪子揽生意,会生气的。”
春风附和:“没错,小姐。”
“阿爹和阿娘不舍得真生我气的,。”他们那么疼她,怎么舍得真生气呢?也就是将她禁足十天半个月再扣她的下午茶酥点罢了。
见公主这么笃定的样子,嫣然和春风更担心了,公主回回自信的时候,上天就会给她浇一盆冷水。
“你们不信我啊?”她可是重活了一次,虽然只是回到了一年前,但这一年中发生的事尽在她的掌握!
一年,只要给她一年的时间,她就可以和永二娘子将她们的簪子打出名气,她们还会买下缙姮城地段最好的铺子卖簪子!而且她们要卖的簪子不是只有缙姮城高门贵女才买得起,普通人家的娘子也都可买得起!
“可是……”嫣然满面愁容,她真的担心公主,公主养尊处优,一直生活在宫中,哪真正见过世道的险恶。
那簪铺的永娘子瞧着就颇有手段和心机,公主哪儿是她的对手啊,她是真怕公主因此吃了亏。
“别可是了,我给你们买酥饼吃。”赵乐宴转话题。
“酥饼!”一听吃的,春风眼睛一下就亮了,完全忘了要劝公主的正事。
来到酥饼摊前,赵乐宴开口要了三块酥饼。
“好咧,”酥饼摊的摊贩一听来生意了,立马精神了,“这是俺娘亲手做的酥饼,可好吃咧。”
春风眼直勾勾地盯着,就差口水流下来了。
赵乐宴趁机抽回手,接过摊贩递来的酥饼:“来,这是嫣然和春风的。”
春风一点也没客气,接过热乎乎的酥饼,忍不住咬了一口,被烫得皱起小脸。
嫣然开口:“小姐,我不……”
“不许拒绝,拿着。”赵乐宴将酥饼塞到嫣然手里,自己转身又拿了一块酥饼,轻吹了吹,才小心咬下一口,又酥又脆,可太香了。
“好吃。 ”赵乐宴点头称赞。
春风嘴里塞得满满的:“真的好吃。”
赵乐宴手一挥:“再来三块酥饼!”
嫣然:“小姐。”
春风:“小姐真好!”
……
春风吃得嘴边满是酥饼屑:“小姐,我们去哪儿啊。”她们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就这么回去了,总感觉亏了。
嫣然拿出干净帕子给公主擦了擦嘴角:“小姐,我们回去吧。”
赵乐宴思考:“事情也办完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顿了顿,“我们好好逛一逛!”她做鬼的时候可被困了太久,除了王宫,哪里都去不了。
“还想吃什么?通通拿下。 ”
“我还想吃糖葫芦!”春风开口。
“春风,你就想着吃。 ”嫣然忍不住笑。
“嫣然,你不想吃嘛,上回祁王……”春风赶忙刹住话,“祁公子买的糖葫芦不好吃,你不也没吃嘛,但又舍不得扔,还带回去了。”
嫣然神色微变,忙解释:“那是公子买的糖葫芦,我是下人,哪敢扔。”
春风笑:“那上回谨妃娘娘差人送来的花露茶,你不就倒进池塘,滋润那些鱼儿了吗?”
嫣然心虚,忙转话题:“小姐,不是要好好逛逛缙姮城吗?我记得前面有间胭脂铺,那儿胭脂可有名了。”
“去什么胭脂铺嘛,”春风冲公主撒娇,“去买糖葫芦嘛。”
“好,都去都去,”赵乐宴一手挽着一个,“先去买糖葫芦,再去胭脂铺。”
“小姐,我要吃两个糖葫芦!”
“好,买!”她今日高兴,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买!
等她挣了银子,她还要给父上母上还有阿兄买礼!虽然她现在一只簪子还没销出去,但她已想着挣着银子如何花了。
“小姐,好像要下雨了。”嫣然突然听到一记闷雷,抬头,就看到一团团的乌云慢慢聚拢在一起。
“嗒,嗒。”雨像是有了声音,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长街上的摊贩开始收摊,打闹玩耍的孩童被大人喊回家,一路上唱起了下雨的童谣。
“小雨了,小姐。”嫣然忙打开伞,公主最不喜下雨了,一遇上下雨的日子,连门都懒得出了,说雨湿漉漉的,弄的全身都湿答答的,不舒服。
春风忙指了一个方向:“小姐,我们去那儿躲雨吧。”
嫣然贴紧公主,生怕公主被雨淋到了。
“不躲雨,”看到下雨,赵乐宴满脸兴奋,在嫣然的震惊下,走到伞外,雨水如丝直扑在她的脸上,她微闭上眼,“下雨多好啊。”
赵乐宴张开双手,任由雨打在自己身上。
她做鬼的那段日子,只要太阳出现,她就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可当下起雨,她就可以在雨里畅快而乐。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下雨真好,那个时候,她就想如果活着,她要好好感受一次下雨。
她感觉到了,下着雨的感觉,还有,活着的感觉。
这一切,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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