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梁思原呆滞。
孟清失笑，“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可是，我用、什么，身份……”
“我男朋友。”孟清提醒，“你说话把舌头捋直，不要结巴。”
“……”
“我是在跟你商量，你还没有准备好的话可以拒绝，我过去其实也很少回去，本来打算分店的事情忙完，稍微稳定一点，等自己安顿好了再把他们接到身边住几天。现在你我都有时间，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单独租个车回去，想留在北新，那就我们两个一起过完除夕，元宵节前我再回去一趟。”
“我不是不想去。”梁思原飞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不想你们团聚一次会因为我闹得不愉快。”
“我们家那些鸡飞狗跳，不会因为你多一点或少一点。”孟清喝一口茶水，笑道：“你放心，现在没有人能决定我的人生，你是我选的，只要我愿意，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梁思原心头防备的铠甲软下来，“那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去买点礼物。”
事情定下来，他在上班时偷偷摸鱼搜索相关的词条，心事藏不住，被办公室里的老油条们抓个正着，一通起哄说得他耳根发红，却认认真真地把那些建议都记了下来。
孟清说要租车，梁思原没有轻易许诺，问上一个部门里人脉通达的同事能不能在过年之前帮他弄到一个车牌。
“那得看你肯花多少钱。”左南剥着橘子，混不吝道：“还真打算拉一车东西讨好老丈人去？主任可一直想撮合你跟田处的闺女，你俩要是能成，还用在那儿熬资历？”
“不管多少，能尽快拿到就好。”梁思原没接他的茬。
左南挑着眉满有意味地瞥他，橘子塞进嘴里，“我托人给你问问，看你配什么车，弄个吉利点的数字，拿出去也敞亮有面儿。”
“还没去看。”梁思原问他：“你觉得，大空间拿得出手的，选什么比较好。”
“预算。”
梁思原给他报了个数，左南咽下橘子，“揽胜啊，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只接触过德系车，对此没有概念，“女生开，外形和内饰好看吗？”
“哥们儿，你必须把这话给我咽回去。”左南怂恿，“信我，开这车，你的成败就在此一举。”
梁思原半信半疑，下了班被左南拉去试驾，在被他熟练地念了一串优惠政策之后，回到店里当场刷了卡。
“说好了，我出力帮你全部搞定，让你过年开回去当个风光女婿，过完年回来必须借我开几天。”
梁思原答应了，回去的路上脑子清醒一点，才想起来，“但是我驾照还没考完。”
兴冲冲的左南立刻收起了嘴角。
年末学车的人太多，梁思原的考试预约失败，提车当天是孟清把车开了回去。
当她坐上驾驶位，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梁思原在一旁看着，觉得他的决定不算仓促，左南也没有骗他。
它的确很适合现在的孟清。
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烟酒茶叶，首饰衣服样样齐全，还有办公室其他人推荐的北新特产，成箱地塞进了车里。
除了给老人的，还有给孟清的一套年货，吃穿用戴，能想到的全买了新的。
孟清觉得他有点报复性消费，“少买一点就够了，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老了以后会被人忽悠去买很多保健品。”
闻言，梁思原把手上的西洋参礼盒往边角塞了塞，“不会的。”
孟清把刚看过的包放起来，想来想去还是有点心疼，“我很少背这种包的，除了好看，不实用也太贵了，不然还是算了吧。”
“但你还没有这种大小的包，平时逛街放一部手机和纸巾，好看就够了，总是背大包太重了，穿裙子的时候手机拿着也不方便。”
“那也有很多替代品可以选择，没必要花这么多钱。”
“可我攒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现在说一句这一点都不贵，跟你需不需要无关，这是我给自己的仪式感。”梁思原看向她的眸光单纯，“既然我给得起，为什么要去找替代品。”
孟清无言以对，“那你给自己买了什么？”
思考的人没了动静，孟清伸出手，梁思原自动走到她身边，“我什么都不缺。”
“我知道你对我好。”孟清揉了揉他被礼盒袋子勒红的指节，“我们都是苦过来的人，知道赚钱不易，有些东西，该省还是要省的。”
“我明白，节俭是我的事，你不需要，我不会做超出能力所及的事情，你放心。”
“我让你跟我回家的时候，可没想过你带这些东西能花掉你一个车屁股。”
梁思原笑了一下，被她盯着，稍微收敛，“我给你的都是你本来就能靠自己得到的，你肯给我机会让我来做，我很开心。如果我二十岁，我可以靠一点少年意气，带你一起淋雨，憧憬那些漂亮窗花里的生活，但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有付出行动的底气，连这一点还要计较的话，那不是我爱一个人的方式。”
“还没过年就开始算虚岁么。”孟清笑着，又叹一口气，“我是不想你一下子就掏空自己的家底。”
“我的家底要是这么薄，就不会这么花了，我买这些靠的也不是每个月几千块的工资。”梁思原抬手，“我保证，来源完全合规合法，也不会透支自己。”
孟清知道他在艺术圈里有一定的名气，但不了解行情，也不愿真的扫他的兴，看着日历上圈红的日期，在梁思原正式放假的第一天，为了阻断他继续去商场的心，当天便收拾好东西，提前出发回家。
路程远，中间在服务区休息了几次，到市区已经是半夜，两个人在宾馆开了两间房休息好，隔天下午才开车往村里走，赶到的时候天刚擦黑。
孟清提前打过电话说要带男朋友回去，老两口早有准备，却还是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愣了愣。
梁思原拎着满手的东西，想在一路的措辞，却在张口之前，先被王琴认出来，“是小原吗？”
到嘴边的称呼被打断，梁思原一噎，点了点头。
忆起当年，王琴立刻热泪盈眶，连连招呼他进门，说着好多年没见他，一边问他母亲的身体，一边忙着去倒茶。
梁思原把东西放下，面对她的热情显得无所适从，被拉到茶桌前，看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孟荣，拘束地没敢坐。
“妈妈，坐一会儿，我们今晚出去吃，不要忙了。”孟清先开口，就近坐下后对梁思原点了下头。
梁思原吐息，挨到她身边坐下。
“在家里吃吧，我都准备好了，你舅舅听说你回来，昨天下午刚杀的牛，剃好了肉给我们送过来。”王琴笑呵呵地往外端果盘，梁思原又立刻站起来去接。
“出去吃，我在路上定好了，不远，就去镇上。”
王琴擦擦手，“哎，好，我把菜放到冰箱里。”
“妈妈，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们说。”孟清又一次强调。
王琴这才不再忙碌，眼神透着点困惑，“怎么了？”
她走到桌前，看着他们三个，才想起来，“小清，你不是说带男朋友回来吗，怎么还没到，是在镇上等我们吗？”
梁思原去拿茶壶倒水的手僵住，尴尬的气氛凝滞，安静了两秒。
他心里一团乱麻，被一些情绪压着，清楚这不是自己应该逃避的时候，深吸了口气，“伯母，我……”
“没有其他人，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他就是我男朋友。”孟清打断了他，表达言简意赅。
梁思原跟王琴两两对视，彼此都没作声。
一旁早看出不对的孟荣摸过烟杆，装好了拿在手里没点，语气沉闷，“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孟清说：“我以前跟梁家做过邻居，梁思原你们是认识的，他以前帮过我，后来去国外读书了，好几年没有再见，我回陵江开店的时候，在商场正好遇到，才慢慢恢复了联系。”
孟清说：“我们现在都在北新工作，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小清，你结婚的时候，他才……”王琴磕磕绊绊，记不清那时候他是读高中还是大学，印象里还把他看作一个孩子。
“你比他大几岁？”孟荣问。
“他比我小十岁。”孟清说：“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你们不用为我顾虑，我带他回来不是接受拷问的，是想告诉你们，我之前单身不是对感情不抱希望，我现在遇到喜欢的人了，我可以接受重新开始，我过得很幸福。”
孟荣攥着烟杆，没有再言语。
王琴回过神来，震惊未过，面对梁思原收起了先前熟络的寒暄，变得像很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陌生拘束，笑容不自然地僵硬起来。
“妈妈。”孟清忽而唤她，在她的惊惶中，笑着问她：“思原给你们带了礼物，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王琴一惊，看向孟荣又摆手，“不用、不用了。”
“伯母，只是一点小心意，车里还有，我去拿进来。”梁思原转身，孟清叫住他，“钥匙。”
他拿了车钥匙出门，打开后备箱，被空调的暖气吹得头昏脑涨，站在外面缓了缓，才依样把剩下的东西提进家里。
孟清换了位置，在跟王琴说话，梁思原跑了几趟，全都拿完，偷看到王琴的状态稍微舒缓了一点。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到孟荣面前空了的茶杯，走过去添到八分满，“伯父。”
孟荣抓着烟杆看他一眼，没理他。
孟清说要去吃饭，梁思原拿起座位上她的外套，听到她问王琴要不要穿新衣服去，忙从身后的一大堆东西里找到那几个服装袋子单独拿了过来。
王琴嘴上拒绝，被孟清笑着劝了几句，抿着嘴套上了那件丁香紫的大衣，对着客厅里反光的屏幕一照就直说不行，“这都是小姑娘穿的，我一把年纪，太浪费了，我还要干活的。”
“多漂亮呀，衬得你气色都好了很多，你都忙了这么久了，过年我们什么都不做，好好享受一下，明天也给舅舅他们看看。”孟清挽着她的胳膊，“之前买的红大衣你不肯穿，思原特意选的这个颜色，你就穿着吧。”
说着，她视线一转，梁思原立马点头，“伯母气质很好，跟孟清一样。”
王琴不信他们的话，却不由得拉拉门襟，多看了几眼。
“爸爸。”孟清拿过另一个袋子，“我们也给你选了，你要试一下吗？”
“不用。”
孟清把衣服放下，“那我们先去吃饭。”
“家里好好的饭，非要出去吃。”孟荣板着脸，“我不去。”
“我已经把酒拿过去了，两千多一瓶，你不去谁喝，我不开车了吗？”
孟荣皱眉，孟清软下语气，“不管你对我跟他的事是赞成还是反对，我们今晚坐下来好好谈谈，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对他都不了解，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饭桌上再说，好吗？”
她让步了，孟荣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执拗。
镇子离得不远，饭馆不大，只有上下两层，住改商，包间条件简陋，孟清提前订好了菜，他们到了没多久就上齐了，都是当地的特色。
梁思原给孟荣倒了酒，又给王琴和孟清烫了餐具把茶水添好，刚回到座位上，孟荣撩眼看了看他，“你不喝酒？”
梁思原犹豫了一下，在孟清注意到阻止之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我酒量不太好，平时很少喝。”
他拿起酒杯，“伯父，我先敬您。”
他仰头喝完那一小杯，孟荣瞧着，没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菜。
梁思原忍下喉咙连着胸口一线火辣辣的感受，抬头见孟清在看着他们，轻轻摇了摇头。
另一边王琴推让着，吃了好一阵儿，梁思原把盘子里剥好的虾放到孟清手边，孟荣抿一口酒，在他第二次添完水后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梁思原愣了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铺垫，孟荣却在听到党委办公室几个字之后点了点头，让他咽下了之后可能会调动的补充。
“孟清现在自己做生意，赚得不少。”孟荣冷不丁地说。
“是，她很厉害，我有去过店里，时花序的品牌做得非常优秀。”梁思原揣测他的意思，“我现在工资是少了点，但我的履历还有晋升的空间，不会拖她的后腿。”
“你是陵江人？”
梁思原点头，“祖籍是津州，现在在北新，因为留学户口不在原籍，转档后暂时挂靠在单位，买房之后可以单独迁出，孟清不走的话，以后我也会留在那边，如果她去别的地方，我也能申请调动，跟她一起。”
“你母亲同意？”
言语一滞，“我独立的时间早，她不会干涉我的决定。”
他没有直言，孟荣便懂了，“我女儿是二婚，比你大这么多，她心里不愿意吧。”
“不是。”梁思原说：“我跟我母亲之间有一些冲突，与孟清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跟许强的事你知道，我们家不会让她再嫁到一个不和睦的家庭。”
“我母亲大概率会定居英国，即使回来，她在陵江也有自己的资产，我们并不生活在一起，所以不存在家庭关系不合的问题。”
“许强比她大十一岁，你小她十岁，你们在那时候就认识了，这种关系，我们是不接受的。”
孟荣把酒喝完，梁思原顿了下，起身把酒满上，听他说道：“我们这是个小地方，名声很重要，我们家是要脸面的。”
“爸爸。”孟清放下筷子，眼神有些凉，“我拿着彩礼和强哥的钱贴补家里的时候，你从来没提过脸面，我跟梁思原是认识很久了，但在我那段婚姻里，我一没有出轨，二没有偷人，我做人媳妇的时候做得没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现在我只是做我自己，我不知道我的名声怎么了。”
梁思原以为他们会起冲突，孟荣却只是闷头喝酒，说了一句：“你们的事情，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都不能改变我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实，我不会因为你不同意就跟他分开，你要跟我闹，不开心的只有自己。”
孟荣皱起眉头，孟清淡淡地看着他，“爸爸，我知道你是怕我过得不好，但我已经不是那个事事都要依靠别人活着的人了，我现在喜欢他，不管他曾经是谁，跟我有怎样的差距，只要他能让我开心，我就愿意跟他在一起，将来哪一天我不喜欢了，就算你们再怎么劝，我也不会答应。感情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做主，我带他来见你们，不是让你们帮我筛选决定，而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祝福，如果你们真的关心我，就应该站在我这一边，关注我的感受，而不是那些外人的看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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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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