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进宫面圣比想得容易。那日本就该他宫中大臣办公的太阁值班,天子下朝便来见他,两个人谁也不肯先说话。恭帝比定国公大了十岁,燕楚两家亲近非常,小时候他父皇也抱过楚恒,说以后这是你的弟弟——你没有亲弟弟,他就和你的亲弟弟没有什么差别,比你的亲弟弟或许还要可靠些。楚家和燕家是真正的同仇敌忾,谁背叛了你,他也不会。于是燕通就真的一直觉得楚恒是他一个异姓的兄弟。太子造反的那一天晚上也是诸近臣中只有楚恒在宫中。外面喧喧嚷嚷地杀人,天子教人带走了皇后,不顾吉正他们的劝说走进太阁,抓住楚恒的手,潸然泪下:“子永,现在就连朕的枕边人和朕的儿子都想要害朕了!”
楚恒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他说陛下毋虑,有臣在一天,就绝不至于让陛下孤立无援。外面打了一夜,官员们来来往往,楚恒在太阁守了天子一夜,在恭帝总想遗忘的关于逆案的记忆里占有除了皇后之外的另一重要部分。这么多年过去,太阁里的桌案书架还是原来陈设,人却都已经老了。天子沉沉叹了口气:“卿当知朕是为了他们好。”
定国公说:“臣知道。”他顿了顿,又道:“但陛下也知,他们都还是些孩子。”
“朕若不将琏儿送到西北,他哥哥岂会放过他?若不将方平收监,那些监察御史又岂会罢休?”
“您把兵权给五殿下和犬子,待他们回来又要怎样?难道指望诸位殿下靠着兄弟之谊而兄友弟恭么?”楚恒道,“把方平下狱,能保一时,他日后又当如何自处?”
天子瞳孔骤缩。他向前走了几步:“卿果然是为了此事发怒。”
“照臣看来,陛下不过是不愿担责罢了。”
“朕是天子,又有谁能令朕担责?”
定国公不卑不亢道:“陛下心中有数。”
恭帝沉默良久,末了沉沉叹息:“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朕已经乏了……就算有天谴,阿猘死的时候朕也认命了,只愿能就此了结——为什么如今连你对朕也是这样了?”
“臣明白陛下的性子。”楚恒缓缓开口,听上去竟然伤感,“您是心软的人……可天下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天子是天子,臣子是臣子,各有各的职责……陛下与臣,怎么躲得开呢?”
“那你觉得朕应当怎么办?”
楚恒默默跪了下来。
“你跪什么!”
“臣所闻之天子,当圣明有谋,”定国公道,“沉毅能断。”
“你的意思是……”天子问,“朕不能两者兼顾?”
楚恒不再说话。天子心中更加悲戚起来,他俯视着自己这最亲近的臣子的脊背,一时间竟然哽咽了:“朕明白了。朕只是……只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臣一定知无不言。”
“照你看……朕当年若是对方家也早做决断,”他说,“阿猘是不是也不会死了?”
楚恒没有回答。他回答不了,唯剩深深地叩头。他知道天子流泪了。但现在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他没有办法安慰这位九五至尊。实际上楚恒同样茫然。当天子和当臣子的皆不能心软——但这不能心软所维护的又是什么?如果陛下早做决断,真的能保住他的儿子么?
方平和宣岷喝酒,很快把带来的酒喝光,宣岷又叫如意去沽了两坛回来,不如宣氏自酿的醇香,划人的嗓子,真的成了喝刀子一般。好在他两个人都醉了,舌头麻木,也分不出什么好坏,只就着桌上菜肉一杯一杯地豪饮下去。宣岷酒量与酒品是出名的好,在方平逐渐模糊的视野里白皙的面颊上泛出一点点红晕,像玉里的一丝血。他沉静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倾倒,稳如泰山。方平心中忽想: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来骗我吃断头饭的,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他没有这么说。他在醉意里弯下腰把他写好的东西从稻草堆中拿出来,只觉得指尖碰到绢帛的触感异乎寻常的不真切,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这么做了还是仅仅是以为自己这样做了。他的肢体是他幻觉里的肢体,飘忽而轻盈,在他转念之间做出一个个失却确切意义的动作来。他把那封信交到宣岷手里。宣岷在喝第十杯酒。其实不多。方平奇异地注意到这一点。如果他没有喝醉,他根本不会在意宣岷喝了多少。
“帮我把这封信寄给燕琏。”方平说。
宣岷放下酒杯,又放下筷子。
“宁王。”他纠正方平。
“五殿下。”
宣岷不说话了。
“帮我折一枝桃花一起寄过去。”
“别搞得像交代后事一样。”
“不。”方平摇头,“我没在信里提这些事。”
宣岷嫌恶道:“那更没必要了。”
“我只是想……”方平看着杯中酒,感到一种莫大的困倦和腻烦正在从他的心中缓缓升起。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这里老鼠太多,晚上总能听见它们爪子上的长指甲划过地上青砖的声音,窸窸窣窣,连成一片。方平每次想睡的时候都会被这声音吵醒。然后他开始想他究竟为什么要睡——然后他就清醒了。不再困了。他说:“如果我最后都没能跟他再说上一句话,他会不会就把我忘了?”
“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不想被忘了。”方平说,“我就不记得我的父亲。我一想到我把他忘了,就很害怕有人也会像我忘了他一样忘掉我……他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对别人来说也无关紧要……听着就很可怜。”
宣岷为他这诘屈聱牙的说法而皱起眉头。
“最起码现在不会有人忘了你了。”末了他颇有些揶揄挖苦意味地说,“现在御史台和尚书台的都将你记得一清二楚,做梦都忘不掉你的脸,可能都恨死你这个给他们找麻烦的人了。”
方平被这话逗笑了。他大笑起来,向后倒去,躺倒在地面上,带倒桌上他自己的酒杯,有些浑浊的酒水顺势而下弄脏他的衣裳。宣岷看了看,又说:“你晚上就这么睡吗?”
方平说:“没有床呀。”
“真凄惨。”
“犯人都是这样的。”方平侧过头,闭上眼睛,“你不是说我已经比叶大人他们好很多了么?”
宣岷说:“倒也没错。只是天下总有更惨的人,我今天见你觉得你可怜,见别人也会觉得别人可怜,和谁更可怜没有关系。”
“若有一天没人这样就好了。”
宣岷冷笑一声:“这可真是春秋大梦了。”
方平又睁开眼,看着他把那封信收好,朦朦胧胧之间又问出一个新问题:“到底是谁干的?”
宣岷的手一顿:“什么?”
“那个案子……”
“都说了你不该管了。”宣岷漫不经心道,“能支使得动恒王的人恐怕不多,长公主没准也有份……谁知道呢。”
方平不再说话,宣岷叫了他两声,可能是以为他睡着了,叫如意进来收拾他们桌上的残羹冷炙,又说了两句什么,显然不是跟他讲的。方平困顿地听见如意的动作声,在这种比老鼠爬行的声音更柔和的动作声里缓缓地睡过去,睡前最后一个电光石火间的念头是那个问题的答案。他抱着它沉进一片漆黑里。没有做梦。或做了梦,只是这个梦本身也乏善可陈,轻易就被忘了。
三天之后郑大人和乔太傅偕百官上书天子请求重审徐章一案,甚至连八皇子也受了文学掾乔礼的请托,愿意作保将方平放出来,天子于是又重新召了宣玟进宫询问此事应当由谁做主。宣令终于不再欲言又止,将自己的考量和盘托出,在朝堂上缓缓捋着颌下长须,笑着隐秘劝谏陛下:此事说来人情复杂,实则易懂,天子惩处罪臣天经地义,并不影响谁人利益,这诸多大臣便是有私下买卖良籍人口的,应当巴不得把事情全推到徐家身上,不然拖沓着反而夜长梦多,故而此时越是要将事情闹大、不肯要陛下查下去的,越是有结党营私、扰乱朝政之嫌疑。此话一出,陛下深以为然,下令要永王严加查办。群臣知宣令向来老谋深算,既然肯如此说,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一时也无人敢再生事,唯有徐家几个门生负隅顽抗,不多时全被降了乃至革了职。事情至此已经没有了挽回之机,徐章只好承认了自己买卖良民、欺瞒君上,却绝口未提李姝本人的事,将恒王与长公主撇得干干净净。事关天威,本应处肉刑,最后还是看在懿康和他父亲的面子上处了流刑发往南疆。徐奭闻说此案如此了结,一时气结,向陛下请求弃官养老,未成想一向尊崇老臣的恭帝竟然当即准了。眼见徐氏在擎天城朝堂之上大势已去,徐奭不得已携族人还乡,只留了徐谌还在长公主府陪着母亲。据传徐大人临走时坐在大车上回望擎天城,老泪纵横,不肯转头向前,以至于从此害上了骨病,终年不得吹风。
叶彻与诸清流臣子很快官复原职,而李姜也终于得到释放,与恢复原籍的妹妹李稚女回了越州。叶大人闻说她们家贫,特意出钱买了数亩田地相赠,一时城中人人感慨叶大人果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虽说聊胜于无,也算是给了李家姊妹一个交代。
方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出狱,来接他的是定国公,知他担忧这个,便特意提了出来,还说此事中也有宣公子和乔礼在其中斡旋。方平听着稍稍安心,心里却奇怪怎么没见乔礼亲自来接他,只是不好问定国公,唯有先道谢,半是谢他出力,半是谢他帮忙照顾甄夫人——一提甄夫人,定国公脸上神情却好像有些奇怪,半开玩笑道他所做不足挂齿,现在将小方公子送回去,才是真正地为甄夫人帮了个大忙。
方平万分不好意思地一笑,到了永龄侯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又被几个早候在那里的婢女拥着去换衣服。大狱是脏地方,不能穿着旧衣裳把晦气带进家里来。
小翠姐不在。管事的是个新来的女郎,叫红云,帮方平拿了身新做的衣裳,估计也是几位亲朋准备的。方平仔细看了两眼领口处纫的针脚,和平日大不相同,方知这次母亲没有亲自动手。红云见他这样,以为他是有疑心,连忙解释:“是乔公子送来的。”
“我猜也是。”方平笑着回答,“这缝法和我母亲不一样——她以前总要亲手缝,看来现在是转了性了。”
红云欲言又止。方平略觉得不对,问:“怎么了?”
红云讪笑,摇了摇头,拿着换下来的脏衣急匆匆走了。方平狐疑,没待她回来便自己出了门,径自后院园中母亲住所,还没进屋一股药草苦味就扑鼻而来。他在廊上快走了几步,听见层层帘幔后面传来乔礼低声说话的声音:“伯母,阿平今日已经回来了……您说,我怎么跟他说呀!”
甄夫人说了两句什么,乔礼发出了一声为难的叹息,正要再说话,方平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乔礼正半跪在地上帮躺在床上的甄夫人垫枕头,好让她能坐起来讲话,此时听到脚步声慌张回头,可见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额前汗水淋漓,显然也是许久没有休息好。矮榻前地上放着煎药的小炉,上面熬的汤药咕嘟嘟冒着泡。方平向前走了几步,地上太滑,好像站都站不稳了,险些跌倒。乔礼这才如梦初醒又站起来去扶他,两个人相互抓住对方小臂,都有千言万语要说,又都说不出来。乔礼泫然,方平很久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娘……”
乔礼松开手,拿袖子揩了揩眼泪:“伯母的病我已托人找太医令看过了,说是好好吃药就不打紧,就是……就是夫人担心你。”
“你们怎么都没告诉我……”
“我……”乔礼脸色苍白,方平话说出口才觉得失言——他在大狱本就闹得万事不宁,乔礼要是当真说了,恐怕事情更不好收场。他也不好再逼着乔礼说更多,松开了乔礼的手,跪倒在母亲面前:“娘!”
甄夫人这才勉力抬起她那薄薄的眼皮来,看见方平,一双幽幽的瞳仁忽地亮了一亮,像是笑,又没有笑完全,还是像往常一般含着三分审视看自己的儿子,叹道:“你回来了。”
“娘,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有什么晚的?”甄夫人淡淡道,“我还没死,不是正赶上好时候了吗?”
“娘……”
“你不要跟人家乔公子置气。”甄夫人又说,“我这病得突然,全是他在照顾……前几日他本要去看你,也是我拦下来了,身上都是病气和药味,一见即知,又怎么瞒得住?”
方平定定看着母亲,心中千头万绪,忽然很伤心,过一会恍然道:“您不该瞒我。”
“那我告诉你,让你在狱中担惊受怕?”
“您是我母亲。”方平说,“倘若我连您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算什么儿子?”
“当儿子的体谅母亲,当母亲的自然要体谅儿子。”
“您这不是体谅我。”
甄夫人脸上浮现起薄怒的红晕:“你这孩子!”
“您……您若是体谅我,就该告诉我。”方平向前膝行了几步,颤抖着手捧起了母亲的手,却握也握不住。亲人之间应当这样么?方平唯有这么一个亲人。母亲也唯有他一个亲人。故而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母亲要他做什么,他就该做什么。可他此时不想做了,却又想不出方法来驳斥她。母亲只是继续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为了这种小事……”
方平垂下眼睛:“不是小事。”
“较你为国尽忠,算是小事了。”
我并不是为国尽忠。方平想,娘,我只是听见了李姜讲的故事就想起了你……又想起了宁王的母亲。我不在乎到底是谁干的,也不在乎朝政,我更在乎她。但这个答案在母亲面前又是显得这样的不合时宜。她想听的不是这个。方平在甄夫人意味深长而怜爱的目光里深深地又迟来地明白了——她想听的是她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为了国家不畏强权的儿子。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想要证明的也无非是这样一件事。她这样低微的女人,养出来的孩子却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他是不能否认母亲的这个梦想的。于是方平只能点头。他说好。然后看着笑容终于缓缓地漫上母亲的脸。她抬起手来,摸了摸方平的头,像她从前对自己尚且年幼的儿子做的一般。
“好。”母亲说,“好啊……我以前还想,你要是为了这种事丢了性命,就成了功亏一篑……可今天看见你,我才想啊……你若是为了活下来,什么都不做,随波逐流了,或许才是没有骨气和胆气的人……”
这是方平一生都想听到的话:母亲亲口告诉他,他做的比他得到的更重要。母亲相信他,支持他,但在这一刻这种信任和支持又显得与他无关了。一切仍旧是为了母亲的梦想。方平蓦然想到:现在就算是母亲叫他去死,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故而任何认可都没有意义。任何认可都只是他为了母亲愿意做的无数事中微不足道之一。他将永远无法作为他自己而教他母亲感到欣慰。他颤抖起来,觉得害怕又没有那样的害怕。如果他足够恐惧,或许还能抽出手,现在却不行。他道:“娘……能让您这么说,儿子就算是死也没有……也没有遗憾了。”
“不许这么说话。”母亲忽然严厉了声音,“你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平儿。”
方平抬头看她。
“你要活得长长久久,比你父亲他们谁都要长……听到没有?”甄夫人道。
方平静默良久,点了点头。
他们在里面说话,乔礼一直在帘外等着,小翠端着一碗白粥站在他身边,大抵是来给甄夫人送饭的。方平掀开帘子,想要接过去伺候母亲用午膳,却被小翠摇了摇头制止了,意思是你粗手粗脚,伺候不好。乔礼这才勉力扯出一个笑容:“夫人也说我笨手笨脚。”
“小乔哥……”
“别说了。”乔礼低声说,“我该早告诉你的……”
方平只好抱紧他。他其实还想说自己在狱中所见所闻,但此时说什么都是不该了。他没有更多心思去想那些——又急不可待地不要去想那些。他情愿自己的一切被母亲的病填满,那这样至少可以不用面对外面的血流成河。
接风宴办得很大,甚至连楚晴楚昭和他们那个才七岁的末弟楚晰都一并来了,只为了让暮气沉沉的永龄侯府能有一点活人的生气,却是无济于事。甄夫人的病不见好,在方平回来后反而更迅速地令她衰弱下去,终于死在一个午后。方平没能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她是在他睡梦中死的。那时候甄夫人已经彻底地不能下床,他在床前守了三个昼夜,终于熬不住地睡过去,醒来时小翠正跪在一旁的地上垂泪。他大惑不解地看向她,又转头看向母亲。甄夫人的眼皮松弛地闭合着。方平伸出手去,才发觉她已经冷下来,在春末摸着有如一块玉石。
他没有哭,一直忍到了丧礼,许多人来吊唁,方平站在满室的白绫下面安静地听他们治丧。来客中很多人根本没和甄夫人说过几句话。但谁也不能谴责他们虚伪:这就是礼仪,折磨所有人。而方平还要和每一个人说话,证明他是个合格的君子孝顺的儿子。到最后他的嗓子已经哑了,来帮忙的乔礼替了他讲话的位置把他赶进房间里喝水。他沿着熟悉的走廊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想起自己被抓走那天早上好像也是反过来沿着这条路走出的房门。而那天早上他只是和甄夫人例行公事地道了别。多么多么残忍而恶毒的一件事。方平不动了。他寸步难行,脑海里浮现出母亲在那一天他离开后哭泣的模样。他是多么多么不孝顺又自私冷血的一个人。
如滔天巨浪在天地间翻涌而来的恐惧和愧疚淹没了他。他惶恐地立在原地,过了很久,发觉自己的脸上已经被泪水浸得一塌糊涂。不知是谁跟过来递给了他一方帕子。方平接过,抬起眼睛,代表天子而来的永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瘦高的青年人站在他对面,颇有些冷淡地说:“趁这时候多哭哭吧。陛下还等着你回朝廷呢。”
方平张了张嘴,鬼使神差般地说:“我不会回去的。”
永王蹙起眉头来。
“臣要为母亲守孝三年,”方平以一种不该有的冷静缓缓道,“还请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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