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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太妃寿

乔礼从那时候起开始练琴。他手巧,十指写字好看,也能顺畅拨出一串水银泻地似的音来,只可惜要通音律不止在于手巧,否则天下最好的琴师应该是条被从海里捞上来的八爪鱼——方平没见过这种鱼,楚晔给他讲自己送母亲棺椁回老家的事。他老家在海边,他们忙完了葬礼,定国公带儿女们去看海,有渔民刚刚好拖着网回来,网格上攀缘着半透明的、柔软的怪鱼,没有棱角,圆滚滚,湿乎乎,有八条触手,紧紧抓着一切能抓住之物,依依不舍地不肯离开水面。楚晔说他当时被海风吹得流眼泪,弟弟妹妹们也都哭,戴着孝,白麻布在布满礁石岸上因为眼泪和溅起来的水花蒙着一层湿气。然而看见那东西大家忽然不约而同都不发出声音来了,好都被吓到,惊讶于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看上去不像活物但又确实蠕动着的东西。那恐惧和惊诧竟然一瞬间压倒呼啸的海浪和咸味的风,天壤之间唯有它仍爬行着要活下去。方平想要安慰他……楚晔径自用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笑着说下去,八爪鱼盘在网上的样子就像是乔礼试图要用他那双金贵极了的手弹出曲子来——倒是很灵巧,可越拨弄就越被绕进去,陷得越来越深。乔礼根本不懂音乐,如同被捕的鱼不懂网,他能把宫商角徴羽弹成宫羽角徴商。但他又在努力弹,鱼想钻出去是为了活着,他想弹出曲子来是为了什么?方平颇有些厌烦的不解,然而又不想问,就挑起一边眉毛。楚晔也不回答,只是看上去想笑,被五皇子制止了,他们三个安安静静一起在宫学的琴房边上听乔礼弹琴,抢了拍子,错了音,走了调。

路过的宣岷驻足听了一会,毫无情绪地下了论断:“我看乔公子大概这辈子是学不好琴了。”

他于此处十分有发言的权威。擎天城里的人都说“宣郎之擅乐者,琴与箫无出其右,兼通其理,善才也”,意思是说他弹琴好,吹箫好,更懂乐理,乃是此方面的才子。方平不知其中有多少是讨好宣家的吹捧,但多少证明他比大部分人要更懂古琴与洞箫一些,就教人不想与他争辩,以免露怯。只有楚晔非要和他论出短长,推开窗子,半个身子探出去一副要和人理论理论的架势。宣岷那边一样不甘示弱,向前走了几步,又被一路的刘将军家里的二儿子刘续拉住了。刘续跟楚晔点头之交,话不投机,然而是个体面人,不像楚宣二人爱逞口舌之快:“算了算了,他们弹他们的事,不干咱们,别为了这个打架,又给人落把柄。”

他扯着意还不平的宣岷走了,楚晔没吵成,也有些不痛快,又把窗户用力甩上了。燕琏和方平刚刚都抓着他袖子不让他往外翻窗出去,这时候才放下心来松开手。五皇子哭笑不得:“你也真是,上次打架教人拦下来了,就又要找茬和人打,是不是?还没挨够你爹的板子?”

楚晔满不在乎,并未答话。方平转头去看乔礼。他们这边闹得热火朝天,乔礼倒是浑然不觉地还在弹他的琴,似乎已经是物我两忘境界。

“你看什么?”楚晔说不过或是懒得驳斥五皇子,就来招惹他。

“没看什么。”方平回过头,“我就是觉得乔礼倒是弹得很开心。”

“那是自然,”楚晔抄起手,扬扬下巴,又一笑,“所以我说宣岷满嘴胡言乱语呢,奏乐弹琴这种事,心里喜欢才是弹得最好。”

燕琏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也笑着摇了摇头,这回看上去却是赞同。但是方平总也说不准燕琏的笑到底是不是真的,只好又看乔礼。后者抚弄琴弦,万般柔情划过,连发冠歪了也未知觉,十指下泠然作响,徐徐溶出一条不甚符合规矩的急流……若是不当成某种约定俗成的曲子来听竟然也不教人讨厌。方平一时间为这种奇异的感觉而感到一种茫然,只觉得那好像是种爱意,他家里的小翠看话本,才子佳人故事里讲人一爱上什么就什么都显得顺其自然而好起来,他没爱过谁,自也不懂,懵懂地顺着这思路想下去,却猜不到乔礼为什么突然爱上了这张琴——那答案要到谨王府里才能揭晓。

谨老太妃的生辰宴被办得过于豪奢。奉命负责的除了挂名的燕琏还有在京中的恒王。照大齐旧制,诸皇子封王后大多要前往封地之国,然而后来出了皇帝去世权臣干政的例子,于是有了留都王一说,大多是皇帝为子嗣着想,留可靠宗室在京,不予实权,但作震慑之用,是以这些留在擎天城中的王公们身份格外之高,谨王与恒王皆是此类,何况谨老太妃是当今健在宗室中辈分最高,因此更是要把七十岁大寿过得轰轰烈烈。方平跟着楚晔坐马车前去,脑海里还记着母亲临走时嘱咐无论如何莫要露怯的话,下车到了张灯结彩的王府门前的时候还是不由得震了一震。

那与皇宫奢华又不一样。皇宫虽然是一副广阔奇观,但本质巍峨,置身其中也仍难见其全貌,满目所见不过是肃穆雍容而已,人觉得自己渺小,心生害怕,情理之中;谨王府旺盛得教人一诧的恰恰是皇宫里没有的东西:活着的东西太多,骤然涌上来,扑面如烈火。方平站在门口仰望挂在金匾前飞檐上的六个灯笼,芯子里闪闪的烛光把鎏金的字映得像是当真流动,底下重重人影在擦黑的天底下也被映得似全是烧起来一样的红,比晚霞更艳,正是人间富贵那亘古不变的颜色。穿着绫罗绸缎头戴金簪玉冠的达官显贵们在家仆的拥趸里往里走,身后跟着数人挑着抬着的礼品花篮。穿着体面的管家一边笑脸迎人地请各位贵人入府,一边知会手下的人扯着嗓子念礼单,人声鼎沸胜似团圆节看花灯的擎天城主街。方平仔细去听,好像还听到了远远飘来的细微乐声,锣鼓齐鸣,奏的是大俗大雅的吉利曲子,成了众人道贺声中不可磨灭的底色,相辅相成,在一片金红里融为密不可分的一体。

“怎么了?”楚晔掀开帘子下马车,低声问到,身边的小厮已经忙不迭地过去递单子了。方平听见有人大声宣读:定国公府上鎏金鹤灯一对、玉如意两柄……方平方公子上珊瑚一株、东珠项链三条……听上去比他家从头到尾家财要更值钱。方平又教楚晔破费,更不好意思开口,楚晔倒是不在乎,拉住他的手:“这不算什么呢,等到了正月去皇宫拜会,更是热闹得吓人。”

“我不是怕热闹。”

“那你是认生?”楚晔说,“你别想那么多,吃完饭他们老头子就放咱们喝酒去了。”

“我不喝酒。”方平把手从楚晔手中抽出来,理了理袖子,好整以暇地跟在楚晔半步后走上了王府门前的台阶,“我胃不太好。”

“那就让他们给你上热黄酒。”楚晔说着,话音未落二人已经进了谨王府里,处处是人,大多还都认识楚晔,不是长辈也是平辈长他好几岁的世兄,悄悄话被这类人听见就不好,显得没规没矩,又容易被告状告到不知道哪里的重要人物那去,受到一些“没礼貌”之类的批评。擎天城里十四岁到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哪怕不好面子也受不了中年人喋喋不休,只好双双闭嘴以便保全礼数。恒王家的三子在外院里看见他们跟着仆从向内走,立刻迎了过来。

此人算来是谨老太妃的子侄辈,来替叔母张罗寿宴,很高很壮的一个人,看着比他们少说大了十来岁,有些跛脚,拄了根拐,也是漆过了的好木头,上面镶着几个金圈,都是蟠龙。方平悄悄细细地打量,暗自觉得他长得也像一个“恒”字,方方正正,上下一样宽,敦实得很,竖心的偏旁就是手里的拐杖,教人觉得正派可靠。他走近了,爽朗地大笑,方平发觉他的嘴也是一样的宽阔:“天保,你又长高了!”

天保是楚晔的小字,楚晔嫌太甜腻,总不让人叫。方平知道乔礼一想要恶心他就会故意拖长了声音,喊“天保——”,楚晔作为报复就会把乔礼的小字也喊出来,叫做“君赐!”。乔太仆当年四十五岁,还只有四个女儿,人生最大噩梦是乔家的血脉断在他这里——他几个堂弟都不是老乔家的正朔,也不成才,于是长房长子朝思暮想地想要添一个长孙,为这个急白了泰半头发,天子知道也替他着急,连忙把人叫进宫里赐了天家的灵药才有了这么个儿子。乔光感恩戴德,乔礼觉得怪异,小孩都有点古怪地要和父辈对着干,就也不喜欢这名字——他和楚晔各自把自己父母起的好寓意的名字当成坏事。恒王家的三儿子叫这个小字却没有他们互相装作捏着把柄时的那种促狭来。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个真的长辈,亦可能是他声音里低沉,一喊就像真的是在喊什么宝物,缺乏那种轻佻的语态。楚晔这次没竖起他那两道剑眉给人脸色,反而颇高兴地迎上去:“三大人!”

三大人问:“定国公大人呢?怎么没见?”

“他晚些时候来。”楚晔说,“我们家老三昨天身子又不好了,家父不放心,要多看他喝完了药才好。”

“阿昭病了?”

“是啊。”楚晔说,“他不是一直那样吗,郎中说是胎里带的病……”

“我还以为是晰公子。”

“嗳。”楚晔笑,成心故意地对着人卖弄俏皮,“大人忘了,算上我妹妹,阿昭才是三弟弟。”

楚家先人有习惯,女子也列进族谱,至今也有一二百年,于是喊来喊去就永远变成大公子二女公子三公子四公子,又有时候干脆将女儿也和儿子一并称呼,分不清说得究竟是谁,擎天城或许独此一家,郑太傅曾称其为怪家风,一度上疏向恭帝说过此事,认定这样一个家族把持朝中高位几百年,必定败坏风俗,是而诸恶由此而起——楚晔知道后偷偷跑去和五皇子讲小话:“你那个太子哥哥打他打得可真是不冤枉!”惊得燕琏竖起一根手指挡住楚晔的嘴:“我可不敢管那位叫太子哥哥!”方平在旁边听着,心里暗想:不知道他是不敢僭越了太子还是不敢认一个罪人叫做哥哥,两者都只让他更加觉得五皇子在皇宫中过得危机四伏……这时候燕琏往往就转过头来,在他忧郁的迷思里看着他,好像一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安抚。

恒王三公子笑着点了点头:“你家总是这样,怪规矩多。”又看向方平:“那这位就是方公子了?”方平还走神想着燕琏,听见自己名字,先嗯了一声,想再行礼也晚了。恒王三公子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了,饶有兴致地从头到脚把方平打量了一遍。方平那天穿的是他最好的衣服——他当了皇子的伴读后陛下吩咐涨高了先前给的俸禄,甄氏拿到钱的第一件事是吩咐儿子去做套新的衣服,找最好的裁缝最好的料子,然后他们可以继续多吃糙米饭一个月以节省这些花销。方平照做了。衣服最终拿回来的时候甄夫人像是拼了命要从上面挑出一些瑕疵那样反复用手摩挲布料,摇头叹息,然后把它收进衣箱里,从里面挑出来另一件旧的袍子,淡青色的好布,上面用银线绣了竹子的暗花,从下摆一路葱葱郁郁笔直地长到领口,袖子边上又滚了一圈蓝,看着有了年岁,摸上去柔滑得像水。母亲说那件新的平日里穿吧,以后有什么大事还是穿这个——是从前大公子让她补过的,她绣工好,如今已经看不出来有什么穿坏过的痕迹。方平没问大公子是谁,更没问这件衣服是怎么保留下来,这么多年早知道家里的事母亲不说的就不该问,很听话地照做了。现在这衣服妥帖地落在他身上,散发一股淡淡衣柜里用来驱虫的香料味道,怎么冲也冲不掉,好像黏在他身上腌入味了。有时候让他心烦意乱,又有时候让他觉得好像自己还在家里,母亲坐在床边,点着灯缝衣裳补贴家用。现在则是介于两者之间。方平感到一种隐秘的被冒犯,但又显然地知道他没有恶意。

而恒王三公子末了也只是说:“方公子也是一表人才。”

这话公事公办,方平奇妙地松了一口气:“多谢公子夸奖。”

三公子又说了几句寒暄话,方平跟着楚晔一一点头应了,等终于进去的时候原本擦黑的天已经近乎全黑。穿着南方织就的轻纱的侍女们迈着悄无声息的步子在雕着锦鲤、鸿雁与螭龙的楠木房梁下点燃数十盏高高宫灯,将王府主殿内映得煌煌如白昼。半人高的瑞兽香炉吐出白烟,沿着麒麟的黄铜七窍滚滚而下,在殿中帷幕间弥漫,如海水翻波。方平跟着楚晔走在其间,好像也是如在云端,看不甚清前路,也看不甚清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一个地行礼过去,一个一个地听他们客套说定国公世子气质卓然、方公子前途无量,笑语盈盈地迎来送往。有些人他认识,也有些不认识,无非强装熟悉,一套说辞,听得方平昏昏欲睡,但又不能睡,连打哈欠都要防着被人说不懂礼节,于是在行礼的时候掐藏在袖子里的虎口。涌泉穴。但好像也没什么用,他全是疼清醒的。刘延刘续刘长恩三兄弟在一起,看见他们也勉为其难地打招呼,其中刘延年纪最长,已经是校尉,对着他们这些小孩子只是点头,并不说话。宣岷从旁边走过,小声附在楚晔耳边说:“你们这么来,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我怕什么?”楚晔一挑眉毛,“该心虚的自有别人。”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宣岷冷哼一声又走了,嫌恶他不够领情。方平还在困,无心思分辨他们又吵什么架——他日后便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谁报了定国公到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一转眼楚晔已经和父亲说过了话又折回来,和一群人一并去给老太妃道贺去了。

他抓住楚晔的袖子:“我不去先看一看定国公大人?”

“他哪有老太妃要紧?”

二人是小辈,又无官职,拜会的时候排在人群最末。方平低头行礼,余光隐隐约约能看到密密匝匝珊瑚珠帘后的人影,一位颇为富态的老太太,头上凤钗在摇摇烛光下忽地一闪,像真的眨了眨眼睛,却又旋即又隐没在层层叠叠的金玉珠翠之后。所有人又都起身,谢恩,锦袍幽暗中散出水一样光华,人顺着这水鱼贯而出,没有人抬眼也没有人多说话,对在意帘子后面究竟有些什么、那人有没有看着谁兴致缺缺,人或者一尊塑像都别无二致——而帘子后面的人自然也对他们是否真心这件事没什么想法。执着于这种说不清的事对谁都没裨益,只有方平出于习惯又想太多,临走时还想要转头去看老太妃究竟什么样子,被楚晔沉默地扳过脑袋拉着走了。大家心照不宣地虚与委蛇,各自离去又落座,把谨王府的宴会装点得格外欢腾。恒王高居主位,两旁是各路达官贵人,方平许多未见过,仍旧能凭借眉目的相似认出刘大将军和定国公来。五皇子坐在次座,目光流转着从恒王那里朝他们这边瞥……看到方平就飞快笑一下,又转回去,继续向他的王叔敬酒,一杯下去两颊飞上薄红。

乐池里王府豢养的乐师们弹奏雅乐,西戎来的舞姬穿着露了白生生脚踝的灯笼似蓬松裤子、端着长嘴酒壶在人群中且舞且斟酒,身手矫健,骨肉匀亭,长发漆黑卷曲如乌云,眼睛或碧绿或橙黄如猫,在云雾缭绕里又像是仙子。恒王抚掌大笑。方平心不在焉看了几眼,用筷子搛起面前的鱼肉,同小翠在鱼市里所买味道天差地别,没有土腥味,落在舌头上很快烂掉,无影无踪,感觉什么也没有吞进肚子。太精细的东西的精髓就在于要让你有了也好似没有,只有粗粮才靠划人嗓子宣称存在。方平过惯了贫贱生活一时间想不通这个关窍:越是好的就越让人没办法回味。楚晔在一旁用柄上嵌了绿松石的胡人小刀——他舅舅常驻边疆,时而寄些这类东西回来,身上无知无觉也带了点胡人习气——切带骨羊腿上的羊肉,切完又把刀在手中翻过来,递到另一头的人手上,带点血水的肉汁和油脂顺着血槽流了他一手。方平目光转过去,乔礼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的们身边来,朝他挤了挤眼睛,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方平心想你该说话,不该让我猜你心思,但很快又意识到后者也没在让他猜出真相这件事上寄予很大希望,只好徐徐地把目光收了回来,继续咀嚼吃上去像不存在的鱼。

直到诸菜上毕,恒王在主座上向下环视一圈,对这种所有人按部就班的情状感到了上位者看见事情如自己所想发展时才会有满意,朗声笑了起来,挥了挥手:“孤知道你们这些小子们嫌这宴饮无趣,又觉得我们这些老朽碍着你们玩乐,不能尽兴。不妨放你们都到院子里去对酒当歌,我们也乐得清静!”

这是要赶他们出去的委婉说法,大人们一谈正事,身上没官没职的臭小子们就没资格在屋里旁听。方平和楚晔对视一眼,正要跟着众人站起来谢恩,乔礼抢在所有人前头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在地上,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恒王殿下。”

恒王讶然看了乔太仆一眼,看了看乔礼,又看了看乔太仆:“礼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礼自幼有幸蒙太妃教导,资质愚钝,无以为报,今得古琴一把、古曲一部,”乔礼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恒王,似是下了莫大决心,哪怕要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一样当场就做,绝无悔意,“想要在园中观云台上为太妃献寿一曲,不知……不知殿下可否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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