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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惊情三百年

爱妲·伊莎贝拉·冯·哈布斯堡的生命烛火熄灭后,冰冷的产房只剩下凄冷的雨声和新生幼子无助的啼哭。梵蒂冈的使者如同秃鹫,迅速而无声地接管了一切。四个流淌着禁忌血脉的婴孩——长女、长子、次女、幼子——被分别抱走,带离了那个充满血腥与绝望的房间,也带离了他们名义上的父亲,时之王梅菲斯特·菲雷斯的视线。

他们被带往梵蒂冈最深处、最隐秘的“圣血育成所”。这里没有温暖的摇篮曲,只有冰冷的金属器械、刻板的圣歌诵经和严苛到近乎残酷的训练。他们被称为“巨人(Jotunn)”,是教会对抗虚无界的终极武器胚胎。他们的童年被灌输着对恶魔的仇恨、对教廷的绝对忠诚,以及对自己体内那份非人力量的恐惧与掌控。

梅菲斯特·菲雷斯,这位赋予他们血脉的父亲,在最初的二十年里,似乎彻底遗忘了他们的存在。他依旧是那个优雅神秘、掌控时间的恶魔侯王,游走于虚无界与物质界的边缘,进行着他那无人知晓的漫长布局。梵蒂冈的高层在紧张地观察了数年后,也稍稍放松了警惕——看来时之王对这批“产物”并无特殊兴趣。

然而,他们错了。

梅菲斯特从未忘记。他只是选择了最符合他身份的方式——如同观察星轨运行的学者,如同审视棋盘变化的棋手——在时间的长河中,以一种绝对超然的姿态,“观测”着他的孩子们。

**暗影中的观测者:血脉的回响**

第一个被梅菲斯特“找到”的,是长女。

她继承了爱妲大部分柔美的轮廓和灰蓝色的眼眸,但力量却如她的性情般内敛而沉静,对时间流的感知如同深潭之水,不易扰动。她被培养成一名高阶的“时间稳定者”,负责维护教廷重要设施周围时间场的纯净,防止恶魔利用时间裂隙入侵。梅菲斯特第一次“看”到她,是在一处古老的修道院地下圣堂。她跪坐在巨大的、铭刻着时间符文的法阵中央,闭目凝神,周身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银色光晕,将周围紊乱的时间涟漪一一抚平。

梅菲斯特隐在绝对的时间夹缝中,淡金色的眼瞳静静凝视着下方那个纤弱的身影。她专注的侧脸,在圣堂幽暗的光线下,依稀有着爱妲祈祷时的影子。然而,她灰蓝色眼眸深处那份被教条深深束缚的、近乎麻木的平静,却与爱妲眼中曾燃烧的火焰截然不同。

“容器适配性……中等。力量潜力……未被激发。”梅菲斯特在心中冷静地评估,如同在记录实验数据。但当他“看”到她因过度消耗力量而微微颤抖的指尖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心口那枚冰冷的珍珠耳坠。他没有干预,只是在她结束仪式、疲惫地离开后,悄然改变了圣堂周围几个极其细微的时间节点,让下一次的时间扰动变得……不那么剧烈。

第二个是长子。

他的银发和梅菲斯特如出一辙,力量则如同他桀骜不驯的性格般狂野而暴躁,对时间的操控充满了攻击性和不可预测性。他被培养成一把纯粹的“时间之刃”,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撕裂强大恶魔的时间线,使其瞬间衰老或崩解。梅菲斯特“目睹”了他第一次失控。在执行一次针对虫之王眷属的突袭中,被激怒的长子爆发了,银色的乱流如同风暴般席卷,不仅撕裂了目标,甚至波及了周围的队友和建筑,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他被教廷的惩戒骑士强行压制,关进了禁闭室。

梅菲斯特站在禁闭室外的阴影里,看着里面那个因愤怒和力量反噬而痛苦蜷缩的少年。那张酷似他年轻时的脸上,布满了被圣光灼伤的痕迹和暴戾之气。淡金色的眼瞳中没有责备,只有纯粹的、如同发现新矿脉般的探究兴味。“力量爆发阈值……远超预期。控制力……极差。有趣……这才是‘变量’应有的特质。” 他甚至“好心”地在惩戒骑士离开后,悄无声息地冻结了禁闭室的时间几秒钟,让少年体内狂暴的时间之力稍稍平息,避免他因反噬而重伤。

第三个是次女。

她拥有爱妲的金发和温和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擅长治愈因时间错位造成的创伤,安抚混乱的时间节点。她是“巨人”中相对“温和”的存在,被安排在教廷的研究机构协助解析时间法术。梅菲斯特常常“路过”她工作的古籍室。他看到她坐在高窗下,阳光洒在她金色的发顶,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古老的羊皮卷轴,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专注而平和的光芒。那一刻的宁静,像极了当年在藏书楼里为女儿祈祷的爱妲。

梅菲斯特会驻足片刻。不是为了她研究的成果(那些对他而言过于浅显),而是为了那份难得的、未被教廷完全扭曲的平静。他甚至会“顺手”让古籍室里几处顽固的时间尘埃消散,让阳光更持久地停留在她翻阅的书页上。这份微小的、无人察觉的“便利”,是他对这个最像爱妲的“变量”,一点微不足道的……观测福利。

最后是幼子。

他继承了梅菲斯特的淡金色眼瞳和强健的体魄,力量兼具稳定与爆发力,是教廷最为看重的“全能型巨人”。他被严苛训练,灌输着最狂热的信仰,目标直指八侯王。梅菲斯特对他的“观测”最为频繁,也最为复杂。他看着幼子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看着他因无法完美掌握力量而自我苛责,看着他眼中那份被刻意培养出的、对虚无界尤其是对“时之王”的强烈敌意。

梅菲斯特的指尖曾无数次在虚空中描摹过幼子那张融合了他与爱妲特征的脸庞。当幼子成功施展出一个精妙的时间禁锢法术时,梅菲斯特的嘴角会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当幼子因任务失败而独自在深夜的教堂忏悔室无声落泪时(他以为无人知晓),梅菲斯特会静静地站在门外,淡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感受着那微弱的、属于他血脉的悲伤波动。这份敌意与悲伤,都在他的计算之中,是塑造“完美武器”的必要过程。

**血脉的棋局:光之王的“良药”**

时光荏苒,三百年弹指一挥间。梅菲斯特的棋局稳步推进,而虚无界的局势也悄然变化。光之王路西法尔,这位八侯之首,其强大的肉身在漫长的时光和频繁的跨界征伐中,逐渐出现了无法逆转的衰败与崩坏迹象。

亚姆萨尔机构(Yamzaal Institute),梵蒂冈最尖端、最隐秘的生物技术研究机构,倾尽全力,试图为路西法尔打造新的、足以承受其浩瀚光之力的完美容器。无数珍贵的材料被消耗,无数禁忌的实验被进行,然而,没有一具容器能撑过路西法尔力量灌注的瞬间。它们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绝对的光辉下纷纷碎裂、湮灭。

路西法尔的耐心被耗尽。每一次失败的容器崩解,都如同对他至高无上地位的嘲弄。狂怒在他心中积聚,那毁灭性的光焰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灼烧着虚无界与物质界的边缘。他认定是人类的劣等技术亵渎了他的荣光,毁灭物质界、重塑秩序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就在这山雨欲来、梵蒂冈高层陷入绝望之际,一个“偶然”的发现,如同黑暗中的微光,被呈报上来。

在一次针对虚无界裂隙的镇压行动中,一位隶属于“巨人”部队的战士(正是梅菲斯特的次子),在掩护同伴撤退时,不幸被路西法尔暴走的、逸散的毁灭光焰边缘扫中。他的手臂瞬间被光焰灼烧,血肉焦黑,骨骼碎裂,眼看就要步上那些失败容器的后尘。

然而,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这位濒死的战士,不知是出于守护同伴的本能,还是被体内那源于时之王的血脉所驱动,竟在绝望中扑向了那缕毁灭性的光焰!他并非攻击,而是试图用自己残破的身躯去……拥抱那光!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当他的身体接触到那狂暴的、足以湮灭一切的光焰时,奇迹发生了!

他手臂上那恐怖的灼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焦黑的血肉剥落,新生的肌肤迅速覆盖,碎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重新连接!那狂暴的光焰仿佛遇到了某种奇异的调和剂,不仅没有将他彻底毁灭,反而如同温顺的溪流,被他残破的身体吸收、转化,成为了修复自身的能量!

这一幕,被亚姆萨尔机构秘密部署在战场的高阶监测法器完整记录了下来。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震动了绝望的梵蒂冈高层!他们终于找到了!能够承受甚至“治愈”路西法尔力量的“良药”——巨人血脉!尤其是这位展现出了惊人“亲和力”的战士!

很快,这位身份被严格保密、代号“愈合者(The Mender)”的巨人战士,被秘密带到了路西法尔那被光焰笼罩、充满毁灭气息的王座前。王座之上,路西法尔如同即将爆发的太阳,光芒刺目而危险。他看着下方那个渺小、却散发着奇异吸引力的“治疗品”,眼中充满了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而亲自将这位战士带到路西法尔面前的,正是时之王梅菲斯特·菲雷斯。

他依旧穿着那身优雅的雪白西装(内衬是某种象征着绝对掌控的深紫色绸缎),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仿佛只是引荐一位特殊人才的微笑。他站在王座之下,微微躬身,姿态恭敬,淡金色的眼瞳却平静地迎视着路西法尔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

“尊敬的兄长,”梅菲斯特的声音华丽而清晰,“如您所见,人类并非一无是处。他们孕育的‘巨人’血脉,似乎拥有着意想不到的……‘适应性’。” 他侧身,示意那位低着头、身体因恐惧与路西法尔的威压而微微颤抖的战士,“这位战士,愿意献上他的力量,为您修复这具承载着无上荣光的躯壳。”

路西法尔的目光扫过梅菲斯特,最终落在那位战士身上。光焰在他周身不安地跃动。

梅菲斯特则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冰冷而掌控一切的幽光。

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位被梵蒂冈视为救命稻草的“愈合者”,正是他三百年前与爱妲诞下的次子,流淌着他最精纯的时间本源之力与爱妲那坚韧人类生命力的血脉结晶。他体内那份能稳定狂暴能量的“亲和力”,并非偶然,而是梅菲斯特精心引导、甚至在他幼年失控时悄然“加固”过的血脉特质,专门为应对光之王力量的侵蚀而准备的“生物缓冲器”。

将亲生儿子作为“良药”献给暴怒的兄长,不是牺牲,而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棋。这步棋,既能暂时平息路西法尔的怒火,延缓他对物质界的毁灭计划,为奥村燐的成长争取时间;又能将一枚最重要的棋子,安插在路西法尔身边,近距离观察其力量的弱点与衰败模式;更重要的是,它向路西法尔和梵蒂冈同时证明了一点——巨人血脉的价值,以及他梅菲斯特·菲雷斯(作为巨人之父)在未来的棋局中,不可或缺的地位。

当次子颤抖着伸出手,带着赴死的觉悟触碰路西法尔那光焰沸腾的手臂,并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真的开始吸收那毁灭性的光辉、修复其肉身的瞬间——

梅菲斯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而完美的弧度。

他的孩子们,这些流淌着爱妲血脉的“巨人”,从始至终,都只是他宏大剧本中,精心雕琢、各司其职的棋子。观测他们,是出于对爱妲遗留变量的好奇,也是出于对“作品”的评估。而利用他们,则是时间之王为了实现最终目标——登顶虚无界与物质界双重王座——所必然的、冷酷无情的步骤。

血脉是纽带,也是工具。思念或许存在,但永远无法动摇棋手落子的决心。这便是梅菲斯特·菲雷斯,在爱妲死后漫长的三百年里,对他那些被梵蒂冈抚养长大的孩子们,所持有的、唯一真实的“父爱”——一种混合着观测、评估、利用以及一丝……对那已逝“母体”遥远追忆的、复杂而冰冷的羁绊。而此刻,这羁绊正化为最锋利的刃,刺向了他兄长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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