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看海吗?”
“什么?”
余文卓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冷的天,去海边吹风?这不有病吗?
“看海,去吗?”
真有病的答应了,不带一丝犹豫地答应了。
“嗯。”
两个大闲人就这么去了,余文卓看他,他看前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这种感觉,恍如隔世,很久没有和一个人这么安静地走着了,只是走着就完成他心中的那一大憾事。
刘均言被看得毛了,扭头问他:“怎么老看我?”
“不能看你吗?”
“……”
可以,刘均言想不出不可以的理由,扭头继续走着。
这海真能让人失望,刘均言自从来了这座城市还没来过这儿呢,第一次来,就不给人留下好印象,很浑浊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往里撒尿了。
余文卓没想到是这样,本来应该是很温馨的画面,很唯美的呀。
余文卓清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我带你去个地方,有点远,要去吗?”
刘均言仰头看天,雾蒙蒙的,一会儿要下雨,还是不去了,他轻轻摇头拒绝了,他说:“你有话就说吧,这没什么人。”
“我……不太想说,说多了下次就没机会说了。”
余文卓透过他看着周围的不堪,像极了他自己,支离破碎的易拉罐,随风而逝的白色塑料袋,那浑浊到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海水,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黄沙。
都是他。
刘均言头突然疼了,他咬牙坚持,在外人面前显出病态很丢人。
“这次不说也没机会了,过了今天,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明天。”
“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余文卓。”
“嗯?”
“别缠着我。”
余文卓沉默了很久,他该怎么回?他没经历过,感同身受他做不到,他不知道将死之人的没时间是多么严重,他回复不了,不知道说什么,他多想说些什么。
“你如果真就只剩一天时间的话,你给谁?不如给我。”
刘均言被他这句话给整不会了。
他冷笑,眼中忧伤加重,不再讲话,空洞的眼神对上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眼,多么无能为力。
“我认识一个人,他比你要小很多,他跟你一样的病,他很乐观,他对我说,他不疼,其实我知道他很疼,疼得想死,他告诉我,他想活着,尽管没有希望,也想活着,活着很好,活着能看到死后看不到的,死后听不到的,死了就真的死了,活着还能笑,还能哭,能说话,能爱人,我问过他,时间就这么多,你能做多少?他说尽管没了时间,他还有爱,我爱他们,他们会一直爱我,在人间爱我,我死后可能会感受到,下辈子可能会因为他们,我不至于像这辈子一样………………所以,刘均言,让我爱你,尽管你不爱我,尽管你所能做的不多,让我留在你身边看着你就好,我一厢情愿,你可以不在意。”
“你说的这个人,是你的爱人?”
“我弟弟。”余文卓撒谎,他自认为是善意的,他不想让刘均言认为自己是个渣男,嘴里说着喜欢,说着爱,结果心里还忘不了上一个。
“我说呢,你弟弟能这么想,因为他活在爱里,余文卓,你是个好哥哥。”
“你如果跟我在一起,就会发现我不单是个好哥哥。”
“下雨了,该回家了。”
下雨了,再晚些就回不去了,周围一切那么应景得给余文卓致命一击,告诉他不可能,刘均言不可能。
雨越下越大,淋湿了两人,那黄沙下的两双脚,寸步难移,刘均言越想迈出,黄沙埋得越深,最终他看向对面也同他一样在和地面做斗争的余文卓。
没有言语,皆是相视一笑,哪还管什么爱不爱,爱谁,都在嘲笑对方的囧样,人正青年,乍一看似两个没有悲痛的少年。
回家,车上的俩人都在很认真得收拾自己,车内除了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一阵简短的手机铃声,是刘均言手机,他接过手机,来电显示是“刘山”。
他本想着要挂断,但想想还是接了,还没等这边说话,那边就开始叫起来了,扯着嗓子问:“你在哪呢?爹来了你连管都不管!!”
刘均言被嚷得头疼,没跟着喊,等那边没声音了,他也挂了。
伸手按压鬓角,以缓解头疼,余文卓看他这样,叹口气伸手拍拍他,他不知道刘均言过得什么日子,见他有这样的爹,那日子肯定不好,不禁心疼起了他。
余文卓故意开得很慢,让刘山着急。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他放慢两倍,将近一小时。
下车时,余文卓发现刘均言睡着了,想让他多睡会儿的,但他瞟见车往外的刘山,无奈只能叫醒。
雨只下一阵,刚到家就不下了,小区门口站着的是刘均言他爹,他爹还是那么破破烂烂,他走近自己儿子:“干什么去了?自己爹都不管了。”
“出去走走,看你睡着就没叫你。”
刘均言绕过刘山,很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余文卓看他脸色苍白,默默跟在他身后。
屋内比离开时还要乱上几倍,刘山是在这里找过什么?没找到,所以才那么生气?可能吧,他就那种人。
余文卓见到眉毛紧蹙,在别人家,他虽然很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刘山倒没觉得有什么,进门就倒沙发上,他跟个无脊椎动物一样,很恶心。
刘均言进到厨房,给他爹做饭,余文卓不知道该干什么,乱得无从下手啊,他站在刘均言身后,刘均言转身就怼上脸了,俩人一样高,厨房过道狭窄,现在很尴尬。
刘均言让出些地方,让双方都能自由活动。
余文卓在他动身时,突然拥住他,刘均言被吓一跳,愣神一两秒才记得挣扎,越挣扎他拥得越紧,余文卓健身,而他就是个病秧子,体力方面太过悬殊。
“刘均言,听我说!听我说……”余文卓大喊一声,他才放弃抵抗。
“我知道,刘均言,我知道,我都知道。”
刘均言整个眼眶都是红的,他将头抵在余文卓的肩膀,终于,他无声地哭了,今年快过完了。
他很累,很累,想大声哭,但没有人能给他肩膀,就算有,他也未必能哭得出来,今天纯属意外。
回想这一生,诸多遗憾。
西红柿炒鸡蛋盖浇饭,三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小方桌,显得很是拥挤,刘山满是心事的脸被刘均言捕捉到了,他没吃几口就撩筷问:“什么事?你说。”
他知道他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找他,无非就是为了钱。
刘山很不好意思地一笑:“爹不是欠人家钱了吗?然后想找你帮帮我,我怎么说也是你爹,对吧?你长那么大,要不是你爹我,你早就……”
“多少?”
刘山伸出五根手指比划,让刘均言猜,他不敢猜,以他对刘山的了解,刘山不可能只欠别人五千,就跑来找他。
他很疑惑,为什么刘山会觉得自己有钱?
“看不懂,说,欠了多少?”
“五十万。”
这句话一说出,刘均言差点没吐出来,五十万?他也是真敢要。
在刘均言准备拒绝时,身旁的余文卓开口了:“五十万?我有,我帮你。”
刘山露出喜色,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大善人,刚高兴没多久,刘均言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是儿子应该我还,五十万是吧,我现在还没有,最多三十万,你要的话就拿走,我只能给这么多。”
“不用,你朋友不是说要帮你爹了?”
“你要点脸行吗?”刘均言恶狠狠地盯着刘山,刘山吞咽一口口水。
他爹欠钱,他不能欠钱,他这辈子最丢脸的事就是被眼前男人生下,现在还要让他成为和这男的一样的人,不可能。
刘均言起身往卧室走去,在卧室衣橱里翻来翻去,终于翻出张银行卡,这是他前几年挣的,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万,他全部积蓄,如果他没得病,他觉得不会把这张卡给刘山。
咬咬牙,塞给刘山,刘山不说话但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表达出了狗吃到了热乎屎的愉快心情。
“钱给你了,明天你走吧。”
“好好好,要不说还是儿子好呢,女的除了会下蛋还会干啥?诶呦~~我的好儿子呦~”
刘均言被他恶心得不行,推开他使劲往上蹭的脸。
余文卓被刘山那句重男轻女的话给噎着了,他才开始觉得刘山恶心,看着刘山耻笑一声。
刘山没发现,他拍拍余文卓,余文卓今天穿的白色外套,在他的手触碰到余文卓衣袖时,他躲开了,他比那黄沙烂泥还要让人恶心。
为了不让他想多,余文卓对着刘山笑笑:“吃得差不多了,均言,我先走了。”
“我送送你。”刘均言第一次有想跟他走近的举动,可能是因为那个拥抱,也可能是他三番两次地纠缠,再或者是他把自己送进医院。
无论是什么,他有点想和余文卓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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