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认为应有一位地位尊贵的人一同前往,以示皇上对此的重视,平息百姓怨言。”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跪下附议。
“那依赵尚书你看,谁能担当此任?”梁越开口,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回皇上,臣以为大皇子可堪当重任。”
梁越不回,反问:“其他人可有异议?”
众人默。
“好,那梁郁便替朕与太医院一同前往。”
接到圣旨的时候,单郁心道果不其然,虽然早猜到那人留下来是有目的,但真确定了后反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喂,圣上下旨让我带几个人去景同边城除疫灾。”
房间里静了一瞬,又突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拿走了圣旨。
“你小心点啊,可是要命的玩意。”
“没那么容易坏,”单隋扫了大概,“带我一个啊殿下。”
“不带你不行吧,等了这么久呢。”
单郁推开挡路的人,打开门,冲门外站着的长平道:“告诉季显,准备准备,两日后出远门。”
门一关,刚刚瞬间消失的人又出现。
那人说:“路上给你开路。”
有时候感觉就是很准,单郁刚准备开口,就听那人又说:“你记得负责断后。”
准个毛!
不过也很成功的打消了他套消息的想法,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了。
两日后。
几辆马车从城门出,随行不过几匹马,路途遥远,此行必然暗藏杀机。
到达第一个驿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车夫喂了马就不知道藏在哪了,其他人安排了食宿,老太医年龄颇大也早早睡下。
单隋从房沿上往窗口进,经过季显窗外往里看了眼,只有空荡荡的房间,人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他转头拉开旁边屋子的窗翻了进去。
“只有一张床。”单郁还坐着看景同城的图纸,听见声响便收了起来,扯扯被子准备躺下。
“睡得下,”来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打开包裹在外面的纸,一股香气四溢开来,“吃烧鸭吗?”
“……很晚了。”
“明日马车上再睡,烧鸭过了今天可没有。”
单郁起身见那人已经吃上了鸭腿。
“你……算了。”他说一半又不说了,走过去找起另一只腿。
“怎么了?”单隋伸手帮他撕袋子。
“……想问问你是不是饿死的。”单郁找到了另一只腿。
旁边的人大笑起来,笑个没完,手里半个鸭腿颤颤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地。
单郁吃着鸭腿看着那人笑,一边想自己以后是不是混得真的很差,差到把自己逼疯了。
照这种程度看,恐怕不是一般的差。
第二日天微亮,马车便上路了,长平兴致勃勃的坐在马夫旁边唠嗑,马车里面两个人昏昏沉沉的没什么精神。
后面老太医把着张悯的脉,闭着眼也不说把了个什么结果,张悯端坐任由他摆弄。
鉴于情况过于危机,途径第二个驿站时只是短暂的歇息,喂了马就又上路。
半路上,前面叽喳的长平都蔫头耷脑的,手里捏着根草出神。
车里单郁收好图纸醒了醒神,撩开窗帘往外望。
突然车身晃荡,马的惊嘶声此起彼伏,外面响起刀刃相击的声音。
“躲好了。”单郁说完拉开帘子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又把吓傻的长平丢进马车。
“保护范太医和张太医!”
他短匕刺入贼人后颈,拔出时血溅半空。
这次刺杀好像试探什么一般,来的人功夫不高,没有目的,也很快就退去,没有人伤亡,只有受惊的马不知道跑去了哪。
“范太医,张太医,可还好?”单郁收刀,向随行的人示意自己无碍。
随行的人回道:“范太医受了惊吓,张太医并无大碍。”
他点头。
“距景同还有多远?”他回到马车上把刀递给长平擦拭。
季显说:“约还有三日路程,前面不远有个镇子,应该有马。”
到了镇上,车夫前去找马,其他人进了酒楼。
随后进来的人悄声道:“公子,镇上没什么问题。”
单郁看向其他人,说:“那先停一日,范太医好好休息,明日再启程。”
几日后,马车终于停在城墙下,景同城门半合,城墙角被荒草覆盖,连一个站守的士兵都没有,萧瑟的仿佛已经空了城。
“殿下,状况不明,请万分小心。”张悯走下马车,从袖袋中拿出袋丝布,“从外域传进的特殊布料,可以减少病毒传染,不可重复使用。”
一行人蒙面进了城,入眼的街道一片残破景象,四周寂静无声。
“殿下,有人。”随行的人拔剑直指堆满了箩筐的巷口。
所有停下,只听一道细微的喘息声从中传出。
单郁点头,那人悄悄靠近,用剑拔开杂物,下一秒那人面色骤变。
“是疫病!”
箩筐下面染着大量的血迹,而躺在下面的人已经快没了人样,衣物与血肉模糊成一片,脸部溃烂,仅剩的皮肤上出现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血洞,就在所有人惊于那箩筐下的人的惨状时,那人竟动了向他们扑了过来。
速度惊人的快,以至无人来得及做出反应,随后一阵巨响,灰尘落地,那得了疫病的人倒在了旁边的摊位上。
“什么人!”
众人反应过来,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身影,来人身上包裹的严实,头上还戴了帷帽?,让人看不清容貌。
“在下不过是游历至此的无名之辈,偶遇疾病突袭。”
单郁瞧着他愈发觉得奇怪,总觉得对方的腿不该有那么长,他上前几步。
“公子……”季显欲拦。
单郁示意他无妨。
“这位侠士可方便带我们入城,”他不动声色的把对方打量了个遍,“我有一位妹妹在这里,几个月前突然联系不上了,又听说这里疫病……实在担心。”
“可以,不过如今城内很危险,得病的人很多,你们必须听我的。”
“多谢。”
越深入城内,路上倒在地上的人就多了,死的已经只剩粘稠的血包着骨头,散发出阵阵腥臭。
“这里刚开始还好,会有专门的人清理,但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埋不下就放着了,疫病就传得更快,几日内就连这里的衙役都死了不少。”
“那我妹妹岂不是很危险?”单郁着急的凑近,“城里安全的人在哪?能不能先带我去,我妹妹身体不好,我怕……”
对方看他一眼,“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确定城里还有多少没有得病的人了,没有人管,逃命都靠自己,你家看着富裕,也许你妹妹已经逃出城了。”
单郁心里一沉,问“那你在哪住?”
“城里有空掉的客栈,打扫干净,勉强可以落脚。我带你们过去,剩下的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城中情况似乎还好,可以看到包裹着全身的人活动,但见到他们便低头快步离开。
“不要随便接近这里的人。进去打扫的时候如果看到血迹就换个房间,尽量避免接触客栈里使用过的物品,床铺到我房里取。”
说完这人就合上门留他们自行选择。
房间打扫好,单郁关上门又检查了一圈,让长平守在门外,自己推开隔壁的门走进去。
刚刚看不见脸的人已经把帷帽取下,露出一张粗犷肤色发暗的脸。
“单隋?”单郁走近,“你,鞋脱了。”
对方伸手比了比身高,“公子,我们刚见面,这不合适吧。”
“你知道你浑身上下什么最值钱吗?”单郁阴着脸,抬手碰了碰那张以假乱真的面具,“是你这张脸。”
下一秒气流涌动,两人一攻一守打了起来。
“诶!别碰脸,撕下来要破相了!”单隋忙着护脸,一时不察被找到破绽按在床上。
“脱!你真是闲着没事干了,你多高心里没点数吗?”
单隋正准备搅浑水,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什么时候受得伤?”
扯烂的布料露出缠绕着身体的麻布,隐隐渗着红。
“游历江湖,受点伤多正常。”
单郁瞪着他,他才收回脸上的笑。
“不能说?那就是跟我有关,”单郁放开他,“怎么,你就这么防着我?”
单隋僵了一瞬,把手递过去,手里放着一个荷包。
“带着消疫病。只能做一个,材料有限,除不了瘟疫。”
单郁没接。
“公子。”门外长平轻轻叩门,“张公子找您。”
屋内静了片刻。
“来了。”
张悯跟老太医对疫病做了初步判断,呼吸传染的可能性降低,更多的偏向皮肤接触传染,但不排除呼吸传染后潜伏期较长而形成的假性皮肤接触感染。
“尽快确定传染途径,要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进行诊治。”单郁捏着腰侧被人悄悄系上的荷包,犹豫后扯了下来,“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
“这……”老太医惊慌的接过,凑近闻后瞪大了眼,“殿下,这,这太过贵重,更何况此地危险,殿下怎能……”
张悯拦下老太医,“殿下放心,臣与师父一定竭尽全力,不负重望。”
“长平,吩咐下去,所有人在城内不可裸露皮肤。”
门外长平应下来。
因为无法确定传染的方式,这里的人都很抗拒与人接触,想了解情况根本无从下手,不过他们一行人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公子,有人跟着我们。”
“不要管。”
目前来看,这里并不是全军覆没,还留有幸存的人,而且数量可观,这一定有可以服众的人在背后控制。
与对方合作恐怕是唯一的选择。
没过几日突然发生异变,疫病的感染突然扩散开,人们再次燥乱起来,惶恐在生还者心中弥漫,有些人再也忍受不了对死亡的恐惧,开始想要逃走。
“城门口有人打斗,似乎是起了内讧”季显推门走入。
“情况更加严重,对方要管不住了。”单郁把看完的信递给季显,“早晨在窗口发现的,来的人身手很好,一点动静都没有。”
季显展开信纸,信里写城中疫病发现到遍布时官府逃离,城里一商人收拾残局,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怕不久这里就会变成一座真正的空城,表示如果有办法治疗缓解疫病,他们愿意配合。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愿意合作呢?”长平不解。
季显回道:“情况如此严重,朝中这么久无任何表示,他们恐怕已经对朝廷失去信任,要自力更生了吧。”
下午单郁见到了信中的商人,是一名年轻男子,几乎与单郁齐高,身形却不如单郁宽,睡上戴着面罩,只留一双如画的眉眼。
他一开口让人不免失望,是与外形不相衬的沙哑音色。
“请放心,我的嗓子是受伤造成的,与疫病无关。”他解释完短暂的停了一下又说:“我叫周路生。”
“单郁。”单郁说:“情况紧急,我需要你们提供掌握的所有有关疫病的消息,可以吗?”
“当然,虽然很少,但愿有用。”周路生叹了口气,让人拿来了准备好的东西,“据我们现在的了解,疫病最开始出现是在一个去山里采药的人身上,是从山上带下来的,但是病发太快,不到两日人就死透了,没有办法知道他到底去过哪里……”
第二天有了好消息,说疫病的传播有规律,每隔七日便活跃一次,那一天也是传染最严重的一天,如果能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疫病从开始到活跃的转变,再一一用已发现的药物治疗,便能找到抑制的方法。
张悯说:“虽然没有根治,但能减少传播,已经是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现在只需要找到一个刚感染的百姓……”
周路生陆续找来七八个,但都并非刚刚感染,而是在潜伏期内,药物作用无效。
“确定可以找到方法吗?”周路生突然问。
张悯迟疑,没有立刻回答。
“我相信你,等着。”
城中存活的百姓不多,死的人被堆在坑里,活像乱葬岗一般,白骨森森,戾气让人退而远之。
他们带的药不够,效果更是微小。
“当年没有找到治疗的药物。”单隋看出旁边人的试探,说完伸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荷包里药材是幌子。”
他抽出匕首划开手心,血珠涌出来,片刻便形成水流顺着水臂流入袖口。
单郁脸色微白,伸手去抓他的手,却被那人抹了一脸血。
“我是唯一一个感染后活下来的,当时到这里的其他人都死了,城封了,疫病就没了。”他看着单郁抓住他的手,割破衣袍把伤口缠住,血往外渗,一层一层的布条裹上去直到完全覆盖。
“你想要吗?”他开口,像是在诱惑谁,轻声在别人的耳边说,温热的气息里混着血腥味,让人头脑发昏。
“滚。”单郁推开他,擦掉脸上的血。
“你的血没用,感染了你会死的。”单隋笑着往窗口一靠,“我吃了东西,百毒不侵。”
“闭嘴!”
明看对方已经生气,他偏偏还道。
“即使死完了,圣上也赏了我,名利双收,民间美誉,那你说…如果又救了人呢?”
话音即落,刀光闪过,单隋愣了几秒才伸手触碰侧胫,低头看到指尖上的血,他感到惊讶,又仔细来回擦拭脖子上那道浅浅的伤痕。
“好厉害,比我当年强多了……”
“有本事你就去街上放血,把血抽干,我定拿你的尸体回朝复命。”单郁咬牙切齿的说完就离开房间。
他本以为当时在城外遇袭得救是这人心软,现在看来反而因小失大,路被改了道,有些事就遇不着了,一环扣一环,到这里就变得面目全非,让人束手无策。
说到底还是他太大意,以为骗得了对方结果却被骗得团团转,上了那幅脆弱表面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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