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画得有点丑。
岑砚拿着A4纸,以苛刻的眼光欣赏了一会儿。他找出平时用的速写本,把画夹进去,放在桌面上的资料堆里,平时想看的时候就能拿过来看。
他手刚收回来,慕逸就往这边看了一眼,像是在看资料堆,接着那平日里总是绷成直线的唇似乎翘了一下。
又笑!岑砚噌地扭头盯着他的嘴唇,可一切恢复如初,面瘫脸上找不到一丝笑的影子。
慕逸坐得端正,完美诠释着什么叫做坐有坐相。也因如此,他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异常显眼。他又看了一眼过去。却引起强烈反响——速写本被它的主人一把抓出来,锁进了抽屉里。
他收回视线,听到旁边传来的呼哧声。一听就气呼呼的。他继续在电脑上忙起自己的事来,然后略显突然地笑了声。
笑声一出,旁边的呼哧声即刻停了,片刻又以更猛烈的方式出现了。
这人好像得了什么笑个不停的怪病。
岑砚深呼吸调整气息,以及火气,在心里开始了对慕逸的咒骂。
别人还以为他俩关系有多好,其实全是咒骂。
那边顾永刚看完了资料,刚抬起头就注意到旁边人翘起的嘴角,一瞬间无比、十分、极度震惊,再伸着脖子一看,看见岑砚一脸温怒,表情几近咬牙切齿,他登时愣了:“你俩……刚干啥了?我也没听见啥啊,咋就一个要乐死一个要气死呢???”
他大早上懵圈得不行,看不懂资料,就偏要在身边两人那得到答案。
现在正值办公室开始忙碌的阶段,大家伙都处于找答案的阶段,每个人都不顺畅。一听有个比科研简单的“研讨项目”,纷纷被勾走了注意力。就像是做生意的讲究每日第一单,这些人明显也是非常讲究的,得来个开门红今天一天才能顺畅。
岑砚还生着气呢就被当作研讨对象提问:“小学弟啊,怎么了,这么生气?”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在拥有情绪时,期待被周围人发觉、关心。可对从小就和空气搭伙吃饭的岑砚来说,这样堪称高“浓度”的关心他无法承受,与被当着众人面夸奖有些相似,程度轻则会让他觉得紧张,重则会让他产生一系列不适感。
当年岑砚能被员工们层层包围在中心位置关心,现在却不能了,因为还是那句话,隔离他的玻璃罩被慕逸打破了。
岑砚下意识起身,想要逃离这个被众人关心的包围圈,心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增长过快。
他屁股刚抬起来,顾永刚就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叹:“慕学弟,你刚刚是在瞪我吗?啊?是不是在瞪我?”
众人因此又将目光从岑砚移向另一位,看来看去,没看出瞪的影子:“你刚不是说慕学弟开心?既然开心,瞪你干啥?”
“眼瓢了吧你。”
“昨晚熬夜看手机了?作为研究小组的一员,这精神状态真松弛啊。”
“滚滚滚,谁熬夜看手机,我梦里都在科研。”
众人吵吵闹闹,话题不一会儿却又回到了岑砚和慕逸身上。
以学历来说,两人在研究小组都是顶尖的存在。但大伙还是喜欢将两人做对比。例如,岑砚偏天赋,慕逸偏努力,这样将两人区分后,他们就会不自觉地偏向慕逸多一些。因为拥有天赋的总是极少数人。而想要依靠努力就获得慕逸那样的成果,需要的付出也是遥不可及的。但终归比没有的天赋让人能够接受。
组员们有这样的两人在身边,一旦两人有什么互动,或是起什么争执,那必定会立刻吸引他们的眼球。因为他们不自觉地偏向慕逸,就会不自觉就把自己代入慕逸的视角,或是站在慕逸的角度,去看待他和岑砚,即与自己不同、不似凡人的人的每一次互动或是争执。这样做对组员们来说,是新鲜感,是隐隐约约的刺激,也是枯燥的学术生活的调味剂。
譬如此刻,大伙们就正在讨论慕逸会怎样怎样做。这都是他们代入慕逸的视角,以自己的主观去做猜测,就像是——慕逸能够靠努力成为顶尖的存在,他们也是偏努力的人,他们靠努力也能变为顶尖的存在。
慕逸却没什么表情,没有瞪的影子,也没有乐的影子,端正笔直地坐在工位上忙自己的事,而他旁边的岑砚显然还气着,让组员们觉得他似乎是一个情绪全部写在脸上、很好懂的人,也并没有那么的不似凡人。
组员们各回各工位,少了热烈的讨论,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一些。怀疑自己被瞪的顾永刚还在盯着慕逸看。
可是看来看去,他心里的那份不可置信慢慢变成了别的:“慕学弟,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像那种骑白马的王子?”
“有。”慕逸一改之前的闭口不言,破天荒地回应了。
顾永刚震惊得愣了一会儿,连忙问:“谁啊?”
“你。”
“啊?”
顾永刚一下没反应过来,然后:“……”
他盼着慕逸搭理自己,可真正被搭理的时候又觉得好冷,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这人会开玩笑没什么,要命的是连笑话都讲究地说冷笑话。
一般情况下,博士生入学两年内必须通过至少三门资格考试课程,两年内未通过三门资格考试课程者将被取消博士生资格。而入学后的第一学期内需要确定导师,然后在导师指导下制定个人培养计划,包括:研究方向、课程学习、文献综述、选题报告、科学研究、学术交流、学位论文及实践环节等方面的要求和进度计划。
这栋楼三楼的所有人都归属研究小组,也直接归给马教授带,而且在选课这方面需要请教马教授。
以主任的话来讲,每天睡四五个小时的教授,手里的学生也都能利用好每一节课,去学习有用的知识。知识都是有用的,但组员们不能选对专业起不到一丁点帮助的课,例如田径课。组员们头脑发达就够了,四肢不用过于发达,每天来去实验室的路上跑跑步,饭后溜溜食就足够了。
他们的课程学习和必修环节实行学分制,取得的总学分应不少于 18 学分,其中课程学习不少于 16 学分。
研究生公共课程成绩通过,博士专业基础课、开放实践课、前沿课程每门课成绩均达 60 分及以上的,方可申请学位。
岑砚和慕逸只待一年,不用考虑那么多,选课也不用按照规定去找马教授,只需要和师兄请教一下,就能搞定一套自己的课程表。
慕逸是不可能去请教别人的,这事只能岑砚来干,所以早前就弄好了他俩的课程表,也代表着他俩所有的课都一样、都一起上。
课程表平铺来看的话不算拥挤,就拿星期一来说,上午两人只有一节公共课,然后就可以去干饭,等到下午,再上一节博士专业基础课。
公共课程包括政治和外语,分别为中国马克思主义与当代,和两人专业的博士英语。
政治不需要多说,而外语教学,众所周知,强调语言应用能力的培养。说白了,主要就是为了以后能够具备与国外相关行业技术或管理人员沟通交流的能力。
等时间差不多,岑砚就收拾收拾起身去上课。他也没管慕逸动没动身,反正那人是学习上的变态,天气预报的大雨迟到,他都不可能迟到。
今天公共课是外语,岑砚和慕逸的外语水平就摆在那,但一个尴尬社死,一个金口难开,使得周围学生都没办法见识一下他们的口语能力。
上周已经上过外语课,周围人也都知道两人常年在国外上学,刚回来不经常时间,第一节课的时候老师就点名让两人各自来一段对专业理解的英文阐述。阐述到最后,岑砚头上都要冒蒸汽了——毫不夸张地讲,从头到尾,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看他。
这周星期一的外语课,老师倒是没再给岑砚展示的舞台,但周围人还是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他,岑砚就又觉得自己像从动物园穿越过来的猴子。但因为是必修课,岑砚只能硬着头皮当猴子。
好在外语只有40分钟课时,还是比较好熬的,不过相应的,学分就少,只记2学分。
下午的数字图像处理课时为80分钟,记4学分。
专业基础课采取模块化设计,打破学科界限、注重学科交叉,博士研究生根据专业方向以及行业实际需要选择合适的模块进行课程学习。两人专业的博士专业基础课一共13门可供选择,教学方式皆为讲授,只需要去各个教室听课。
岑砚差点把自己学睡着。
数字图像处理课的这80分钟并不好熬,主要还是取决于这门课的老师——时不时就会揪一个表情发懵的学生起来回答问题,所以听这节课的人多少都学了点表情管理。
数字图像处理课程系统介绍了数字图像处理中的基本概念、算法和原理,帮助学生系统地掌握除了数字图像处理的基础知识。
课程共八章,这第二周的第一节课,还是在讲第一章,然而八章的知识全都在岑砚的脑海里。
他正听得要睡没睡,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道尖细严厉的女声唤出:“看你思绪飘远了,来给大家讲一下,数字图像处理在人们的生产生活中发挥了哪些重要作用。”
岑砚猛地一激灵,而偷看他的全班人纷纷把脑袋转了过来,大大方方地看着他。
当然,全班人不包括慕逸。
岑砚和慕逸虽然都在自学,但学习的内容并不相同,例如岑砚会去学金融,但慕逸转专业后就立刻停止了对相关专业的学习,都是在学和专业有关的知识,他俩通过自学形成的知识储备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
这门课,岑砚自学了,但慕逸没学。
慕逸听得认真,坐得笔直端正,光从听课态度来说,就是台上老师最满意的一位学生。和他的听课态度呈巨大差距的岑砚就被突显出了不好好听课的态度。
“不知道?不知道还不认真听课?但是你居然连这么基础、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那你上这门课的意义在哪里?觉得80分钟睡一觉刚刚好,来混学分?课都不好好听,哪来的学分,混得明白吗你?”
台上的中年女教师像极了大部分人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或班主任,嘴一张就是机关枪发射,岑砚从被点名站起来到现在早已精神抖擞,困虫被灭得一干二净。
“我……”岑砚虚虚地抬手打断了一下,说:“知道。”
然后他麻木不仁地开始回答问题:“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飞速发展,数字图像处理作为人工智能技术落地应用的重要方向之一,很多技术快速从实验室环境进入实际应用,如刷脸门禁、刷脸支付、车牌识别、交通视频监控等等,为我们的生产生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台上的中年女人嘴还张着,教室里安静了一阵后,她摆了摆手说:“坐下吧——困了就自己起来站一会儿。”
岑砚反应了两秒,腚一落,扎扎实实坐下了。他怎么可能罚站自己,他很爱自己的好吧,他窜了窜腰背,把脊柱挺直,表现出了一副对知识求知若渴的姿态。
老师似乎很吃他这一套,讲完一段课程内容后停下来,又说道:“别看你们都是成人了,上课还是得敲打,但是话说回来,你们都是成人了,被督促着听课,脸红不红?”
“……”
岑砚一口气岔上来把脸憋红了。
老师每说一次岑砚,全班人就拥有一次正大光明看他的机会,班里女生少得可怜,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都看他看得脸红。但这导致了老师以为自己说的话挺管用,一个个都听得自愧不如。
老师加了把劲:“看来你们都知道自己没好好听课?那为什么不好好听课?就非得让我骂着赶着督促着?学学人家慕逸,往那一坐就知道是来听课的,你们呢?往那一坐,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是来吹空调的,还需要点白噪音是不是?”
岑砚真想说一句您不讲课他也能自学,可是看老师大夏天的站在太阳直晒的讲台上督促他们学习,督促到口干舌燥,心里又有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
所以说,那种学习上的变态是最受老师喜欢的,往那一坐啥也不干就能被夸夸夸。岑砚突然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酸唧唧,扭头看了一眼没坐在一起的慕逸,心道果然。
果然,被夸也面无表情,坐得一动不动,像个待机的机器人。
十分钟后,老师总算说了个痛快,话题终于回到课程内容,然后嘴一张就又揪了一个起来回答问题。
全班人都没想到她会点名慕逸,纷纷诧异地扭头看过去。
岑砚是愣了几秒才把脑袋扭过去的,而那人已经站了起来。
老师指了指屏幕上当前的数字图像处理教学演示系统,说:“你上来做一下实时演示。”
数字图像处理教学演示系统使得课程变得不那么抽象化,能够更好地理解相关算法理论及其效果,做到所见即所得。
但岑砚不懂这位老师为什么要叫学生上去做演示。
只见慕逸短暂地沉默后,抬步离开座位往讲台走去。那一丝不苟的黑色长发和端正笔直的背影真的百看不厌,岑砚一盯上去就没移开过眼睛。
然后有些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腿好长啊啊啊啊。”
“好帅啊。”
岑砚:“。”
他完全能理解这些女生的心情,因为他也在直勾勾地盯着看,可是虽然她们说的都是事实,但怎么听着有种又尴尬又土气的感觉。
岑砚出神的几秒,慕逸已经走上讲台站定,两人的视线很奇怪地,就如某种化学反应般的,一触即融。
岑砚噌一下回神,光速移开视线低头看桌角。
然后又忍不住抬头偷瞥过去,结果发现慕逸正在做演示,却依然在看着他。
岑砚愣了下,露出满脸问号。
对视没一阵,他又连忙别开视线。
站在台边的老师立刻点名:“岑砚,低头干什么?给我好好看好好学。”
岑砚一激灵,又连忙抬起头,结果又和慕逸对视上了。
就在这时,他很清楚地看到,正在对视的这人,嘴角有两个小窝窝一闪而过。
久别重逢的梨涡……
虽然但是,这人又笑??
岑砚怒火直冲天灵盖。
时隔多年没见过慕逸笑之后,现在看到慕逸笑他就生气。
就像是——你嘻嘻,我就不嘻嘻。
我看不惯你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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