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
殷鹤野的表情有些失控,反复惨死,让他的精神出现轻微的崩溃,什么话都不想说。
“你毫无顾忌地打开天窗说亮话,是断定我们无法对你产生威胁?”江祈卿直戳要害。
然后,他又叹息着说:“难怪在没有法律法规的地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才是唯一真理。”
“反抗不了,就只能承受压迫。”
江祈卿只用了短短三句话,就将莫念尘与其他人之间硝烟味催化得愈发浓厚。
众人皆不言语,仿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莫念尘气定神闲地看着江祈卿,四目相对之际,江祈卿唇边浅淡的笑意深了些许。
事实上,江祈卿不偏向这场“战争”的任何一方。
目前大部分事情还处于未知状态,众人没有确切的希望,人心容易躁动,势必会引发纠葛。
然而,当所有人的仇恨值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其他人之间的摩擦就会极大地减少。
这就是激化莫念尘与其他人的矛盾的最大益处,但并非全部动因。
出于某种找乐子的好奇心,江祈卿很看看,弱小的“民众”究竟有没有能力推翻“暴君”的统治。
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大家何必苦着一张脸?”
眼见气氛越来越沉重,穆锦安出声打破了沉默。
“你还挺乐观。”谢辞婉咬牙切齿地说,气得颤抖。
许思清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凛声问莫念尘:“接下来,我们应该朝着哪个方向前进?”
“你怎么能!”谢辞婉强行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旁撤一步,拉开与许思清的距离。
纵使语气不友好,向莫念尘询问下一步行动的行为本身,已经发出了一种屈服的信号。
许思清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愤怒之后冷静下来,她不过是要面对一场艰苦的“战争”。
她会寻找合适的时机与“敌人”交锋。
许思清做了一个深呼吸,说:“正好是六支船桨,你指挥,我们划?”
“可以。”莫念尘不客气地应下了,又像是戏弄手下败将般,添了一句:“你来喊口号。”
“啧,我们的座位,你是不是也要亲自安排,来彰显你的话语权?”谢辞婉阴阳怪气道。
莫念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说:“其他人随意,你坐我面前,第一排。”
顿时,谢辞婉的脸色像是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臭。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莫念尘随手一指,定下航行方向。
视野范围内没有任何可以算作路标的东西,在没有指引的条件下,他们必须拥有迈出第一步的魄力,去破局。
“大家听我口令划。”
许思清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抑扬顿挫的口号在湖面上回荡,无比清晰。
“说起来,我曾读过一个故事,倒和我们的处境有些相似。”
穆锦安蓦地开口。
也不管其他人有没有心情听,他继续说:“神在地狱建造了一座连通人间的塔,有罪之人被投入塔中,接受惩处。”
“要是罪人能抵达塔顶,则可将罪孽留在塔中,重归清白身,开启新生。”
“但是--”穆锦安故意拉长了语调,“从没有罪人能走出那座塔。”
“少说风凉话,你要是力气多得没处使,就替许思清喊口令。”谢辞婉怼道。
“你很怕出不去?”穆锦安问,“我们已经失去了对‘过去’的记忆,你应该没有牵挂了才对。”
“关你什么事?”谢辞婉将问题抛还,“你想留在这鬼地方,还不允许别人想走?”
“嗯,是跟我没关系。”穆锦安说。
他轻飘飘地将话锋转了一个弯:“但我没想到,你也遗忘了自己的过往经历。”
“你套我话!”谢辞婉立即反应过来。
“别生气,我刚刚还不确定。”穆锦安勾起嘴角,“此刻才肯定。”
谢辞婉不吭声了,怕自己再中连环套。
“我们应该都是相同的情况。”穆锦安得出结论。
“既然如此,我建议大家都思考一个问题--‘恶’是源自‘人的本性’,还是诞生于‘人的经历’?”
“你是想在这里讨论哲学?”殷鹤野不关心穆锦安在说什么,只觉得他吵。
“触景生情罢了,毕竟我一直认为,恶如蛛网,根系难除。”穆锦安坦言。
然后,他看向了莫念尘,“这里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是吗?”
“骂人还拐弯抹角。”谢辞婉嗤笑。
“你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穆锦安迅速否定了谢辞婉的看法,意味深长地说:“他仅仅只是最显著的例子,并非个例。”
“如果失去‘过去’就能让我们回归到白纸的状态--「暴怒」,你不觉得自己的脾气太冲了吗?”
穆锦安的最后一句话无可置疑是在针对谢辞婉,但谢辞婉无法为自己辩驳。
“你想说什么?”许思清拧眉。
“我只是想提醒各位,虽有句古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那并非可以安心托付后背的交情,更别提我们之中根本没有善人。”
穆锦安终于一点点展露了他的意图,揭开这出戏的谜底。
“没有信任作为基础,要合作完成一件风险巨大的事情,难比天方夜谭--当、心、背、刺。”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许思清明白穆锦安此举的深意,却对他是否是真情实意存疑。
可穆锦安风轻云淡地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我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他在做什么。
当怀疑的种子被埋进土壤,总有一日会发芽,让众人分崩离析。
而这,就是穆锦安想要的效果。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假如众人貌合神离,便同一盘强行凝聚的散沙无异,可轻易击溃。
他们的反抗,也不足为惧。
这就是穆锦安献给莫念尘的投名状。
若弱肉强食无可避免,那他为什么不早日站到“正确”的队伍中去?
“你倒是看得透彻。”莫念尘收下了穆锦安的诚意,而不考虑其中的真假。
他不需要忠心,故对方的真实想法并不重要。
--他只要结果如他所想。
“承蒙你的谬赞。”穆锦安弯了弯眉眼,仿佛是收起獠牙的毒蛇,会温顺地攀住主人的手臂,听令而动。
湖面上,逐渐乏力的口号孤寂地回响,滋生出古怪的安宁。
遽然?,坐在船头的莫念尘看见了一个黑影。
随着小船慢慢靠近,黑影的真实面目也逐渐显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块指路牌,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上面的文字遭到岁月腐蚀,只能勉强辨认出“欢迎……桃源……”的字样。
莫念尘收回视线,远处,一叶渔船正幽幽向这边游来,依稀可见其上承载着一道人影。
“你们是迷路了吗?”
待两船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撑船的少女也发现了船上的众人。
她穿着朴素的长褂,眼睛如林间的溪水,清澈透亮。
莫念尘的目光在少女脚边的瓦罐与渔网上停留了一秒,回答:“是。”
“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村里。”少女像是习以为常,毫不犹豫地向众人发出邀请。
岂料她刚调转船向,湖面陡然扬起波浪。
莫念尘扭头望向波源,上百条密齿鱼正以高出水面四五米的弧线,弹射而来。
这些异种足有成人前臂长,开合的口腔里三层尖牙密如荆棘,每一次跃起都带起混着腥臭黏液的水花。
整片水域仿佛被倒进沸腾的油锅,袭来的水波将船推得左摇右晃,船上的众人重心不稳,只得紧紧抓住船沿。
“‘潮汐’怎么提前了……”少女有些慌张,但她抱起瓦罐,揭开盖子,将腥味浓烈的红色块状物抛洒入湖的动作,却是一气呵成。
扑通!
水花四溅。
红色块状物散开,露出了其他东西。
似乎是……指甲。
“快划!”少女高声提醒,率先行动。
划船的六人连忙稳住身形,荡起船桨。
两艘船破开湖面,拼命加速,宛若离弦之箭,竟萌生出了几分赛龙舟的气势。
莫念尘眺望后方,庞大的鱼群受到了食物的吸引,争先恐后扑向下沉的鱼饵。
可那么点鱼饵,拖不住它们太久。
“是肉?”莫念尘问少女。
少女没多余的力气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莫念尘说。
他扫视众人,“这样,事情就不算难办。”
许思清心里一咯噔,直觉对方想到的不是什么正常的解决办法。
“既然我们不死,就可以将一个人用渔网兜住,拋入湖里,从而控制鱼群与船尾的距离。”
莫念尘的话刚说完,许思清就厉声反驳:“没人乐意受这种罪。”
“有时不愿做出牺牲,反而会害了所有人。”穆锦安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立场,“假如鱼群追上我们,你认为,有谁能幸免于难?”
“我可以成为‘鱼饵’。”他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
“你对自己还真是够狠。”许思清虽不赞成穆锦安的做法,但也不认为他的选择是错误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未曾想这时,谢辞婉也应和道:“是啊,没想到,会有人铁了心要当狗。”
“摇尾乞怜,会让你很爽?”
“你说什么?”穆锦安收起了轻佻。
在事态升级前,莫念尘用指节敲了敲船边缘,“你们不用吵,我没想过真那么做。”
“那样未免过于残忍。”他说得如此轻巧,仿佛提出这个想法的人不是他自己。
“姑娘,你觉得呢?”
莫念尘将话题抛给猝不及防的少女,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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