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当然有。”
维里尔低声回答灵媒。
“我当然有想见的人。”
所有人都在看他。
灯光昏暗,白西服上的暗纹月色般流转。银发的男性沉默着,发丝和绿眼睛都带着湿意,好像湖水中捞出的贝类。
很快有人认出他就是被巫师指为恶魔的那人,但他看上去年轻又英俊,回答灵媒时声音又柔软又无辜:“但我不认为你能带回他,女士。”
“至高存在指引我向您伸手,先生。”
黑发的灵媒如此说到,声音幽幽:“还请您给我一次机会。”
维里尔下意识偏头,看向自己身侧的男性。
在行动完成的瞬间,大脑就开始疑惑。它问维里尔:干嘛要看他?你在向他寻求什么?维里尔给不出答案,他思绪混乱,只能归结于本能反应。
“……嗯?您在向我寻求意见吗?”
红衣人略带惊讶地看向他,面具下的灰蓝眼睛旋即带上笑意:“作为工作人员……我建议您享受一切可能性。”
“就算绝无可能?”维里尔闷声询问。
“可能的定义本就模糊,先生。”
……好吧。
维里尔再次看向灵媒。她紫红色的嘴唇下垂着,深棕眼睛沉静地看向这边。
他闭上眼,再次睁开。
因烦躁而狂乱的感官被强行聚拢,从恶魔的眼珠来看,那位人类女性的脖颈上缠绕着细线,薄弱的魔力之线,好似下一秒就会消散。
那是深蓝色的、宝石般的魔力。
可能的定义本就模糊。
维里尔如此默念,向前走去。
在宾客们窥探性质的目光中,维里尔在灵媒身前停下脚步。
“你打算怎么做?”他轻声询问。
“请您稍等。”女人稍稍低头。
她上前一步,把距离拉得极近,浓密的睫毛几乎要扫到维里尔的鼻梁。她身上传来草药味,随后被魔力的熟悉味道盖过。
维里尔垂着手,稍低下头去。在所有人都不在意的地方,他将指尖嵌进掌心肌肉里。指甲轻易划开皮肤,自虐般拨开肌肉纤维,烦躁地拨弄着纤细的血管和神经。
他以此来保持平静,而不是立刻掐着她的脖子,询问她跟墨菲有什么联系。
灵媒紧贴着他,环绕着转了一圈。她像条柔软冰冷的蛇,用鼻吻细细闻过猎物的每寸皮肤,从而决定下一步猎杀的细节。
“您想见到的人是您的抚养者。”
蛇嘶般的声音从耳后响起,随后连同女人鬼魅的眼睛,一同出现在维里尔眼前。
“父亲,母亲,导师……爱人,如果那是您对爱人的定义的话。”
人群中有人低语。
“这么多人?”
维里尔并未在意,他只是垂下眼,墨绿虹膜上投上阴影。
“……我不清楚,但你说得对。”他轻声回复。
“那很好。”女人露出近乎怜爱的笑意。
灵媒俯身,握住维利尔的手掌,将他的手指从掌心拔出,温柔地打断了他自残的进程。她的动作近乎虔诚,好似信徒托举圣物。
鲜血从那条深缝中流淌出来,蜿蜒着滑下鱼际。
灵媒深吸口气,将他的手掌送到自己的唇边。
吞咽和吮吸声太明显,今夜的猎奇性终于得以保障。爱好此道的宾客目不转睛,而口味稍淡的则开始不满低语。
但维里尔毫不在意。
掌心的痛觉跟那些轻忽的蓝色丝线比起来,只能算清风拂面。他紧盯着灵媒的脖颈,犬牙髓质开始发酸,某种啃咬**浮现出来,并变得难以忽视。
或许他能从这个灵媒的血肉之中尝到一星半点的,属于“他”的味道。
这个念头甚至促使唾液分泌,维里尔不得不移开视线,开始在脑内默念戴安娜的所有教导。
在他第三次吞咽口水时,灵媒猛地昂起头来。鲜血自她嘴角飞溅,落到维里尔衣领边,在银白布料上留下一点红斑。
女人仍旧紧握着他的手掌,身体却开始剧烈抽搐。眼珠在眼眶内剧烈颤抖着,超脱肌肉束缚,全方位角度地飞速旋转,伴随自她喉间发出的嘶嘶响声。
十秒之后,她猛然僵直,松开维里尔的手,铁板一块似的后仰,然后轰然倒地。
维里尔:……?
他愣愣地看着地板上的灵媒,等待她站起来,告诉他她带来了那个人。
但她只是躺着,双眼紧闭,姿态安详得像平躺在棺材里。
一步之外,某位男士面露鄙夷,高声评价:“我看这不是降灵,这是癫痫犯了!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保不定这女人唾液里有什么病毒——”
他话音未落,就扭转成惊恐的尖叫。
因为躺在地上的灵媒女士浮了起来。
她依旧平躺着,身体却离开了地面。某种反力学力量托举着她缓缓上升,裙摆衣角却依旧顺重力向下。
升到某一高度,她又被缓缓扶正。灵媒依旧双眼闭合,居高临下正面维里尔,双臂缓缓张开,摆成一线,好似一具没有十字架的殉难像。
下一秒,她猛然睁眼,死死盯着眼前的银发男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她尖锐地嘶吼,声音盖过了周遭所有不安的低语和惊慌的呼声。蛇的嘶嘶声变得如此高亢,目的恐怕是刺破所有人的耳膜。
“你怎可能是,怎么可能是我们的——”
如果说今晚有唯一的主题,那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好好把话说完。
在灵媒结束她的尖叫前,更加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炸开。
维里尔一愣,庞大且熟悉的魔力海潮般涌来,瞬间阻断了他对那丝魔力的感知。他来不及恼怒,侧头望去。
——东南方向,无数粗壮的枝干撞破了水泥砖墙,以堪称粗暴的架势继续高速生长,冲着室内袭来。
那是橡树,它们响应“识橡树者”的呼唤而来。
“——维里尔!”
熟悉的女声穿破惊叫和混乱的人群,维里尔循声望去,看见一根枝条上半跪的蒂娜。
她的礼裙被撕掉半截,剩下的在膝上打了个结。一头姜红长发在高处飞舞,直白地宣布着主人显现的血统。*
“他们是恶魔教徒,要召唤你!”
蒂娜紧握着橡树枝干,向下竭力嘶吼着,“所以尽力别响应!”
维里尔一怔,皱起眉:“我都不知道我的召唤阵……”
“——不要想那么多了!”
蒂娜极速回头,瞥了眼室内。她俯身拥抱橡木,低声说了几句话,枝干就顺从地延长,将她送到维里尔身前。
女孩跳下橡木,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召唤阵被我破坏了,他们现在打算把所有人当祭品,强迫你响应他们的召唤!”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人群传来惊慌的哭声。逃往外面的大门已经被锁上,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间地下室里。
下一秒,没药和香肉桂的香气从天而降。大量圣油从天而降,载体是本该用来灭火的自动洒水器。
场内的红袍人们交换目光,纷纷从怀里掏出了木棍。他们开始熟练地往上缠布料,又掏出瓶子,将暗黄的粘稠液体泼上布料。
“……以火为媒介的血祭?”
维里尔仰头嗅嗅,疑惑地询问,“谁教他们的?上世纪五十年代后不是就没人知道怎么强迫恶魔降临了吗?”
“——你能不能别问了?!”
蒂娜崩溃大喊,又注意到他们身后悬浮着的、尖叫着的灵媒,忍不住破口大骂:“*的,这又是什么啊?!”
维里尔欲言又止:“……她吸了我的血,想把他带回来。”
蒂娜更加崩溃了:“你是个大恶魔!别让人吸你血啊!!!”
话说至此,红袍人们已经点燃了手里的火把。
再不做点什么,这群尖叫着四处乱跑的客人,就要因为一点无伤大雅的猎奇心理而成为血祭祭品了。
蒂娜烦躁得要死,这群人一门心思要把他们的主带到人间,一句人话都听不进去。她跟这群恶魔教徒好说歹说,他们都不信自己信仰的大恶魔就在外面。要是态度好点,没准他们还能要个签名握个手。
召唤阵被她破坏了,现在他们又开始搞血祭。老天,谁会在二十一世纪搞血祭?!太古典了,惊悚程度堪比中世纪教皇迪吧蹦迪。
“——你能不能用点魔法?”
蒂娜抓着维里尔衣领,急切询问,“比如空间转移?”
维里尔点头:“我可以……但需要你解开禁锢。”
蒂娜立刻举起手指,张嘴就要念诵咒词。可第一个字刚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问题:“……不对,我把你的禁锢解开之后,你岂不是更容易被强行降临?!”
“恐怕是的。”
“你——你是不是今晚状态一直很不好?如果不解除禁锢就怎么都做不到吗?!”
“嗯嗯……噢,对哦,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仪式噢。我大概只能感受魔力流向。”
“啊啊啊——烦死了!废物!废物恶魔!”
已经有人燃起来了,蛋白质被烧焦的糊味,跟疯狂混乱的惨叫嚎哭扭在一起。咒语自四面八方传来,恐怕他们事就先录好了。
蒂娜抓狂地扯着一头红发,暴躁地甩手,指挥橡木缠绕住了五六个红袍人:“我可是个德鲁伊!我才不想用橡树攻击纵火犯!”
果不其然,当他们开始用火把烧灼树木时,蒂娜立刻听见了树木的低泣声。它们低声哀泣,似乎并不明白,能听懂它们低语的人为何要让它们受此折磨。
她深吸气,狠下心逼迫瑟缩的橡木,让它们继续阻止这群神经病火烧活人。她扭头瞪向维里尔,眼里盈满了与植物共感而产生的眼泪。
“拒绝降临,我只要求你做到这一点。”
蒂娜咬紧后槽牙,翻身攀上一根枝干,“别屈服!”
血祭所招来的恶魔无法拒绝交易。
谁知道这群信奉恶魔的家伙想要他们的主干什么,维里尔也不太想当他们毁灭世界或征服世界的契机。
可他很疲惫。
说实话,他蛮喜欢人类,但也仅限于喜欢。今晚高于这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维里尔很难保证他能做到蒂娜所命令的事。
毕竟他是个恶魔,恶魔总是随心所欲的。
他回头,看向依旧飘浮着的灵媒。女人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他,癫狂愤怒……却又充满敬畏与惶恐。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在一片惨叫声中,维里尔轻声询问。
女人紧盯着他,牙齿深深陷进唇中。
“——你真的是祂?”
她开口,嘶哑且不可置信。
“我们的主,至高的存在,虚妄之主,本源的子嗣,承载以太者,**与虚空的恶魔?”
……好多称呼。维里尔欲言又止。
“我是,呃,最后那个名词。”他严谨地回答,瞥了眼不远处某个燃着火狂奔的身影,“**与虚空的恶魔,没错。”
“……你应该背负六翼啊。”
长发遮盖了大半面庞,缝隙之中,灵媒的眼睛逐渐变得空洞又茫然。
“圣典说得很清楚,‘祂手握长枪,背负六翼,降临时璨如东方的辰星。祂的双目是混沌深渊的墨绿,祂的双手是永无终结的泥沼,祂必带来一切事物的终结,万物皆虚’……你应当是这样的啊!”
“先不说后面那句,”维里尔耐心地分享听后感,“第一句怎么听都不是写恶魔的吧。”
“圣典就是如此写的!”
她尖叫着反驳,“圣典既是真理!自我三年前与地狱之主对话,祂所教导我的有关你的一切都是如此——我绝不可能错误!”
维里尔沉默片刻。
他前迈一步,伸手将灵媒的发丝拂到面庞两侧,露出人类女性绝望的眼睛。
血祭中死去的人愈来愈多了,他能感知到自穹顶传来的连声呼唤。本源指定的法则开始生效,随着献给他的灵魂增加,他的本体愈发偏移人类皮囊。
但维里尔还是打算告诉这个女人真相。
毕竟她为他短暂地带来了一些希望,而维里尔已经太久没有体验过心怀希望的感觉了。
“你说你曾与地狱之主对话,那你是否知道他的名字?”
维里尔仰头,注视女人的眼睛,声音轻柔如幼鸟绒羽。
“他叫梅菲斯特,一个由人类创造的名讳。在人类的那部作品中,他是一个否定人类存在意义,蔑视一切现存事物的恶魔。
“我并不熟识他……抱歉,但你怎会轻信一个名为‘梅菲斯特’的恶魔的言语?又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信仰起另一个恶魔来?”
“……你的意思是。”
女人的声音嘶哑且颤抖。
“我所信仰的一切都建立在他的谎言之上?”
除了我确实存在以外,的确如此。
维里尔如此想。
他完成了这件事,转身离开这个女人,不再听她绝望的恸哭。
橡木继续生长着,竭力挽回即将逝去的生命。他能感受到蒂娜的魔力,她做得很好了,事到如今维里尔只感受到了刚刚抵达两位数的灵魂。
一闭上眼,那些灵魂就被挂在金钩之上。本源轻托着他们,俯身向他展示这些祭品,轻和地询问他的意见:怎样?如何?我的孩子,他们的献祭达到了你的要求吗?
维里尔扫视那些扭曲的灵魂,他们闻上去芬芳得不可思议,可口得好比多汁的芝士汉堡。他试着扯下其中一片,在尖叫痛苦中舔了一口,味道却一般,干涩又乏味。
本源再次询问:怎样?如何?你想要响应他们的召唤吗?
维里尔心想:可它们根本不好吃诶。
可你应当响应,孩子。即使血祭粗制滥造,但他们献上了灵魂。只要你感到满意,你就应当响应。
错位感达到了极致,维里尔一偏头,甚至能看到自己神游的侧脸。
好吧。他无所谓地做出决定。既然都这么说了——
“——真是糟糕的自制力,先生。”
身后,德式英语如此说到。
维里尔一怔。
某种异常感攫住了他。
多年前的记忆回溯般降临,某个睡前,那本名为《浮士德》的硬装书,稍显困倦的那人的脸,以及书脊上的作者名字和国籍。
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是德国人。
他猛地回头,看向说话人。
那人摘下了兜帽,红袍下藏着一头黑色长发。质感、光泽、甚至发丝的粗细都熟悉得让维里尔反胃,在四起的火光之中显出猩红。
“……你说什么?”维里尔的声音罕见地开始颤抖。
对方露出笑容。一个弧度不大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挑,好似施舍般浅薄的笑意。依旧熟悉。
“我说,真是糟糕的自制力,先生……
“或者说,维里尔。”
德国口音烟消云散,这下就连最后一处差别也消失了。
维里尔眼前一黑,回过神时,身体已经冲到了对方身前。他一把握住男人的肩膀,心脏为过分熟悉的手感而狂跳。
“——你,你为什么——?!”
他开始胡言乱语,结结巴巴。错开一个身位的恶魔灵魂冷眼旁观,嗤笑他太过夸张。而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口,让自己闭嘴,这可是——
然后,维里尔听到他这么说。
“抱歉,要让你失望了。”
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脸庞。
微微上挑的眼角,平缓纤细的眉宇,右半脸错落的三颗浅痣,五官线条一如既往地优雅,强迫症似地精细——除了稍淡一些的虹膜,这完全就是“他”的脸。
“他”,名为墨菲的恶魔,维里尔的抚养者,他的父亲,他的导师,他的爱人。
除了此时不再遮掩的,一瞬之间爆发开来的,属于第三者的魔力气息。
“我不是他。”
赝品露出戏谑的笑意,傲慢得与本尊别无二致。
“我是地狱之主创造的安慰剂……我是他用以折磨你的良药。”*
下一秒,维里尔的指节传来一阵温热。
他有些恍惚,低头看去。一把利器连接着他与眼前的人,刀柄在他手心,刀刃在对方体内。
而那双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之上,指肚干燥又温热,颤抖着在曲起的骨节上划下一横。
“……他可不想让你搞砸人间,维里尔。”
眼前的人如此说,猩红从扬起的嘴角涌出,声音带着翻涌破碎的血泡。
“他很喜欢人类,他还要在这里玩很久呢。”
维里尔说不出话来。
他连思考都没法进行,指尖的触感摧毁了一切,魔力回路、血祭法则、甚至是百年来构造起Verrill·Vacancy的一切。
他不受控地下滑,下滑,滑进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再度体验失去“他”的茫然。
噢,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是亲手杀掉墨菲的那个人,至少这次他还参与其中了,而不是彻彻底底的无助的旁观者,不是吗?
“Verrill·Vacancy.”
那个被制造出来的赝品如此叫他。
然后抬手扯住他的头发,逼他低头。
维里尔尝到鲜血,唾液,柔滑的黏膜,坚硬的牙齿,弹韧的舌面,以及混杂着恶意和暧昧的情绪。
他给了维里尔一个吻,深且缱绻。
随后,一阵惊人的疼痛袭击了他。
维里尔瞪大眼睛,后仰脑袋结束这个吻,又捂住了自己的嘴。鲜血很快溢满整个口腔,从口角溢出来,顺着手指滑落。
这个冒牌货咬掉了他的舌头。
对方哈哈大笑,刻意夸张地咀嚼,把维里尔的舌头咽下去后,张开嘴唇向他展示口腔内的肉渣与腥味。
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维里尔的手,带着他翻转手腕,让刀刃在自己腹中翻搅一转,彻底摧毁幸存的脏器。
“这不就回到身体里去了吗?看吧,拒绝血祭也没那么难。”
赝品带着疼痛逼出的气音如此说,笑着伸手,扣住维里尔的后脑,抚摸一条好狗般揉搓起他的银发。
维里尔捂着嘴,眼含热泪,一时搞不清楚这些眼泪的来源。
但这个家伙说得对,疼痛刺激之下,错位的恶魔灵魂彻底回到了皮囊之内。血祭销声匿迹,本源也不再催促,面对维里尔它向来宽容。
舌头还没长出来,维里尔发不了声。他有太多想问的,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赝品先生显然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边笑边握着他的手,一次又一次捅进自己的腹间。大概进行到第五次,他终于体力不支,滑倒在地。
维里尔瞪大眼睛,放弃捂嘴,伸出双手,把倒下的身躯抱进了怀里。
就算是赝品,他也没法坐等墨菲的身体直接倒在地上,这不可能发生。
“……我只是个躯体,跟你周遭的人类比起来哪边比较重要?”
濒临死亡的躯体仍在笑,沾满鲜血的手指按到维里尔前襟,描出一个叉号:“我不希望你连这个都判断不清楚,维里尔。”
明明是个赝品,口吻却这么像本尊。
扣在对方肩膀边的手指极紧,不满、愤懑跟难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超出恶魔情感的承受阀限。但维里尔依旧照做了。
他再度闭上眼睛,血祭所献上的灵魂还摆放在眼前,扭动着、哀嚎着。血祭未被完成,但已经献上的祭品依旧从属于他。
这大概算电车难题,不过一边轨道上绑的不是活人,而是被谋杀的几具尸体。
答案很好选嘛。维里尔想。
*
在橡木的哭泣超过她的承受范围前,蒂娜终于感受到了维里尔的魔力。
仅眨眼的一瞬,纵火犯们就不见踪迹,火把还掉在地上,把满地圣油尽数点燃。被她护在树上的人类又开始尖叫,抓着枝叶要往高处爬。
虽然不知道禁锢未被解除,维里尔是怎么使用魔法的,但蒂娜还是松了口气。
她最后对橡木低语,让它们将每个乱跑的客人包裹起来,向上生长,突破土地重返阳光之下。而后抬头,寻找起维里尔的踪迹。
可在某个角落看见他时,蒂娜却沉默了。
……他跟谁在接吻?蒂娜皱起眉。怎么那人还满身血?嗯?
她一时间犹豫是否该乘着橡木过去,但下一秒就发生了比维里尔跟人接吻更奇怪的事——
跟他接吻的家伙松开他,凑到维里尔耳畔说了些什么,随后就破碎开来,在火光里分崩离析。落地时甚至破碎成淡蓝色的光点,消失不见。
相当梦幻,相当迪士尼。
然后,银头发的混蛋恶魔抬头看向她,眼睛里的泪花被火映得闪闪发光,看上去茫然无措。
……我根本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头发逐渐变短变回金色,蒂娜闭上眼,心想不管刚刚那段是海的女儿还是冰雪奇缘,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注解:
*爱尔兰盛产红发。
*安慰剂:没有药物治疗作用的片、丸、针剂。对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引起不良后果的人具有替代和安慰作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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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4 原教旨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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