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两位驱魔人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两杯咖啡。
蒂娜不喜欢黑咖,但她也不好开口请求一位受了惊吓的女性帮她煮一杯拿铁。
她端着杯子,看向维里尔。此人完整无缺地坐着,方才被血浸透的银发干燥利落,顺着颊线垂下来。
说实话,从刚才那个穿刺角度来看,血根本溅不到头上去。蒂娜轻轻咋舌,心想他最近演戏也太夸张了。
“……所,所以。”
两人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汤普森夫人沉默了许久,终于艰难地开口:“那种东西叫shady,是地狱来的一种,呃,魔怪(monster)?而这位,呃,维里尔先生,也不是人类?”
蒂娜点点头:“是的。他是更高等一点的东西。”
听她这么说,汤普森夫人看向维里尔的目光立刻变得惊恐起来。
蒂娜眉头一皱,连忙补充:“没事的,汤普森夫人,他是通人性的地狱产物。”
维里尔立答:“嗯,我很通人性。”
汤普森夫人:“……好的。”
女性往沙发内部缩了缩,尽力离这位通人性的地狱产物远一点。
“所以,”她虚弱地追问,“我的女儿,露西她就是被那种东西给……?”
蒂娜斟酌着用词,小心地回答她:“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shady并不以人类□□为食,也不吸食恐惧或痛苦,它们通常只是栖居在人类的阴影里,吓走其他可能会进入人类阴影的魔怪,并以此为乐。”
汤普森夫人的嘴唇又开始颤抖:“我的影子里还有其他魔怪?”
蒂娜:“没事的女士,只要shady在您的影子里,其它魔怪就不敢久留。”
看着对面的女士,维里尔歪歪头,俯身凑到蒂娜耳边:“没帮上忙,她更害怕了。”
“……你闭嘴。你现在的定位是‘通人性的地狱产物’,更帮不上忙。”
维里尔听话地缩回原位,靠在沙发的角落里,墨绿眼睛低垂着,看向咖啡杯。可他方才的表现太“出色”,就算现在安静得像个摆件,汤普森夫人依旧很害怕他。
她瞟向他,又立刻移开目光,恳求般看向蒂娜:“所以,它……他?他应该不会失控吧。”
很无礼的问法,但纵向看来,在所有得知维里尔身份的委托人里,这位女士还算礼貌了。
蒂娜摆摆手:“请您放心,他很听话,训练良好。”
银发的男人随之开朗微笑,伸手在头顶竖起四根手指,伪装自己拥有一对耳朵。
“……好的,抱歉。”
汤普森夫人尴尬地笑笑,迟疑片刻,又追问道,“所以,我的女儿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带走了?”
蒂娜看向维里尔,示意他开口。
维里尔放下手,坐直身子:“您看过《化身博士》吗?女士。”
“呃,那部小说吗?”汤普森夫人不明所以。
“……我说的是电影,但也没差啦。”
维里尔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一条线,将眼前的空间割成两半。
“有这么一类地狱生物,比shady高等一些,不过比不上我。它们具有一定的理性,以人类的语言来说,他们能够进行思考。我们将它们称为魔鬼(demon)。
“而在魔鬼中,有一个种族名为Twin,它们并不强大,但比起其他魔鬼,Twin们的性格更加复杂。在某些Twin身上,我们甚至能看到特别的情感模式……人类才有的那些。比如同情、善良……”
他顿了顿,眼珠向下转去,目光落在汤普森夫人身上。
“或者爱。”
“所以它们能够辨析某些差别,进而拥有对应的能力——他们能够分割事物,使其变成对立的两面。”
维里尔解释完,在空中再次画了一条线,分别在两边画上箭头。
“就像《化身博士》里的海德和杰基尔。”
女人紧紧盯着他的手指,仿佛能从那上面找回她失踪的女儿似的。
“所以呢?”汤普森夫人握紧杯子,勇敢地看向维里尔,“是Twin带走了露西?它想要露西身上的阴暗面?还是善良面?”
“……是的。”维里尔点头,坐回原位,“是Twin带走了她。”
丧女的母亲沉默下来,她垂下头,将面庞掩盖在阴影中。但蒂娜能感受到她身上缓缓泛出的光晕,与极致的痛苦交织着,扭曲又和谐。
再次抬头,女人的目光不再空洞虚弱。
她注视着维里尔,神情坚定且温柔:“您虽然跟那种东西一样来自地狱——但您是驱魔者,对吧?”
维里尔面色平静地点头。
“……那就麻烦您,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带走露西的东西。”
她低声说着,白到泛紫的嘴唇不再发颤:“我想找回我的女儿,不惜一切代价……如果没法如愿,我也想知道那东西为什么带走我的女儿。”
维里尔轻声问她:“不惜一切代价?”
汤普森夫人停顿片刻,悲悯地点头:“就算它也会夺走我的灵魂。”
“……您放心。”
维里尔对她笑笑,“魔鬼没法夺走您的灵魂,那是恶魔(devil)的工作。”
他再次站起身来,低头看向蒂娜。
“给我许可吧。”银发的男性如此说,向女孩伸出左手。
蒂娜并未立刻答应,瞥向汤普森夫人的脸,那张漂亮又憔悴的面庞上拢着柔和的光,好似圣母怜子像。
事到如今,来龙去脉她也猜得差不多了。发生在这个早晨的事并不稀奇,不过是又一个以无能为力为基调的故事而已。但既然木已成舟,那就只能入水了。
女孩叹了口气,在维里尔的左手手背画下一个倒三角。每画一笔,她就念出一句咒语。
“徘徊的恶魂,无根的旅灵,令你侧耳倾听,因我拥有你的真名。于此,我允许你的显现,允许你的苏醒,允许你自禁锢中分出的一瞥,以我的血,以我的名。”
念到这里,蒂娜深吸口气,耳朵被这些哥特乐队歌词般的台词染得发红。
“Verrill·Vacancy,我允许你降临。”
三角闭合,虚空的笔画发出红光。自三顶点起,繁复晦涩的纹路蔓延盘旋,直至将三角填满,又下坠,落在他的手背。
维里尔闭上眼,再次睁眼,眸色血红。
下一秒,他笑咪咪地收回手来。
“好啦,谢谢。”
蒂娜耳朵还红着,咕咕哝哝:“你什么时候改改词,我怕哪天念着念着忍不住把你杀了。”
维里尔摊手:“我不会改,不好意思。”
然后,他侧目,看向汤普森太太。
“……为什么还躲着我呢。”维里尔轻声说,“还抱有侥幸吗?”
女人一愣:“您说什么……?”
维里尔眨眨眼,体贴地微笑起来。
“我没有对您说话,”他说,“我在对您说话。”
“您害怕我吧,琳达。”
今晚第一次,驱魔者喊出了汤普森太太的名字。
他赤红的眼睛朝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的女人:“我能闻到你的味道……您很害怕,您莫非见过我?或者听说过我的名字?”
汤普森太太茫然地看着他,试图听懂这些胡言乱语:“抱歉,我之前并没有听过您的名字,维里尔先生。”
“是听过哪个呢?”
银发男人仿佛听到了截然相反的回答,他稍稍偏头,思索着答案:“听过verrill,还是vacancy?不不……是V.V,对吧,大家最近常听的都是这个吧。”
“……不好意思,先生。”女人疑惑地皱起眉宇,“从刚刚开始我就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别聊了。”
一旁的蒂娜出声干涉,“快干正事。”
闻言,维里尔撇撇嘴,听话地不再自言自语。他绕过沙发,靠近汤普森太太。
面对他,女人下意识地战栗,抓紧沙发把手,把自己向后塞。
“女士。”
在她膝前站定,维里尔看向她的眼睛。说来奇怪,方才他说那堆怪话时,也盯着她的眼睛,可汤普森太太那时却不觉得他在看自己。而现在,“被注视”的感觉却格外强烈。
他半弯下腰,一张很像年轻乐队主唱的脸靠得很近,红眼睛却格外妖异。
维里尔轻声说着,仿佛在她耳边絮语。
“很抱歉,请您先睡一会。”
说完,他伸手,按住了汤普森太太的头皮。
手指猛然使力,拽紧头发,猛然向上。那些金色的发丝不像生物蛋白,反倒像牢牢嵌在皮肤上的钢索,极其坚韧,又与头皮连得格外紧密——
这一下,维里尔扯下了她的头皮。
然而头皮之下,却不是鲜血和头骨,而是另一个“琳达·汤普森”。
这个崭新的、浑身是血的“琳达”,就连在这块头皮下。
她像个俄罗斯套娃,被维里尔从汤普森太太的躯体中扯了出来,尖叫着,挣扎着,就像那只寄居在影子里的shady一样。维里尔有些困扰,他不得不伸手拉住外面那层皮,才能把她完整地扯出来,扔到地上。
而套娃的外层,也就是汤普森太太,并没有像失去了内容物的棉花娃娃一样瘪下去。她仍然很饱满,只是歪坐在沙发里,失去了知觉。
“怎么这么害怕我?”
维里尔疑惑地低头,看向地上的人形生物,“我很恐怖吗?”
这个女人,或者说Twin,以完全不符合任何进化学理论的方式扭曲着。她在地上盘旋,交叠,仿佛在适应肢体。
片刻之后,它才把脑袋扭回正常方位,用血淋淋的蓝眼睛看向维里尔。
“噢——噢——大名鼎鼎的V.V,您在我们这儿可比天使还恐怖。嘻嘻,虽然这世上没有天使。”
它开口,声音嘶哑浑浊,但竟然仍能听出一丝汤普森太太的影子,“您刚进门我就吓坏了,要不是我跟‘我’没法分开,我早就抛弃‘我’跑掉了!”
维里尔指指沙发上的汤普森夫人:“这不就分开了吗。”
……怎么这时候还抬杠。蒂娜皱眉。
“噢——噢——”
Twin怪异地扭动着肩膀,发出漏气般的笑声:“那是您神通广大,亲爱的V.V,您跟我们这些魔鬼可不一样。”
“嗯,你说的对。”
维里尔仍微笑着,“虽然我还没有女儿,但我不会把她吃掉。”
Twin沉默下来。
半秒之后,它爆发出了格外疯狂的笑声,肢体扭曲得更加迅速夸张,几乎要把肩胛骨贴到小腿上。
“那是当然我的宝贝我的心肝我的小露西,妈妈最爱的宝宝我的小恶魔我的小蛇小羊羔我好爱她好爱她所以我——
“所以我把她吃掉啦。”
它抬起头——如果那儿是头的话——对维里尔露出格外甜美的笑容。
就像汤普森太太会露出的那种笑容。
“我的女儿,我最宝贝的小露西。”
它甜蜜地说,舌头把嘴唇舔得淋漓。
“你知道吗,她是草莓味的。”
蒂娜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跟维里尔搭伙这几年,她也算见过不少魔鬼。它们天性暴虐,又恶趣味十足,干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但眼前这个Twin不一样,它的疯狂混合着人性,反而更加令人作呕。
地狱生物就该有地狱生物的样子,离人性远一点才没那么恶心。
然后,她看见维里尔点点头。
“嗯,我理解你。”
“……你理解啥啊!”
蒂娜崩溃大喊,忍住抄起咖啡杯扔到他头上的冲动,“不要随便表示共情!”
维里尔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茫然且无辜。
……他该不会真理解吧。蒂娜更崩溃了。
得不到同事的回应,维里尔作罢,回头看向地上的魔鬼。它嘴咧到耳畔,满脸陶醉,显然还沉溺在女儿的滋味里,非比喻意义的那种。
“那汤普森先生呢?托尼·汤普森。”维里尔问,“你为什么把他也吃了呢。”
听到这个名字,Twin的嘴角顿时向下,从极度的欣喜变成了狰狞的愤怒。
“噢——噢——托尼宝贝。”
它歪头,歪过二百七十度,“多么英俊潇洒,风流帅气,甜言蜜语哄得连魔鬼都动心,噢——”
维里尔闻言,扭头看向蒂娜:“英俊?”
蒂娜还皱着眉,随口敷衍他:“还行,没你帅。”
维里尔满意回头,继续听Twin发疯。
“所以我分开啦,我对自己用了分开,嘻嘻,哈哈,我把自己分开了,就为了跟我的亲亲托尼宝贝待在一起。噢——噢——我真是深情,‘我’真是深情。”
Twin保持着厌恶的表情,语气却浓情蜜意。它在地上蠕动着,把地毯弄得相当肮脏。
“我爱他,托尼宝贝,‘我’很贤惠,托尼宝贝也爱我,‘我’生露西,他打‘我’,我喜欢,但‘我’不喜欢,噢——噢——”
Twin拖长音调的感叹实在刺耳,蒂娜瞪了眼维里尔,示意他快打断它。
于是维里尔善解人意地开口,为语言系统稀烂的魔鬼补充了来龙去脉。
“你爱上了他,为了跟人类在一起,把Twin用来分离善恶面的能力用到了自己身上,恶面寄居在善面的身体里,让善面掌控一切,跟托尼·汤普森结了婚。
“起初一切都很好,托尼很温柔,你也生下了小露西。善良面很享受这样,恶面也接受平静状态下善面的掌控。
“直到托尼开始家暴,事情发生了变化。
“恶面由魔鬼最本质的要素构成,自然会把这种暴力也当□□意。但善面无法接受,在长期的折磨之下,她的掌控力逐渐下滑。在她入睡时,你会暂时掌控身体,躲到女儿的衣柜里,享受女儿的恐惧与存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天前,或许是托尼的又一次家暴,或许是其他什么因素刺激,善面的状态差到无法维持主导,而你则强大到能够掌控这具身体。
“于是你立刻遵从了本性——与最爱的女儿融为一体。”
“她是草莓味的。”Twin甜蜜地回顾。
维里尔点头:“嗯嗯,我理解。”
蒂娜疲于继续骂他,她玩着腰间配的匕首,随口问到:“那家暴男呢?你之前不是说他去酒吧了吗?”
维里尔回头:“哦,因为他跟我去的是同一家酒吧,他出门我进门。刚到这里我就闻出来这是他家了。”
“……那你为什么又说他被这玩意吃了?”
维里尔指了指玄关:“皮鞋,头朝内摆着,还沾了点血迹。他喝完酒就回了家,然后就被吃了。Twin吃完他之后,感觉到我们来了,所以才缩回善面的身体里。因此,我们过来时,善面才会感觉自己刚睡醒。”
蒂娜啧舌:“你是福尔摩斯?”
维里尔眨眨眼,羞涩一笑:“我比较喜欢马普尔小姐啦。”
“……等等。”
蒂娜思考片刻,突然发现一处矛盾,“你不是说恶面把暴力也当□□意吗?怎么这玩意说起家暴男也一脸嫌弃?”
地上的Twin立马搭腔:“噢——托尼宝贝——我好爱你好恨你——”
面对蒂娜吃了苍蝇般的表情,维里尔立刻抬脚踩住Twin的下半张脸,随意一压,把它聒噪的下颌骨给踩碎。
“无论怎么分,善恶都是一体的。善面的痛苦恶面也能感受到,但它会把痛苦理解为喜悦。而这份喜悦实在太多,太浓厚,让魔鬼都为之战栗。”
他低头,瞥了眼靴底的脓液,思索片刻,选择一脚踩爆了Twin的脑袋。
维里尔甩甩腿,做出总结。
“是喜悦逼疯了魔鬼。”
多精彩的总结陈词,一副讨人厌的四辩架势。蒂娜给他鼓掌,容忍这家伙谢幕般对自己弯腰行礼。
等他立起身来,蒂娜又指向仍然昏睡的汤普森太太:“那她呢?被分割的善面能单独生存吗?”
“可以是可以。”维里尔语气轻快,“不过恐怕她得活在一个丈夫和女儿都被魔鬼吃掉的世界里了。”
“你不会直接告诉她事实吧?”
“你来决定。虽然不论怎样,我们都得让她知道丈夫女儿都已经进魔鬼肚子了。”
“……希望她能没事吧。”
“或许。但她自己说过,‘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这就是她的代价,作为人类,活在一个无往亦无前的世界里。独自一人。”
说到这里,维里尔停了下来。
他脸上的神色消失了一瞬,像点到清屏键的板绘,一切都归于空白。这让他的脸看上去很奇怪,既像柜里老旧的木偶,又像目光空洞的画像。
但下一秒,他又笑起来,眨眼之间眼眸变回墨绿。
“真残忍,真不如死掉。”
蒂娜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变化,但她懒得管。这家伙秘密太多,性格也怪,事事都管能把她累死。蒂娜又不是他妈,也绝不会成为母亲。
她拍拍手站起来:“行吧,那就不告诉她了,省得她崩溃。认知滤网对她有用吗?”
“应该有吧。她的自我认知是人类嘛。”
“那就好……话说回来,家暴男死了,尾款只能找她要。”
维里尔在地毯上蹭了蹭鞋底:“天,好残忍哦蒂娜,找这么可怜的女人要尾款。”
蒂娜头上爆出青筋,她指着地上路易十六一样的Twin,震声反问:“你看它!咱俩谁残忍一点?!!”
“……我这叫安乐死!”
维里尔理直气壮,“多人道……魔鬼道主义!”
蒂娜被他气得头疼,不愿再纠缠。她收回手,想转身走到汤普森太太身边唤醒她。
但她还没迈出一步,脚踝却被抓住了。
女孩只呆了四分之一秒,就抽出匕首向地上捅去。她命中了,匕首狠狠捅进了抓着她脚踝的手臂。手臂的主人立刻松开了她,发出惨叫——通过一张长在手背上的嘴唇。
蒂娜愣住,抬头看向维里尔。
维里尔也愣住了,低头看向Twin,跟它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过茶几伸向那头的手。
“……不好意思。”
他抬头看回去,抱歉地笑笑,“之前没处理过被自己分离的Twin,没完全弄死。”
蒂娜麻木地竖起自己的中指:“我要把你的小零食吃光。”
在维里尔发出委屈的声音并彻底处理它之前,半死不活的Twin发出了介乎狂笑与痛哭间的声音。
“好痛好厉害好强大——我喜欢你!大名鼎鼎的V.V,强大!!!”
蒂娜沉默半秒:“……Twin都是m?”
维里尔也愣了片刻,随后缓缓摇头:“不,魔鬼都是m,他们病态慕强,大概被杀了也会嘻嘻笑说杀得好。”
m倾向严重的Twin还在扭动着,仿佛要用尽临死前最后的精力,向强大的个体献上爱慕:“好喜欢好喜欢——V.V——我爱你!!!”
“谢谢哦。”维里尔体贴地回答,同时寻找着哪里是第二个致命点,“但我不太爱你。”
“噢——噢——我知道,我知道!”
濒死的魔鬼停止了扭动,但它仍嬉笑着,哭嚎着,带着无限恶意。虽然对它来说,恶意与爱意是同义词。
“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
“M!”
在这个字母出现的下一秒,蒂娜抬头看向维里尔之前,Twin就消失在了原地。
连同地毯上的血迹与脓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被吵得发疼的脑袋突然冷静下来,蒂娜又低下头。她注视着那一小片地毯,嗅到空中无法忽略的魔力残余,从而意识到维里尔干了什么。
这位恶魔先生用了个转位魔法。
对着区区一个半死不活的Twin(二分之一)。
她抬头看去,维里尔的脸扭曲片刻,然后回归寻常状态。
扭曲指的是五官的位置和形状。
这家伙连人样都差点没保持住。
蒂娜欲言又止,跟维里尔对上目光。她看得出他正在绞尽脑汁编造理由解释自己的失态,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总不能说“它造谣我有特殊癖好我不喜欢m也不喜欢s”吧。
长达半分钟尴尬的沉默后,蒂娜叹了口气。
“听到这个名字就这么慌张?你是什么,分手之后又碰上前任的高中生?”
维里尔眨眨眼,频率极快。蒂娜发誓,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家伙眼里看出惶然。
“对。”他承认道。
“我就是……碰上前任的高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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