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杨知薇伤的不重，腿上只是扭伤导致的错位，不过头上的口子需要缝两针。
安顿好人进了手术室，左霄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了杨姨，把今天的事大致描述了一下。
杨姨前两天来虞都送杨知薇开学还没回阳城，所以来的很快。
她攥着左霄的手再三感谢他，虽然自己也是忧心忡忡，但仍然安慰他有没有受惊。
左霄其实面对杨姨时有些自责，觉得是他作为哥哥没照顾好杨知薇，杨姨打发他回去睡觉，临走前他看着杨姨的眼睛郑重道：“这事不会不了了之的，以后我不会让学校里的任何人伤害到知薇。”
左霄刚出医院大门，天边突然炸起一阵闷雷，细细密密地下起小雨来。
好哥们兼室友韦烨给他打电话，问他快到学校锁大门的时间了，他怎么还没回来，自己还有一个数学题等他回来要请教。
“杨知薇这边出了点事，马上回去。”左霄言简意赅。
“什么？”听筒里韦烨的声音陡然增大，“小知薇咋了？”
韦烨也是阳城人，和左霄打小学起就是铁哥们了，杨知薇出了事他自然也是非常担心。
“回去跟你详说。”街头吵得很，左霄嫌在外面说麻烦，无视韦烨那货在对面焦急地大叫，十分干脆地把电话挂了。
打车费贵，幸好雨下的不是特别大，左霄决定走回去。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手机是二手市场上买的，由于是个碎屏所以价格特别便宜，此刻手机上的荧荧裂缝在黑夜中格外明显。
现在回去学校肯定已经锁门了，不过翻墙的事他没少干过。左霄轻轻从口中呼出一口气，戴上卫衣的帽子就踏进了雨中。
·
深夜的虞都商圈堵车反而更严重了，汽车的前后灯交织成一条夺目的长河，严重时候甚至步行速度都比驾车还要快。
新海会堂就坐落在其中最繁华十字路口，名字叫会堂，实际上它却是一座一条龙服务的娱乐场所。
以其特殊的会员制度、高昂的价格和严谨的保密态度深受虞都一众高官富商的青睐，成为了他们最常用的接待场所，又因其绝佳的地理位置与漂亮的外形让它一度成为城市地标建筑之一。
而此时，新海门口长长的阶梯上正下来三个穿正装的高挑身影。
他们虽然穿的成熟，凑近了看却青春的很。
走在最中间的正是柯锦禹，他一袭纯黑西装裹身，宽肩长腿一览无余。他蹙眉看着外面连天的雨幕，随口说道：“下雨了。”
右边另一个一头金发的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语带不满地说：“家里那几位真是事多，一个转学宴搞这么大张旗鼓，恨不能让全虞都都知道我们几个回国了。要我能选，肯定去虞都国际上啊，谁去这种死板的传统学校读。”
说着他冲最左边的挤挤眼寻求认同，“你说对不对，阅川。”
像他们这种在外面接受基础教育的世家子弟，回国一般也会选择国际学校就读，但他们三个却要听从家里安排读虞都一中这样的公立学校。
其实原因心照不宣，为了以后进联邦行政系统的时候履历好看，公立学校显得根正苗红，不然他们何必紧急转回国内读高三，简直是自讨苦吃。
还是那身灰西装的潭阅川对汤煦的话不置可否，淡淡道：前两天刚遇见应哥，说让我催催你俩，咱们三个约上应哥和申姐攒个局，谈谈学生会换届的事。”
若论是什么让一中还保持一定纯洁性，让它不像虞都国际一样彻底沦为一个微缩的名利场，这个所谓的“学生会”必然功不可没。
倒不是说它真对学生有什么约束力，事实上它就像一个校内俱乐部一样把这群特权人物圈在一起，给他们豁免了一定章程的同时给一点管理的权利，方便他们在同阶层的圈子里自娱自乐，不去打扰普通学生的清净。
上一级的学生会中心人物是应敛江和申馥，现下两人毕业了，自然要找人交接席位。但其实他们都对学生会这东西十分嗤之以鼻，尤其是柯锦禹。
当他听说应敛江要指名他来接替自己的会长位置时，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直呼应哥是不是跟他有仇，专门拿烂摊子惩罚他。
事实上柯锦禹是校内综合衡量成绩与背景后，讨论出的最佳人选，毕竟他至此之前的人生履历是那么的完美且耀眼。
如果柯锦禹不接，按照潭阅川和汤煦的性格，一个最怕麻烦一个吊儿郎当，他俩也不会接，那一中整个学生会系统就没法照旧运转，因为没人敢骑在这三个人的头上去当这个所谓的会长。
一想起这事汤煦就烦躁，他提议三人今晚不回学校了，一起就地上楼回新海顶层放松放松。
话音还没落地，潭阅川就被他姐一个电话叫走了，临走前嘱咐他俩先回去，不用等自己。汤煦没死心，想着那就扯上柯锦禹陪自己去给朋友新开的会所撑撑场子。
“不去，没你那么低俗。”柯锦禹无情地推掉汤煦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顺着阶梯继续往下走，气得汤煦在后面大骂他不行。
骂归骂，汤煦还是从后面追上了柯锦禹。两名司机已经在门口泊好车，小跑着上来给两人打伞，汤煦冲司机摆摆手，和柯锦禹上了同一辆车，低调的阿斯顿马丁SUV径直斩破雨帘向学校方向驶去。
路上堵车堵的厉害，两人到学校的时候学校大门已经关了，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早就有人让门卫认过他们的脸。
柯锦禹率先下车，接过司机递来的伞，顺手把另一把给还在车里的汤煦。
落下的雨滴比两人刚上车时大了不少，柯锦禹单手撑着那把黑伞，一米九的挺拔身影在雨夜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高大，暖黄的路灯投射到他英俊立体的侧脸上，在鼻梁和眉弓处形成一小片阴影。
汤煦从车后排钻出来，由于撑伞不及时头上落了点雨滴，他索性不管出门前精心吹的发型，随手用手指抓了两把自己那头金毛。
他抬头看了眼柯锦禹，说道：“你这身衣服是哪家定的来着，衬得你身材真好，回头我也定一套。”
“这是衣服的问题吗？”柯锦禹似笑非笑地打趣他，“人的问题。”
柯锦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汤煦回嘴，一转头看见他正直勾勾地朝着学校大门口看，柯锦禹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校门侧边的栏杆下站着一道瘦高的身影，那人没有打伞，身上的薄卫衣已经被雨彻底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那人单薄但有力的身体曲线，柯锦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在原地揉了揉手腕，纵身一跃就轻易地攀上围栏，长腿也顺势借力翻进栏杆内侧，落地时悄无声息，唯有头上的兜帽滑落，露出了小半张侧脸，在黑夜里白得晃眼。
“这学校学风真是诡异，大学霸晚上翻墙进学校。”汤煦兴味地露出笑容，“好玩。”
柯锦禹偏头看向汤煦：“你认识？”
两人现在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加上柯锦禹本身就有点轻微近视，还不爱戴眼镜，所以并没有看清那人具体的长相。
当然，对于三人中最晚回国的柯锦禹来说，就算看清了他肯定也不认识。
“哦哦，当时办开学典礼的时候你和潭阅川都不在，这人我有印象，具体叫什么不记得了，他代表高二年级上台发言来着，听人介绍好像是他们年级的成绩断层第一，还得过什么奖。”
柯锦禹有些意外地挑眉：“不止吧，你什么时候关心成绩上的事了。”
汤煦嘿嘿一笑，心想还是好兄弟了解他的脾性：“最关键的我还没说呢，我当时坐前排看的特别清楚，虽然我对男的没兴趣，但是那张脸啊...”他话说一半啧啧了两声，“如果你在场肯定也会对他有点印象的。”
“得了吧，”柯锦禹哼笑两声，“我可没你那么无聊。”不过说起脸，他毫无征兆地想起了晚饭前蹭自己车的那位。
“装什么装，说真的，我觉得他能对你的口味。”汤煦边说边拿肩撞了一下柯锦禹，雨在两人谈话间悄悄地停了，虞都的天气总是这样莫名其妙，他们收起伞并排朝校门口走去。
其实柯锦禹什么口味汤煦也不清楚，只是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柯锦禹没有表露过，但凭着对他的了解隐约觉得他好像对同性兴趣更大。
三人不像圈子里其他人一样私下作风混乱，但毕竟受环境浸淫许久，潭阅川和汤煦的身边都算不上完全干净，却偏偏从没见柯锦禹接纳过任何人。
他们回国回得突兀，附近的公寓还没装修好，其他房产又隔得太远，为了方便只能被迫先在学校宿舍住几个月。
虞都一中的宿舍是四人间，不过因为是中心老校区的原因，设施有些老旧，柯锦禹和潭阅川倒没觉得如何，但可把汤煦委屈坏了，挑挑拣拣地把里面桌椅全换了一遍。
到了宿舍楼口汤煦嚷嚷着要去学校超市买瓶饮料，柯锦禹没陪他，自己一边看手机一边慢悠悠地上楼梯。
途径三楼楼道口时，正对着楼梯的那间宿舍开了门，里面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单手拿着毛巾胡乱擦着半干的头发，好像是刚刚洗完澡，身上穿着件因为反复搓洗变形，所以领口开的很大的宽松体恤，露出了形状好看的锁骨。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柯锦禹投来的视线，左霄突然抬头，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交汇。
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柯锦禹一身西装，在昏暗的宿舍楼道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左霄仿佛被烫了一下似地迅速移开视线，并没有在柯锦禹身上过多停留，捏着另一只手里的烟盒，径直向走廊尽头的窗口走去。
这次柯锦禹看清了那张脸的具体样子，他几乎可以马上确定，面前的人就是刚刚在门口翻墙的那个，并且和蹭他车的是同一个人，怪不得刚刚在门口看着眼熟。
原来又是他，柯锦禹重新把视线移到手机屏幕上。
汤煦终于说了句令他赞同的话，左霄这张脸，确实少见得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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