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鲍德温差点打消了喊救护车的念头,在地上瘫了几分钟就重启了外骨骼在附近找公用电话。总之那个女人不能死,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大概一刻钟后救护车来。”他在阿迪莱的左臂上绑了布条作简易按压止血,“我马上离开,而且不希望被你们再找到。”
“你也需要治疗....”她喘息着说,“我能保证不把今天的事供出去。我们是一起遇袭的。”
可是戴面具的男人扫了一眼躺着一旁的亨德里克,其意不言而喻。
个人永远无法代表集体,哪怕这个集体只有两个人。
阿迪莱抓住他的左手:“我可以告诉你附近的一个人,报上我的名字他可能会帮你....”
“后来你为什么去了我的房间?”在鲍德温简要描述事件结果后(其实也略过了很多细节)优素福不明所以。
年轻人回答说是发现他名义上的家就在附近,顺便休息休息,以及很早就打算探一探,“我已表明我们在工作交接时不应有秘密,不论你是否愿意。既然我已经共享了近期所做的一切,你也应当照做。”
阿拉伯青年认命地点了点头,有些忐忑地打量着自己的处境,四肢和腰背都上了束带,“可是你把我禁锢在轮椅上。”
“不止如此,”还坐在地上的鲍德温想起了没通关的游戏,取出膈在腿下的老式手柄并翻开笔记本开始加载,“一但你操作轮椅驶出固定区域,就会被注射麻醉剂。”
“蝉病。”优素福认命道,“我想调查蝉病。而你是那起案件的第一经手人。我还想....”
上世纪嬉皮士爱磕浴盐——一种主成分为卡/西/酮的药物,随后那种物质让他们发狂,进而像丧尸一样啃食路上碰到的人的脸,甚至直接咬断气管。
十几年后,类似的事发生在十七年蝉的群体中,只不过这群节肢动物的疯狂在于疯狂交/配,使真菌通过性传播在种群间扩大,伴随着醉人的卡/西/酮。这就是“蝉病”的由来。
患上蝉病的人神经受卡/西/酮支配,兼具瘾君子与十七年蝉的特征,来自实验室的改造真菌入侵大脑使之意识丧失,只知道性/爱与暴力,无法治疗....无计可施的平衡者不得不“清空”了整个勒班陀区的人。而该区居民多为耶路撒冷系统的拒绝接入者。在此之后,撒冷派慢慢成形,不知是否出于对系统的非人道处理方式的反抗。
“你是在怀疑我先前调查出的实验组织并非真凶?”鲍德温操纵主控跳船、跑过浅滩,箭矢咬着他的脚步扎进芦苇荡,芦花随着跑动一路翻飞犹如惊起的鸥鹭,又似漫天飞雪。然后R键主控挥动钩索挂上山崖上的巨石,只一荡就荡了上去。
“不,我先前得到一些线索,只是怀疑谋杀康拉德的和兴起蝉病的是同一组织。”阿拉伯青年的目光已经聚焦到他的屏幕上,现在鲍德温操控的忍者背刺了三名侍卫,并从下水道潜入宅内,和城主的义子在狭小的屋顶上打了起来。很不幸,垫步又翻滚外加把药都磕了一遍还是死了。
“左面跳下去有走廊顶,跳下往前走,踩在两点钟方向的假山上回身起跳,可以用空中击杀。或者观察他起手势时后摇不明显但帽缨会往反方向飘,在这时架刀弹反。”
“看来你是个深藏不露的老手?”金发青年瞥了他一眼调侃道。
“称不上,”优素福向后缩了缩贴在椅背上,仿佛前面有红外探测一但逾越就会被注射,“但一切皆有征兆。以及弱点。”
鲍德温手上操作不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人想攻破耶路撒冷是因为它早已出现衰败的征兆,或者说它原本就不应当存在....啊!又死了....”
看得出年轻人已经熬过了头阵的暴躁,连抱怨都是懊丧无力的,再死三千次也不会有砸手柄的冲动。不知他又尝试了多少次,尝试到优素福没被注射麻醉都快睡着了才打赢。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快乐了。”鲍德温关了设备淡淡地说,隔着有色镜片也看不出太多情感,“期待了太久的胜利会变得麻木,到头来它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其实第一次把对手打成丝血时是最快乐的——虽然也有遗憾,因为那时我确幸能战胜他。但往往接下来几局都不太好,让我怀疑先前只不过出于幸运。”
然后他稍微活动一下四肢,打算撑着地爬起来。优素福看他僵硬的动作才意识到他在地上坐了多久,以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太好受的姿势。
不出所料,鲍德温扒着茶几浑身用力到发抖却还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双腿扭曲地纠缠在一起无法摆正。他侧身靠在茶几上,忍得额头爆出青筋,沁出一层冷汗。
“给...给我地/西/泮。”他冲被绑在轮椅上的优素福低吼道,“在投影那里....算了一整箱都弄过来....不会麻醉你的。”
是肌张力过高导致的痉挛,瘫痪病人常见症状,即使他们能在外骨骼的帮助下看上去无异于他人。一向淡定的阿拉伯青年这次竟然慌得差点打翻东西(实际上凌乱的室内原本就很考验一个不娴熟的轮椅操作者),但最终他还是成功把箱子带来并翻出地/西/泮片给鲍德温。
可是地上的年轻人推开他手里的药片,而是取了溶剂自己注入针筒,最大剂量一针扎在腿上肌注推到底。
“你疯了吗?”优素福觉得自己可以叫到破音,“磕药也没见过磕这么猛的!”一天最大剂量30毫克,而他注射的差不多有两倍了,而且肌注虽然见效快却会导致注射处持续肿痛。
“别傻了,”鲍德温狼狈地笑着拔出针头搁在一旁,精疲力尽地仰倒在茶几上,汗湿的头发覆在额前,“肌注吸收的只有五分之一,再说它早就没有知觉了。”但是抽搐起来它怎么还会痛呢?他也不知道,之前医生好像说痛是好事,会痉挛说明还有恢复可能。
“把我从轮椅上放下来。”优素福说,“你更....”
你更需要使用它?依赖它?他觉得这种话出口他们的关系就不可修复了。
“我在来这里之前在护理院照顾过好些病人,你现在还不能走,需要按摩才能高效缓解。你一定不希望接下来半小时都瘫在这里吧?”
金发青年扭过头来警惕地看着他,“我一段时间没发作过了。你要我怎样相信你?”
“你不知道分离陆以外的事。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死于那家医院,腹部枪伤感染。她死后我在那里呆了四年。”他终是坦诚道,“耶路撒冷’做过最好的事就是消除了战乱因素,这也是我向撒冷派提议迁移而不是宣战的原因。”
鲍德温省去了那句无力的“我很抱歉”,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随后点点头默许了对方的请求。错开目光,他看到他的镜片屏幕亮了一下,不知道具体操作了什么,随后束缚自己四肢的尼龙带松开了。
优素福觉得这人的行为比从前偏激了许多,却更容易接近了。现在他正坐在他身旁,而他竟然在最脆弱的时候许可了这个行为。优素福从沙发上扯了一块毯子折成两层垫在他腿下(怀疑这家伙从来不上床睡)。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时代,上个世纪和下个世纪仿佛共存于同一维度,正如在同一培养皿**存的不同菌群,或相互吞噬,或用独有的酶铸起冰墙保持隔离。曾经的我迷恋你正如迷恋这里。你仿佛是分离陆的化身,神秘而无所不能。我很高兴你能向我公开秘密、以真实的一面见我。”他借给他半个肩膀,原先叛逆又要强的年轻人现在半靠在他身上却难掩别扭。
“在我过去生活的星球上,要想了解分离陆的世界,只有通过七十年前的一些科幻游戏。荒诞吧?”
鲍德温没有被逗笑,“我记得你们是能连网的。”
“过去我们以为自己与他人只隔着一层玻璃,面对镜子能看清自己,结果却发现都是假象。那天在“大马/士/革玫瑰’我想起了过去的日子。”
对方苦笑着,双手撑着身体调整一下姿势放松了些,“楚门的世界。”
“但透过游戏的虚幻我们反而能寻找真相。”黑发青年低头看着刻意做旧的基里姆地毯,“七十年前的人们精准预知到了现在的世界,他们称之为“赛博朋克”(你说如今的我们又如何定义未来,未来的人又如何定义我们……)然而我家乡的可笑媒体却在制造落后的伪新闻。”
“生活在这里的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我的一个同学与同事还向往着往昔的生活,想移民过去。”优素福能感觉到那人许是有些倦了,靠在自己身上的份量越来越重,“如果我能回到耶路撒冷,就把她的冻干骨灰洒在那里。”
他的双手像宿醉后一样笨拙,但至少还能为对方做些什么。至少目前他还没有拒绝。
鲍德温的腿掩藏在外骨骼织就的疏网下,碰到的地方温度低于常人,触电般的异样抽动没有完全停止。纵使它被迫运动延缓肌肉萎缩也无法维持伤前状况,又硬又瘦像根棍子,仿佛可以轻易折断。不知过了多久,他打算把裤子卷起来,却被制止。
“回到初始话题,我问你有什么瞒着我时,你想说的第二点是什么?”鲍德温审视着他,语气已经恢复常态,冷淡却并不严峻。
“我还想调查你。”调查你存在的原因、被赋予的目的。
听到这句话优素福手下的紧绷肌肉好像弹跳了一下,然而对方没有回答。他从小腿按摩到大腿,手向上移正好碰到刚才注射留下的肿块,大而硬,仿佛什么赘生物.....一阵恶寒袭来,他的动作顿了顿,心中一阵难言的酸楚。
“怎么了?”鲍德温疑惑道,一脸无辜地打趣他,“我感觉不到的。你在忌讳什么?反正我也不会起反应。如果你能让我硬起来才是真主显灵。”
优素福心情被彻底败坏,脸马上红了,下意识把那条腿摔到一边,“你自己找个热水袋敷着吧。”
但是嘴贱的那位似乎经不起一点磋磨,痉挛导致的抽痛再次袭来,让他缩了缩肩膀双手撑地向后挪,但腰椎不能受力只好虚虚靠坐在茶几上。
优素福叹了口气,他做不到扔下他不管。没有在这间屋子行动自如的权限,“信仰之善”只好把毯子卷起来覆在他腿上,又隔着这层布按住肿胀处,让掌心的温度去缓解鲍德温自己作出来的事。
“你近来是不是没少摔跤?”
“为了你那几千刀摔多少次都是值的。”两人凑得极近,对方鼻尖快要抵着他的鼻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优素福愣住了。在鲍德温靠近的那一瞬他忘记了一切。
然而对方很快挪开了,而且掀起腿上的毯子径直站了起来,看不出一点先前吓人的症状,就好像刚才都是演出来骗他的。
“一针下去,药到病除。”年轻人狡黠地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回到你该呆着的地方。还有,”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阿拉伯青年,他继续说,“不论过去的我什么样子,那都与如今的我截然不同。相信你也不会对如今的我感兴趣。”
情况已经不能再糟了。而且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不论是对达芙涅还是对其他任何一个人。优素福,或者说萨拉丁,只是获取真相的源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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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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