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宁伊醒来时,荣谈不在身边。
“荣谈。”
下意识唤了一声,才想起这间房是有隔绝声音的禁制,于是自嘲般一笑。
褚宁伊起身,她现在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虽然还不是最好的状态,也该出去看看。
多事之秋,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休息。
褚宁伊是这般想的。
她心里牵挂着荣谈,忍不住想这几天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随即将念头按下去。
怎么会呢?
不会的。
刚推开房门走出去,外面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褚宁伊微微眯眼。
余光一瞥,却见荣谈捧着一篮果子,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
“我存了私心,你一出来,我便知晓。”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面前。
荣谈从篮子里拿出一枚洗净的红色灵果,递到褚宁伊面前。
“这种灵果用来滋养灵力最适合不过了,而且,不酸。”
她特意强调后面一句,显示出对褚宁伊的生活习惯已经有很多了解。
褚宁伊此时已经适应外面的阳光。
她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下意识想起在岩化山的时日,于是看了看眼前的荣谈,又看了看荣谈手上的灵果。
百年灵果,口感极佳,亦有滋补之效,放在山下,可不是凡品,便是在这弘元仙山上,也得有身份地位或者有手段,方才能得到。
而荣谈手上的篮子里,这样的灵果还有十几枚。
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褚宁伊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她知道这样做的下场。
于是伸出手,想要接过荣谈手中那枚灵果,不料对方手一偏,却是要投喂的意思。
褚宁伊余光瞥见荣谈的眼中的期待,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微微低头,将那枚灵果咬住。
荣谈这才顺势松了手。
只是,在某个瞬间,荣谈的情绪很不对。
已经是筑基期修士,控制情绪是基本功,彼此当然都敏锐地感知到了。
只是,褚宁伊在看到恢复如常的荣谈之后,并未放在心上。
荣谈却是一颗心砰砰直跳。
刚才,是有意,也是无意,荣谈乘机触碰了褚宁伊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而已,却是蓄谋已久的临时起意,那一刻,荣谈竟然久违地感觉到害怕。
明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她却在害怕失去。
可笑!
可叹!
“怎么了?”
褚宁伊吃完那枚灵果,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灵力一番滋润,整个人舒服不少,精神更是为之一振。
这时候,荣谈再掩饰,也躲不过对方的观察。
荣谈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扯个慌,哪怕是很离谱,对方都会不再纠结此事。
只因为那是她荣谈给出的理由。
这种感觉令荣谈又爱又痛,于是面上浮现一丝看起来非常虚假的幽怨之色,直勾勾地盯着褚宁伊。
“伊伊,喂我。”
将那个果篮微微抬高,荣谈知道,她一定会得逞的。
果然,褚宁伊迟疑片刻后,确定荣谈真的是这个意思,于是特意用了一道净手诀,再从果篮中拿起一枚灵果,送到荣谈面前。
此时,褚宁伊的眼神非常认真,眼眸清澈,没有一丝异样情绪。
荣谈望着褚宁伊眼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心酸的同时,却是笑着咬住了那枚果子。
褚宁伊很及时地松了手。
灵果是甜的,荣谈心里却是苦的。
一直到此时此刻,那份感情依旧压在心底,不敢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尤其是不敢直接对当事人说出来。
荣谈不知道褚宁伊会怎么看待这份感情,反正她是没有把握。
一场足以改变一切的大战即将到来,在那之后,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荣谈应该抓住眼前的机会,把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可是她做不到。
万一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连朋友也做不成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是困扰荣谈许久的问题,一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她,第一次开始犹犹豫豫,哪怕近在咫尺,也不敢确定那是自己的东西,甚至不敢开口。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魔怔了。
可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纠结,那点子说破一切的勇气,反而好像是散尽了。
这样也挺好的。
这样也不错。
荣谈反复这样安慰自己,吃一枚灵果的功夫,她脑海中不知有多少画面闪过,又换了多少个念头。
倒映在褚宁伊眼眸中的自己,也变得扭曲变形。
褚宁伊脸上再次出现困惑表情。
“怎么了?难道魔道打过来了?”
说出“魔道”二字时,褚宁伊下意识皱眉,神识放开,整个人瞬间变得警惕。
微弱的杀气,缠绕在二人之间。
“伊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荣谈笑了,也不知是在说褚宁伊,还是在说她自己。
“魔道要是真的打上来了,咱们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
“别傻站着了,到里面去。”
说着,荣谈一手拎着果篮,一手挽着褚宁伊,便走进了褚宁伊刚才休息的那间屋子。
一切似乎恢复如常。
褚宁伊天性敏锐,她已经觉察出荣谈的异样,只是这人平时也是难以捉摸,此刻同样令人不解。
倘若真有什么,褚宁伊反而不忍心逼问。
她心底打定主意,待会儿再问上一问,倘若真有什么事,能帮着解决也好。
室内。
二人坐定。
荣谈又拿出灵酒来,给褚宁伊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褚宁伊看了看青玉杯里灵气四溢的酒液,又看看已经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的荣谈,眉头再次皱起来。
“你在借酒消愁?”
“到底有什么事?”
“发生什么了?”
褚宁伊连连抛出三个问题,在荣谈飞快喝下第三杯灵酒时,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二人的距离已经足够近。
荣谈再次对上褚宁伊清澈的眼眸,她看到了自己的慌乱,也看到了对方的困惑。
外人都说,褚宁伊周身三尺自带寒气,生人勿近,只有荣谈知道,眼前之人骨子里是多么地温柔。
就如此时此刻,褚宁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虽然这人偶尔因为过于耿直,而显露出“嘴笨”的意思,荣谈却喜欢的很。
她喜欢褚宁伊。
喜欢有关褚宁伊的一切。
早就像着了魔一般。
而对方,却至今未能理解这喜欢与喜欢之间的不同。
也许,二人之间真的存在鸿沟。
荣谈轻轻一笑,微微挑眉,隐约露出几分挑衅之意。
“我就要喝,怎么样?”
第一次看见荣谈这样子,褚宁伊立刻露出无措模样,不过片刻就镇定下来。
作为杀伐果断的实战派修士,褚宁伊抓住荣谈的手,眉头紧锁,小声问:“你喝醉了?”
“……”
短暂的静默之后,荣谈忍不住展颜微笑,这次又像极了她往日捉弄褚宁伊时的场景。
“如果有一天,魔道打过来了,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这话却是认真的。
褚宁伊同样看着荣谈的眼眸,在那里,她感受到了对方的严肃。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是反问句,此时此刻,褚宁伊关心的仍然是弘元仙山和魔道的战争,而不是近在眼前的,她和荣谈的关系。
浓浓的失望与失落涌上心头,因为控制得很好,只有些许满溢而出,悄悄爬上眉梢,又被荣谈的笑容掩饰。
“伊伊,明明我比你大一点,有时候,却好像你比我大了好多好多。”
褚宁伊下意识松开对方的手,正襟危坐。
“你是要说我像个老人家?”
荣谈以前也调侃过,说褚宁伊少年老成的表现,实在像极了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所以刚才褚宁伊便下意识想起了这回事。
“我觉得像,怎么样?”
还是那种略带挑衅的眼神,只不过这次温和了许多。
不知为何,褚宁伊还从荣谈言语之间感受到了另一种东西。
是,撒娇吗?
是的。
褚宁伊心中立刻给了肯定的答复,心跳莫名其妙就快了起来。
曾经年幼时,父母皆在身边,褚宁伊也做过类似的事,可惜遭逢变故,明明十年前的记忆,却好似被人藏在心底,隐隐有即将模糊之感。
而荣谈此时的言语神态,跟褚宁伊在父母跟前时的,又大不一样。
褚宁伊想,自己大概是见过类似的,可在什么时候见过,她认真地想了想,竟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看见褚宁伊懊恼的模样,荣谈终于打算放过她。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荣谈伸出双手,轻轻捏了捏褚宁伊的脸,笑得很开心。
褚宁伊被这种情绪所感染,也是展颜微笑。
“伊伊。”
“嗯。”
“伊伊。”
“嗯?”
荣谈连唤两声,看见褚宁伊一如既往露出了那种困惑表情,笑容终于由心底爬上眉梢。
似乎,到目前为止,无论荣谈做什么,褚宁伊都能宽容。
她对她不一样。
她知道。
她也知道。
甚至,整个宗门上下都知道。
随后,褚宁伊也喝了一点灵酒。
她喝不惯酒,若是出于修行的目的,喝点灵酒养气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仍然用修为压制着,并不肯喝醉了。
荣谈看在眼里,又调侃了几句。
二人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荣谈很会引起话题,褚宁伊也是个有主意,看起来死板了些,却出人意料的,总能接住荣谈的话。
二人之间,其实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时间不断流逝。
日薄西山,有客到来。
林缘看起来忧心忡忡,恨恨地说道:“固宁城沦陷,陈净耘以身殉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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