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菲坐在绣着金色石楠花的椅垫上，丝绸制成的翠绿飞燕褂子在华贵花盏灯的照耀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辉，细细的尘埃在四处逃窜，莫名的空白环绕着蒂娜菲，大片大片的金色叶子环绕着蒂娜菲，将她簇拥在细细的流光中，朦朦胧胧的，轻轻的披散着青色的薄雾，不远处的高空，清灵银翠的光华在片刻间忽闪而过，轻轻的，柔和的注视着蒂娜菲，像是清冷月下的魂，丝丝剥离着暖色的温。
我现在是谁？我要去往哪里？去往可以解决我生命难题的地方？那么我即将英年早逝，我要思考生命的延续还是更加享受转瞬即逝的当下？
敲门声打断了蒂娜菲翻飞的心绪，她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但只是在下一个瞬间，眉头又舒展开来，李玉从门口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等李玉往傍边稍稍一站，最开始出现的是那细细的蹙娉眉下水波一样怀着担忧的眼睛，白的发红的面容，微微下垂的嘴角，蒂娜菲嗅到了那古老但又亲近的檀香味，蒂娜菲眨了眨眼睛，光影闪动间，浓浓的尘埃模糊了来人的面容，几乎在下一瞬间就褪去那身不和事宜的衣裳，穿过时空的流速，静静的站在那。
蒂娜菲站起身来，抬起手，片刻又放下，她朝着女人下意识走去，女人的脸变得清晰无比，蒂娜菲像是梦醒一般，在李玉的询问下，好久才说到：“呃，我是说，你叫什么？”
女人挑了挑眉，这样说：“我叫李满园，春色满园的满园。”李玉笑着，余光却一直细细的观察着蒂娜菲的情绪，就像他数十年来一直所做，想成为他人肚中的蛔虫。
蒂娜菲听见这名字，惊讶的睁大眼睛，这一次没有迟疑，她围着李满园转了一圈，望向李玉，她想了一会，笑着说：“李小姐的职业是警察？”
李满园望着蒂娜菲，笑了笑：“我是您的医生，泰勒小姐，您的专属医生。”说完看了一眼李玉。
李玉冲着她点点头。
蒂娜菲看了两眼，又说道：“真的不是警察吗？”女人又看了看李玉，李玉又点了点头，于是才说了一句：“我在军事学院受训过一段时间。”
“难怪了，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蒂娜菲笑着说到：“所有呢？”这句话是问李玉。
李玉笑了笑：“小姐，你身体不好，实在要去找那个愿望的话，带着满园去也方便，她多少能帮你一点忙。她会些医术，又会一些拳脚，想来能做上许多事。”
蒂娜菲盯着李玉，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难怪父亲喜欢你。”在李玉想要开口之前又说道：“你这话到说的我心里不是滋味，我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
“小姐？”李玉有些焦急,像是手里的风筝线不受控制的朝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飞去。
“还是要谢谢李玉叔叔您。其他的就不用说了，我愿意接受这位李小姐作为我的助理。”蒂娜菲又说道，绸缎上的翠燕在晃动中仿佛翩飞而去。
李玉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眉心簇在一起，像是枯树地下的盘根错节的老根，不知多少年岁，他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小姐，你也够大了，我，不，也许老爷夫人也是这么希望的，希望你什么时候能够留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蒂娜菲立直身子，李玉那张略带忧愁的脸重重叠叠的像是焚香上贡的佛像，多少年来始终如一，从未听取过凡人的心愿，不过是一味的将时间交付自然，仿佛岁月带动年岁增长就会改变某些东西的笃定一般的注视着。
“你觉得我是没长大吗。”蒂娜菲这样问着，温润光彩在身体摆动间闪动。
李玉望着蒂娜菲不见喜怒的双眼，如同多年前一般，老爷执意要娶夫人时也是这般神情，是对自己面对未来万事万物尽在掌握的运筹帷幄，但是多年前呢，那股运筹帷幄早已变成了难以言述的怨气，狠狠的插绕着所有与之相关的人们，生生撕扯着深陷其中的旧魂。
可是，谁又能阻止呢？就连命运都无法掌控的开始，就会有着连命运都无法掌控的结局！
“你早就长大了，小姐。”李玉这样说着，一边对身后的女仆吩咐安排李满园的房间离蒂娜菲近些。
“有医生在，你会更方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小姐。”李玉看着蒂娜菲，轻轻的微笑，正如多年前年轻的老爷在深夜徘徊，羞涩的问着他的意见，那双酝酿着熠熠火光的眼珠这样肯定的认可，认可李玉一定会顺从自己的信任。
蒂娜菲沉默一会，觉得有些难过，但是还是点头：“我知道了。”那感觉是有一张旧日的网兜遮天蔽日，她呼吸急促，四下逃窜。
第二日
蒂娜菲起的很早，当她和李满园站在人满为患的麦蒂神庙前时，她才发现世界往往都会有更加虔诚的人更早来到神庙祈福，好像只要来的早，神就能听见内心的呼唤，要是多看看神话故事，就应该知道，神只爱能让自己神力得到展示的人。 香火气围绕在神庙的四周，无数人群虔诚的祈求着麦蒂神的庇佑。
蒂娜菲开玩笑的说：“现在我们是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了。”
李满园疑惑：“没头脑和不高兴？”
蒂娜菲指了指李满园：“不高兴。”又指了指自己：“没头脑。”
李满园笑出了声，眉目间的娉娉细雨感更加严重，蒂娜菲发誓她一定见过，见过这样的眉眼。
说不定是我自己的眉眼，她这样想着。
“你又来了，泰勒小姐”一道声音从旁边响起，穿着深色绣暗金花纹的神父神庙巨大的屋顶下，阳光倾斜而下，黑暗侵袭神父的眉眼，蒂娜菲只能看清楚神父微笑的嘴角。
蒂娜菲向前走了几步，她心跳得有些快，神父说：“你今天也是来忏悔的吗？还是来许愿的？”
微微下垂的眼角，构成悲怜的第一印象，唇角扬起，仿佛温和的接受着所有的事物。
神父朋友，蒂娜菲这样想着，那本日记中与伊特关系很好的神父，会是他吗？
蒂娜菲说：“啊，当然是来许愿的，我没什么好忏悔的。”
蒂娜菲又指了指旁边的李满园：“这是我的助手。”
神父有些意外：“什么助手，李玉找的吗？”看起来和“我”很熟呢？
蒂娜菲点点头：“是啊，我可是要找出麦蒂之神存在的侦探啊，怎么能够没有助手呢？”
神父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脸全然暴露在阳光底下，眉头微微皱起，嘴角狠狠向下勾勒，年轻的面容却被描绘出岁月的斑痕。
神父看了看蒂娜菲，噗笑了一声，过会他说道：“会的，泰勒小姐只要抱着虔诚之心，神明一定会来与你相见的。”
蒂娜菲不爽的眯了眯眼睛，笑道：“死的时候？”
神父犀利的眼神望向蒂娜菲，那种让人渴望的，同时令人憎恨的情绪就这样被神父堂堂正正的搬上面容，他做出可怜的神情望着蒂娜菲，怜悯而又傲慢，他摇摇头说道：“神会出现在祂认为应该出现的地方，不是刻意追求的地方。”
“那么什么地方是祂应该出现的地方呢？”蒂娜菲说道：“呃，我是指不是刻意追求的地方？”她伸出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那么这些人们不是来错地方了，因为可以追求神灵，神可是不会出现的！”蒂娜菲这样说，冲着神父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她嘻嘻笑着：“神父啊神父，你说这些人们知不知道，神永远不会回应她们。”
神父望向四周，来祷告的人们不经相同，有身着华服，有衣衫褴褛，有痛哭流涕，有欢欣雀跃，神父轻轻说道：“神会出现在救赎灵魂的地方。”
“救赎那些可悲的灵魂。”
“我不是可悲的灵魂吗？神父。”蒂娜菲问道，这一次她除却脸上的好玩的笑容，认真的望向神父。
神父深深的望着蒂娜菲，他说道：“你需要忏悔了吗？泰勒小姐。”
蒂娜菲撇撇嘴，她想了想还是去上次昏倒的地方看看，于是，她马上笑道：“哎呀，神父，上次的想法还没琢磨清楚呢？你再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吧。”
泰勒这个姓氏从出现在这座神庙门前，马上就有修女往里面的忏悔室走去，估计是去叫正在工作的神父，蒂娜菲望着面前熟稔的神父，这家伙估计经常应付难搞的泰勒，或者说泰勒给这座神庙捐了不少钱？
神父说道：“当然，这座神庙都是你的，泰勒小姐，没有必要这么客气。”说着，朝着蒂娜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蒂娜菲跟在神父的身后，进入神庙，万千的烛火替代的电灯，细细碎碎的火光只是撒散着神像的衣摆，需走的近些，再近些，才能看见这些神像的面容，巨大的麦蒂神像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在墙上，或是愤怒，或是悲哀，昏暗的烛火轻轻摇晃，神像的面容在黑暗中不停变换，像是巨大的模糊的一双眼睛，站在高高的墙上望着地下的人。
“真是浮夸。”蒂娜菲说着，一旁的李满园难得点了点头。
神父收回向后撇的眼睛，笑着说：“泰勒小姐，你倒是找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蒂娜菲问：“怎么说。”
神父停下步伐，他转过身来，他说道：“不信神的人为何还要来神庙呢？”
“何况是两个不信神的人。”
蒂娜菲看了看李满园，后者对着她笑了笑。
神父带着蒂娜菲穿过长长的玻璃画廊，五彩的玻璃在阳光的普照下熠熠生辉，廊边种植着成片的玫瑰花，细细望去，只能看见玫瑰花丛中突起的神像喷泉，零散摆放着几个神父和修女。
蒂娜菲四处打量，长廊的盖子是有彩色琉璃制成，彩色琉璃上绘制着垂泪的麦蒂，祂微微张开手，显得这个慈悲和温和，在这垂泪的麦蒂神像对面，绘制着暴怒的麦蒂，祂张开双手，头微微上扬呼唤着上天的雷电，各自相反面的麦蒂就这样一对一对的绘制在长长的廊坊，相互仇视，相互怜悯。
神父打开尽头的鎏金大门，房间内部的全部暴露在蒂娜菲的眼前，不，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个房间，它是所有走廊的尽头，是神庙的所有，巨大的琉璃罩住了它，广大的空间中只有它，巨大的，英勇的麦蒂女神单手高举着宝剑朝天，另一只手托举着一块熟悉六角的彩石，祂的眉眼却毫无情绪，祂就这样平淡的，冷静的望着剑所指的方向，直到这时，蒂娜菲才惊觉那块石头的熟悉，她的手伸进斗篷，抓住了那块由过去的母亲赠予她的彩石，那块据说神奇的可以连接过去和现在的石头，蒂娜菲下意识的开口：“那块石头？”
神父没听清，于是回头问道：“什么？”
蒂娜菲放大声音问道：“那块石头，神像手中的石头是干什么的？”
神父转过身看向蒂娜菲，神父挑挑眉说：“泰勒小姐是在开玩笑。”
蒂娜菲笑着说：“考验你。”她眼神告诉神父，这是必须知道的事情吗？
神父没有反驳，而是自顾自道：“是神话中能够穿越过去和现在，改变一切的暮辛之石，说实话，在现有的文献中对它的记载实在是过少，传说世界开始之初，并不只有人类存活于世，当然，现在也一样，但是那时同时存在恶魔，精灵，妖兽，鲛人，矮人，人类，人类在面对先天性的自然赋予的能力显得如此柔软，不堪一击，几乎除了人类之外的所有种族都可以决定人类的命运，归根结底，是庇护着人类的麦蒂女神过于虚弱，无法在众神权力斗争中获得更多的神权，于是，抱着也许我们可以自己拯救自己的心态，最虔诚的祭祀斯巴娅莉莉丝在生命尽头面见了麦蒂女神，斯巴娅莉莉丝期望着，期望着女神能够赋予人类自由的命运，让人类背负自己的痛苦和执着，女神答应了，祂赐下了石头既是给人类的智慧之眼，也是契约之石，证明祂不在给予人类神的恩赐，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诸神黄昏之际，人类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种族，但是祂怀着对人类的爱给予的那块神石被祭祀斯巴娅莉莉丝传给了自己的女儿多恩莉莉丝之后，就再无下文了。”
神父望着那块神石：“也许那只是斯巴娅莉莉丝的幻想，面见神明的惊慌让她变得有些模糊意识了。当然，学术界对此也有些研究议论，所有的指向都在其女儿50岁高龄离开麦蒂神庙后再无痕迹，多恩莉莉丝没有孩子，她就连一个徒弟都没有收留，因此，那块石头至此都是传说，多恩莉莉丝在自传里对那块石头描写的很形象，就连石头的在夕阳的照射下会折现七彩的琉璃光辉，像是自古以来华贵的所有宝石一样镶嵌在一块五角的底座上，但都是假的。”
“至今为止所有发现的暮辛之石都没有让人链接过去和现在的功能。”
蒂娜菲望着这硕大的神庙，她感到巨大的荒谬，有一种感觉，如果神不能实现人的愿望，如果神没有办法回应现实的祈祷，如果神无批判现实的罪恶，如果神无法拯救凡人肉身的痛苦，那祂如何值得人们的信仰？如何？单凭神话，单凭一些祷告，单凭大家口中的不知所谓的拯救，无法安放**，无法沸腾愧疚，无法寄托思念，神有何用？
“神有何用。”
“拯救人的灵魂，泰勒小姐，拯救人的灵魂。”蒂娜菲才惊觉她问出那个疑惑，而神父这样回答她。
神父望着蒂娜菲，像是看着一个没有长大的孩童，她稚嫩，她愤怒，她弱小，甚至没有办法改变自身的所有的困境。
“哦，我的泰勒小姐，你需要看看世界。”神父这样说着，他的眼睛朝着玻璃罩子外，那群山上若影若现的宫廷说道：
“这个世界只有神能够拯救人的灵魂。”
这一次李满园开口了：“是假的，神明谁也没有办拯救。”她多情的眼眸中像是蒙上了一层水色，在眨眼中消失不见，好似是对自己打断对话感到歉意，她扯了扯袖子，笑了笑。
蒂娜菲望着那眼眸，心中像是泛起涟漪一般颤抖，一些细微的怜悯之意在胸膛间蔓延。
蒂娜菲现在还是小孩，大人的外表，孩童的心态，她会长大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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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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