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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求梅(二)

滚滚热风舔舐过他们袒露的肌肤,从脸颊到脖颈无一不在金色阳光的照射下生出点点汗珠。素织衣将一颗完整的橙子挤出汁液,金黄色的果汁和她在日光下流出的汗珠一道滴落,世子李疏楼唇瓣一张,接过那些飘着香气的橙色液体。孩子舔着嘴唇,回味橙子酸酸甜甜的滋味,呢喃说:“姐姐我好热啊。”

素织衣抬头看着天空上方卷堆着的浓稠雨云,“快下雨了世子,等一下就好了。”萧愁予道:“若是不下雨呢”

素织衣丢下橙子,“会下的。”

粘稠的空气中混着茫茫沙砾,每当他们走过一道门,门外的热浪和浑浊气息就从鳞片般的朱瓦下涌来,天地都因此茫昧。

素织衣哄睡了世子,“接下来接应我们的是谁?”

“没有接应的人。”

“不可能。”素织衣听到闷雷震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水声,雨点时快时慢地砸到车轼上,像是琵琶女手中轻拢慢捻的弦。“明公正与魏博田承嗣交战,青州城内守卫空虚,细作林集,他怎么舍得让世子一个人到——”

巍峨雄壮的城墙在他们眼前落下十人高的城门,涛涛护城河中游动的鱼虾惊愕不行,之前还畅通无阻的城池,霎那间变成了他们的孤城险境。

韩波荡看着菱花镜中自己的身影,乌黑的鬓发,沙沙响着的珠翠,飘扬的薄罗衣裳,以及——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铜镜,镜中还有自己那双刚刚杀了亲生女儿的手。

“现在该怎么办?”刚刚返回节度使府的情人问她。他有些叹息又有些惋惜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女,吟咏道:“‘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你如今年少早夭,行乐甚少,但少受了世事磋磨,也是难得的好事。”

那躺在地上的女孩子生前是青州城鲜艳的菡萏花,木槿树缠着的连理枝,现在没气了依旧情致宛转、媚态巧妍,酷似父亲的面容似乎随时都能睁开眼睛,痛斥这一对奸夫□□。

韩波荡看到没有看自己的女儿,直挺挺倒在软榻上,过了一会儿她才直起腰,试图摸摸自己疲乏的眼帘。她这才发现自己裸露的胳膊被之前堆积的瓷片划破,殷红的血迹不知不觉竟然擦了一脸。

干净的镜面清楚飘过一张似鬼非人的面孔,那张脸在幽深的夜色中仿佛笑了一下,“别看了,赶紧埋了吧。”

淌着血的脸孔接着又说:“天气太热了,她的尸体保存不了多久的。”

“埋在哪里?”

“就近,不要声张,你和我两个人带几个小宦官悄悄干就行。”

“你觉得你能瞒多久?”

“不要多久,三两天就可以了。”她挺着那张女鬼似的脸看镜子,眼前脑子里全是昌平刚刚出生的样子。女儿生得随父亲,一张嘴就会笑,她那时是第一次生育,对着女儿是满心的欢愉与快活。

曾几何时,她以为快乐会是一辈子的。

她抬起头,似乎还能看到自己丈夫趁着夜黑,点着灯悄悄去看她们娘俩儿的身影。他低着头,影子被灯打得乱晃,一张脸白净得像刚下了雪的地面。他对韩波荡许诺:“你放心,就算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将来你我总会生儿子的。”

他捏紧抓着韩波荡的手:“我总有一天让你取代云和的地位,做我的正室夫人。”

柏树和槐树压低了自己的树冠,从高昂的阳光下伸出属于自己的狭长阴影,男人挺拔的身影从容隐在树荫之下。他帽檐上翘起的白羽毛轻轻拨开热浪,留出一点属于主人的阴凉,而帽檐下的深褐色的眼睛则掠过一口被重重塞进墓室的薄棺材,薄薄的唇中长叹出一口气:“州牧大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么没了,还不得屠尽我们在场所有人。”

刚刚失去女儿的母亲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情人。

她一夜之间似乎老去许多,快有五十年的皱纹赛满了皮肉,曾经鲜亮的好颜色霎时褪成一张金纸,只余下两只棕黑色的眼睛,定定看着自己眼前的人。

“你还有什么话,不妨现在全说出来。”

男人弯下身子,他生得不高,面容平庸,只有一对眼睛还算有神,盯着女人时可以说得上是神采奕奕。“凡事皆有代价,买菜要给老阿婆一片薄薄的铜板,杀人得掏出一大块儿金子,若是赖掉这笔帐,就得干点叫别人痛心的事情。”

他抬起自己的眼睛,看着天际无休止燃烧着的太阳,“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借所有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空子,我们当机立断反了算了。”

韩夫人踉跄着站起来,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在颤抖,好像当初在歌舞场上逞能邀宠一样跳动着。男人拉低自己的帽檐,又握紧她冰凉的手腕,将那些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摩挲过,“你儿子应该还在,我们便拥立他取代他父亲。”

他的目光远远越过那些沉重的、重岩叠嶂的红色山丘和漂浮着灰尘的浑浊空气,平静说道:“你丈夫眼看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城中也没有布置什么得力干将,只你弟弟一个留守在此地——这真是天时地利俱全,合应我们‘窃国者侯’,搏个富贵。”

“弟弟,”韩夫人目光飘忽不定,越过地面上散落的纸钱,伸向更远的地方去,“我与他自幼年起相互扶持长大,他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

“我也这么想。”

他捡起自己的长剑,那是一把跟随商队从从黑衣大食流落到青州的宝剑,浑身都用名贵的乌兹钢锻造,刀身平铺着华丽而锋利的花纹,像是锯齿一样紧紧聚拢在剑脊处,强韧得像是饮满了血水。

“那我们现在也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只两件事我放心不下,其一是青州城距离是李邈的老巢,出了事怕有人走漏风声,我打算旧账新愁一起算,干脆杀了我那老仇家。”

“其二嘛,我打算追捕你儿子和你那外甥,唤我那徒儿去杀人。你放心,他虽然年岁尚小,武功倒了得,我在姓薛的身边身边又埋伏了细作,不多时我们就能得到好消息。”

一夜衰老的母亲幽幽道:“你思虑周密,这很好,只有一件事我放心不下,若是你找不回我那儿子呢?”

情人微微一笑,“那也不妨事,青州城几个见过他呢,我到时候随意找一个冒充就好。”

韩长平从角楼上下来,听着渐渐低落的金鼓声和画角声消散在炎炎日光下,问道:“他们出城了吗?”

侍从牵着桃花马,“出了……”他欲言又止,“奴才瞧车里好像还有个孩子。”

韩长平从容跃上马背,“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画廊尽头有人提着灯等他,韩长平从对方被露水打湿的衣服上嗅到庭院中环绕不去的香气,徘徊在鼻尖,像是去而复返的那些时光。

若是他的姐姐还不曾回到现在属于她的宫殿中,那他便不会真正离去奔向属于他的命运,但那些那些狰狞的现实还是会如期而至,静静等着撕裂他们所有的亲属。他强忍下背叛的酸辛,开口道:“姊姊。”

楼上他的妻子溯光县主数着栏杆走上更高的一楼,用眼角余光悄悄窥视着他们姐弟。

“这是第几个人?”还留着血液的剑在篝火下被人轻轻擦拭。

一道更年轻的男声传过来,“这是第十三具尸体。”

擦拭着宝刀的手停也没停,只是又压低了帽檐。手的主人一路追踪萧愁予等人直到到了淄州城才停下自己的脚步,但这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他在此地遇到了强劲的阻力。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冷冷对自己的徒儿说:“你还是按照原计划杀了那姓薛的老蟊贼,不要犹豫,我在此处还应付得来。”

年轻男人半响没有回复,只有蝉鸣连绵,代他回答。

日光下各式各样夏虫的欢唱像春潮一样从树涛涌来,它们潜伏了数个冬日,又等待了几个夏天,时光逼迫它们的欢乐,它们自然也不会顾及人的想法,在尸骸遍野的森林里,它们尽情欢歌,只余下人的惆怅与沉默。

即使感到被漠视的屈辱,男人也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只是又问自己的徒儿:“你还是不肯答应?”

过了半响才有年轻男子强忍痛苦的声音传了过来:“真吵。”也不知道是说人吵还是虫儿吵,年长的人听到他的话慢慢笑了,“回鸾,快去吧,我知道姓薛的是你姑父你下不了手,但是你杀了他后可以带你师姐和薛烟云走。”

他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犹豫。”他半带威胁的说:“你师姐在那里受太多年苦了,你也希望能早点带她回来是不是?”

五弦琴被轻轻挑起,幼童在琴声中问道:“大姐姐,你说咱们会遇到要杀我们的那个人吗?”

素织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徐缓地说到:“会的,就像天注定会下雨一样。”

天气阴沉沉的可怕,看起来确实是快要下雨了。潮湿的空气混合着竹林的清新,组成一股不淡不浓的气息,她们驾驶着青骢车从竹林外缓缓驾驶而来,路上可以隐约听见孩子和女子低沉的谈话声。萧愁予驾驶着马车,腰间挎着的剑上火镰流光溢彩,闪烁好似天上流星。

素织衣一把掀开青布帘子,他们明亮的双眸迸发出冷冽的目光,在颠簸的马车一触即分,随即清冷的女声透过帘子传来,“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事,”她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情感,“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关于世子平安的事情,萧侍中,你多少应该与我透露些许。”

萧愁予背对着她扬起马鞭,“我如果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明公安排了人接应你我呢?”

背后是长久的沉默,女子在帘后微微叹息,轻声道:“那……我信你。”

远道赶来的客人松开手上缰绳,“我找你们已经很久了。”

萧愁予抬起眼睛,“那就不吝先生赐教了。”

“年轻人,”韩夫人的情人,也是残酷的杀手温声道:“你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看你母亲的份上,你姨母和我不杀你。”

听他说起自己的母亲萧韩氏,萧愁予不怒反笑,“我母亲有大恩于夫人,她们二人又是亲姊妹,想来即使我有一日身死,母亲也不会被亏待。”他又道;“至于我这一条性命,不劳先生挂心,早许给明公,愿为他赴汤蹈火。”

“既然你要来寻死,”那男子嗤嗤冷笑,“那我却之不恭。”

那不知姓名男子的剑光密集得好像天上繁星,手中兵器又坚不可摧,素织衣在一边看萧愁予应付得吃力,随手从手边撑起一把伞打了出去。那伞面上江南烟雨濛濛,江花似火,燃烧在绿波融融的湖面上,脆弱如风中枯草。来人剑风凌厉,它却飘摇不落,斗了个旗鼓相当。

男子见一剑竟然未能穿破伞面,自己也是一惊,随即亲手扔过油纸伞,一把抽出自己寒光凛凛的佩剑,登时就要斩向车帘。“我看那伞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想来是使的人非同凡响,才叫它硬抵了我一刀。”刀劈之声连绵不绝,将整条车帘撕了个粉碎,荡荡雄风吹得人心底发凉,“我这就来看看高人庐山真面目!”

素织衣带着孩子急忙后退,身影快捷如鬼魅,腰上丈余长的合欢花衣带顿时随风一荡,飞如蓬草。一把五弦琴也狠狠撞上男人乌兹钢做成的宝刀,“此刻见到人,你也该下去了!”

刀光剑雨瞬时充斥竹林,素织衣又拿起一把伞保护自己与一旁的世子,伞面上“日出江花红胜火”的美景没多时就被剑刃生生隔断,她登时一脚踢开油纸伞,语气含着隐隐愠怒:“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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