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季亭桉探过身,为她扣上了安全带。
洗衣粉的清新带着衣物阳光下晾晒后的特有味道,随着距离的拉进,陡然盈满了林晞的鼻腔。
还是记忆中的,熟悉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他离得有些近,可以听到心跳声,他的,亦或是自己的,如同鼓擂,他垂着眸,掩去了那双湖水般幽静的眼睛,鼻梁,窄而笔挺,犹如一截劲直的新竹,薄唇,微微抿起,略显苍白,惯常的弧度,光与影随着人的移动,像是独属一人的,放大、放慢、质感上佳的电影镜头。
一呼,一吸,打在侧颈上,那一小块皮肤,微微发麻……
季亭桉若无其事地退开。
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子淡了,但在狭小的空间里,若有若无,又仿佛无处不在。
林晞:“……”
很好,他又来了。
这熟悉的展开。
如果没有记错,他最近一次玩这招还是两年前因为一些早都忘了是什么的小事冷战后……
那时,她臭着个脸从市局出来,一眼就瞅见了等在外面要风度不要温度都立冬了穿个贼拉修身风衣的季亭桉同志,甚至里面白衬衣最上面那颗扣都不扣,纯在那耍帅。
她是觉得他纯病得不轻,见人冻得嘴唇都白了,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斜眼睨他:“你来干嘛?”
“接你。”
低眉顺眼的,睫毛垂得低低的,好像很可怜的样子。
于是她刚准备伸手把人往车里塞,这货平地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揽了她的腰以保持平衡,超大只那么一个几乎是扑进她怀里了好几秒,又跟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了,还非要在贴近她脖子的时候说话:“脚麻了。”
“……”
所以季亭桉,你丫的就是在勾引我吧……
恍如隔世。
林晞眨了眨眼,过往片段纷然散开,她不再看他,舌苔处延开淡淡的苦涩。
不一样了,无论是什么。
那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把我放前面吧。”
“一起吃个饭吧。”
同时,然后沉默。
“我连这条街都没开出去。”
“不用。”
继续沉默。
“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就一会,既不会问什么你不想我问的,也不会自不量力做一些没用的事,只是我们,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这样也不行吗?”
这几乎称得上是恳求了。
季亭桉属于清俊文秀的那挂长相,刻意收敛了棱角后,活脱脱一楚楚可怜的美男子。
林晞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竟一时说不出来。
刚要开口,她突然皱了下眉,鼻尖微微一动,似乎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她不着痕迹地往驾驶位那里凑了凑。
是真的有血腥味。
然后看到了他黑色冲锋衣下露出染血的一片白色衣角。
冷汗已经顺着青年的鬓角下来了。
一个颠簸,季亭桉适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又很快敛去,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是哪来的?刚怎么没发现。
林晞心中狐疑,但很快被别的情绪夺走了注意力。
“停车。”
季亭桉平静道:“不。”
这一下林晞额头上的小青筋都凸起来了,突突直跳。
她冷道:“我不走,你先停车,不包扎不治疗让血这么流想死是不是?”
谁知季亭桉竟弯了弯嘴角,如沐春风:
“是啊,有什么所谓呢,反正你也不管我。”
“……”
两年,大美人就这么变成了大神经病,一时确实难以招架。
最后好说歹说,总算肯停车让她包扎了。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黑色双肩包里翻出白药和纱布,又去掀人衣服。
利器伤,这伤口,是新鲜的?!
林晞心里一时警铃大作,一抬头,就冷不防被喷雾喷了一脸。
季亭桉捂着自己的口鼻,另一只举起小瓶子的手顺势下滑揽过因为药物而光速流失力气的她,贴着她耳边轻声道:“熟悉吗,不是你教我的?林晞。”
“你……”
“别讨厌我,真的……求你了。”
他在发抖。
但撤了手,还是那副气人的微笑脸,仿佛上一秒的脆弱只是错觉。
“睡一觉吧,你太累了。”
季亭桉收紧了胳膊,面部表情几乎神经质。
他腹部自己割开的伤口还在流血,因为距离的贴近一点点洇湿了对方的衣服。
完全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秒——
林晞:“你还,真是,长出息了……”
他在自己面前向来无害,她都习惯他是小白兔了,早忘了这人从小,其实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教得好。”
季亭桉道。
万家灯火在黑夜里星星点点,他保持着原有的动作,许久都没有动。
.
同一片星空,江边。
夜幕低垂,星如碎钻无规则泼洒,江面粼粼波光,阴影斑驳,蛙鸣虫吟此起彼伏。
一杆独钓。
女人哼着轻柔的歌,走得缓慢,一步,一步,又一步。
玉葱般的手指搭上背对她坐着的垂钓者的肩头。
天色已是非常昏暗了,看不清面容,剩下的光源是那盏摇摇欲坠的小提灯,以及清浅的月色。
“她回去了?”
男人问。
他的嗓音异常难听,甚至刺耳,像是被粗粝的砂纸打磨过一般。
“嗯。”
女人答:“但你不是最清楚,她根本不会从那边给我们弄消息,这算什么,放人家小两口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
他不知是抱着何种意味,把这四个字以极其奇怪的腔调重复了一遍,又口中念念有词,到了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一家团圆,一家团圆,好一个一家团圆哈哈哈哈哈……”
鱼,咬钩了。
.
这一觉林晞睡得挺好。
其实药劲半夜就过了,但她精神紧绷了太久,这些日子又是各种折腾,属实是累了,再睁眼竟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转头,对上了两直勾勾、还全是血丝的眼珠子,外加两硕大的黑眼圈。
一动不动,猫头鹰似的。
林晞条件反射“嗖”一下蹿起来,但莫名受到了一些阻力,叮呤咣啷一顿响。
季亭桉抿了抿嘴,不自在地移开眼:“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
至于他为什么心虚——
林晞不可置信地往自己脚腕上看了又看,只见上面明晃晃锁了两道精钢铁链,从墙体打开的暗格处伸出,延长到她脚腕上,接触皮肤的地方还垫好了海绵。
她疑心自己还在梦里。
这货现在已经自己把自己进化成这样了?
她不理解。
直到季亭桉调整好心态端着个瓷碗重新走进来,人模人样,表情特别自然,好像当下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饿了吧,先喝点粥。”
林晞抬了抬一只脚,两指宽的精钢铁链哗啦作响,她一言难尽地看向他。
季亭桉视线都不带移开,特别理直气壮,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蛋报以平静回望。
好好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两年呢,是她大意。
林晞这下真气笑了。
肚子响了两声,秉持着实在没必要饿着自己的原则,她先顺手把碗拿过来开始吃,一边特别纳闷地问他:“你没忘你什么身份吧,这是……搞非法拘禁?”
季亭桉微笑,油盐不进:“那你去告我。”
“……”
两人一时无言,沉默对峙,如两条暗自汹涌的河水。
安静的清晨逐渐有了各种声音,上班的上学的出去买菜的跳广场舞的都差不多到了各自的时候了,女人大喊着让一溜烟跑走的孩子带上早饭,上了大夜班的年轻人和花红柳绿跳得起劲的大妈大爷们吵成一片,背着大书包带着红领巾的小孩们笑闹着互相追逐……
林晞摩挲着自己手臂内侧的皮肤,一下又一下。
这里不是季亭桉现在租的那处住处。
红色的四件套、窗帘,成双成对的杯子、红烛,憨态可掬寓意吉祥的小摆件,喜字,他们曾照过的、高悬墙壁中央的婚纱照……
是他们,原本的,婚房。
两个人亲手,一寸一寸布置、一件一件添置,她知道每一个物件的来源,她见过这里从光秃秃的四面灰墙变成如今模样。
一切都维持着两年前她最后一次离开这里的样子。
分毫不变。
惊涛骇浪,心如,刀绞。
但她面部表情控制早成惯性,一时脸上竟还是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起伏,反而是季亭桉,眼圈渐渐红了。
“不要闹了,解开吧,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
林晞喝完了一整碗粥,忘了是什么味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意义。”
季亭桉提了下嘴角,眼尾却没有弧度:“说不定有用呢。”
说不定,这样能救你呢。
万一呢……
黑漆漆的眸子就那么一动不动盯着他看,足足有两分钟,方才还姿态放松没什么发难意图的林晞突然弹起,迅如鹰隼,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扣着他的肩膀把人放倒并牢牢按到了大红喜被上。
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季亭桉压根就没准备反抗。
鸳鸯交颈的图案,缠绵悱恻,亮红锻光称得青年本就冷白的皮肤如同雪色,黑发更乌,眼尾微红,平时清正冷峻的样貌此时竟添了妖冶。
刀刃横抵在季亭桉的喉结上。
微微一动……
小晞:总觉得这货在勾引我而且我有证据。
茶树:但你就吃这套,小小林队,拿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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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囚禁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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