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雨预定的是家酒店附近的高空餐厅。退完房后邢墨雨不知从哪弄来一大捧蓝色的玫瑰花，突然就抱到了谭澈跟前。
这一动作瞬间把谭澈带回了四年前的高三时代。他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站的是几岁的邢墨雨，下意识用当年对那个高三A班理科学霸的方式问道：“你哪来的花？”
邢墨雨眉眼间氤氲着一层浅浅的温柔，与十分钟前在房间内游刃有余的上位者判若两人。现在的他就是这样——性情阴晴不定，有时能用极致包容的温柔让谭澈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卑微深情的追求者，有时又会用强硬到无法违逆的态度让谭澈发自内心感到敬畏与陌生。
“有人说过，你喜欢鲜花。”邢墨雨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带着笑意看向谭澈，将花交到他的手中。随后他告诉谭澈自己已经叫了专车，不由分说牵起谭澈的手，走向酒店外等待的深色轿车。
谭澈花了一分钟思考这个“有人”是谁，但他大学四年过得实在精彩，对高中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想了半天也没对上。就在他思考的时间里邢墨雨已经带着他坐到车内，轿车缓缓发动驶向远方。
“在鸿外的生活怎么样？”坐进轿车后座的邢墨雨并不满足于单纯牵手，他像四年前某个傍晚一样轻轻靠上谭澈的大腿，然后将两人交握的手放置在其上，问道。
“挺好的，鸿外氛围很不错。”感受到从掌心和腿边传来的温度，习惯了各种各样亲密接触的谭澈竟然产生了几分不自在，“我边学财务边念着英语法语，我们学校的人对我……对我也不错。”
他的话在中途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顿，被邢墨雨迅速捕捉。现在的邢墨雨比高中时更加直白，也不管前排开车的司机，直接问道：“昨晚那个男人，是你们学校的？”
昨天晚上的谭澈过于崩溃，说了很多但其实也只断断续续抒发了被覃李抛弃的悲伤感情，没有把事情始末叙述得太清楚，今天经邢墨雨一问他才说了出来。成绩不怎么样的覃李高考时家里刚好陷入低谷没能操作到好学校，大三那年强行动用关系转学来了鸿外的工商管理班，和谭澈成了同班同学。那时的谭澈依旧过着闲着没事就去酒吧找男朋友、找完没几个月就被骗完钱分手的日子，覃李刚好在他某个情绪极度低落的失恋期朝他伸出橄榄枝，一个吊桥效应就把他骗到了手。
讲到这里，邢墨雨突然打断：“我想抱着你。”
谭澈思路一顿，邢墨雨却已经采取行动，松开牵着他的右手绕到后面，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然而他也不愿放弃十指相扣的姿势，于是伸出左手重新牵上。邢墨雨的骨架一时硌到了谭澈，不过没等谭澈发问，他就自己做了解释：
“我不介意听你说这些，但我听了会难受。我希望这种时候能清楚感受到，你在我身边。”
谭澈并不知道这是邢墨雨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只是他恰巧也想在诉说悲伤往事时有个人可以依靠，于是顺着邢墨雨的姿势靠了上去，继续道：
“刚谈恋爱的时候他对我很好。他是鸿都圈子里的小有名气的阔少，对我特别好花钱也特别大方，经常带我出去约会，那甜言蜜语说的比薛扬聪还好听。他是我谈过最久的一个男朋友，我们要死要活爱了快一年。他所有朋友都认识我我朋友也都认识他，出去玩的时候他那些好哥们都管我叫嫂子，玩游戏的时候所有人还会起哄要我们接吻。我有时甚至觉得，我要是个女生，我们可能都见过家长结婚了。”
随着谭澈的叙述，邢墨雨的身体越绷越紧。依偎在他怀里的谭澈当然能感受到这一变化，莫名觉得心里一揪，却说不上原因。
“你懂吗，我这次真的以为遇到了真爱……你也知道我在乎初吻初夜，所以就算缠缠绵绵爱得要命也没有给他。但昨天我跟余泽鸣他们吵了一架，心里不太舒服，就让他带我出去散散心。我们去了酒吧，有他在我放心地喝了很多，然后他就说想跟我开/房。”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一笑，“我这个人一喝酒就容易把持不住，恋爱脑上头答应了他。在房间里的时候还什么都好好的，结果……”
说到这里，谭澈明显情绪上来，有点讲不下去了。邢墨雨将他抱得更紧几分，用下颌碰上他的发顶，竭力压住瞳孔深处燃烧的阴暗妒火，说道：
“难受就别想了。把他忘掉，现在有我。”
轿车缓缓驶到建筑门口，邢墨雨向司机简单道谢，拉开车门将怀抱鲜花的谭澈送了出去。两人坐上电梯。邢墨雨大概是受了刚才那番话的刺激，在只有两人的电梯间里也靠他特别近，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来到高空餐厅后邢墨雨报了自己的名字，服务员于是领着他们朝事先预定的座位走去。这是邢墨雨用手机骚/扰着沈烨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的一家餐厅，餐厅会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旋转，让坐在窗边的一对对食客得以鸟瞰鸿都城的所有风景。他们来的时间很奇怪，于是先上了沙拉和酒水，打算保持这样一个谈判状态一口气耗到晚上。
他们都不怀疑这段谈话的持续时间——毕竟当年在一中，一年不到的经历就让谭澈口若悬河讲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四年不见，谈到夜幕降临简直是易如反掌。
“刚才话题偏了，继续讲学校吧。”邢墨雨对谭澈的本科生活很好奇。
谭澈于是顺着大学生活这一话题讲了下去。和四年前那次黄昏谈心一样，他说的内容还是离不开钱、酒吧和一些怪异的人际关系，让邢墨雨边听边觉得为什么谭澈身边老是遇到这些破事。邢墨雨偶尔会加几句自己在鸿大的经历进去，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谭澈在说。
谭澈是个很喜欢也很需要倾诉的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一人滔滔不绝地讲，另一人安安静静地听，将彼此错过的四年绘成画卷，展开呈现到对方眼前。玻璃窗里的风景随着时钟指针的步伐慢慢转过两轮，直到落日西斜，暮色如潮般包裹了这座高空餐厅，晚霞日光透过落地窗将整个场所渲染成了略带血红的深橙色。
终于说到本科最后一年，一个服务员突然出现，询问邢墨雨要不要上菜。邢墨雨向谭澈投去询问的目光，在后者点头后给了肯定的答案。他喝了一口水本打算听谭澈继续讲，却不想谭澈突然看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大变，带着复杂而难过的神情看向某处。
邢墨雨见状也心生疑惑，回过了头。被服务员引入餐厅的是两个年轻男人，个子稍高的那位穿着黑色衬衣，细眼薄唇里透露出一股刻薄劲；稍矮那位一身杏黄戴着圆框眼镜，棕色头发卷卷地趴在头上，怀里抱着一大束红玫瑰。邢墨雨依稀觉得抱花这位有些眼熟，可还不等他对上号，谭澈就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拦住了正要从他们这桌旁走过的两人。
“你们怎么在这？”谭澈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直逼卷发男生。
卷发男生看到他显然也呆住了，脸上瞬间浮现出尴尬神色。见到谭澈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邢墨雨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谭澈高中时最好的朋友郭子谦，高一就读于B班，高二高三就读于a班，看上去一直和和气气，温柔无害。
很快邢墨雨就也知道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份，因为谭澈在那人站到郭子谦身后撑腰时精准喊出了他的名字——覃李。
“怎么是你？”覃李用看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昨夜还在热情温存的对象。谭澈显然被好朋友抱着花和前男友一起出现在高空餐厅的场景弄懵了，盯着覃李冷淡的脸看了很久才开口：“我来吃饭。你跟郭子谦是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谭澈的声线都被震惊和愤怒浸泡得不大正常。郭子谦有点不敢面对谭澈，于是还是覃李接了话：“看不出来？我带我最可爱的小男朋友来约会啊！”
听到覃李名字的一瞬间，邢墨雨就蹙起了眉。但对方显然还没注意到安静坐着的他，只是被约会撞上刚分手前对象的场景弄出了些恶劣心理，微微俯身凑到谭澈耳边，用情人絮语的姿势说着嘴杀人诛心的话：
“吃完饭送完花，我还要和我的小男朋友开/房/做/爱。怎么，你……”
但覃李没能在与谭澈近在咫尺的地方说完那句“你羡慕吗”，因为另一个男人凭空出现，扶着谭澈的肩膀把他拉倒了自己怀里。邢墨雨抱着人与这眼尾狭长的花花公子无声对峙，脸色冷的像要结冰，深黑色的眼眸里烧着一团压抑的怒火。他个子比覃李高，身形也更加健壮，冷冷看着这个被自己恨了一路的情敌说道：“这位先生，你都带男朋友约会了还来打扰其他人，有点不妥吧。”
覃李没见过他，郭子谦显然也对他没什么印象。还没等矛盾中心的谭澈回过神来，覃李就扫了一眼邢墨雨搂住他肩膀的手，斜睨着两人不屑道：“你又是谁？这人是我扔了不要的炮/友，怎么跟你搞一起了？行啊谭澈，这是找到个接/盘/侠？”
谭澈一年来真心实意对待这段感情，结果到对方口中就成了“扔了不要的炮/友”。邢墨雨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糟糕，若不是有名校素养和餐厅规矩在，他简直想直接冲上去给这个浪/荡男人来两巴掌。感觉到怀里的谭澈也浑身一僵，邢墨雨彻底横下眉，用猛兽狩猎前那种狠戾的眼神看进覃李窄缝一样的眼睛：
“他是我初恋，你说我是谁？”
修罗场，启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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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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