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春也没想到,自己做小说写手多年,幻想着穿越多年,一朝穿过来,竟是这么狗血的剧情。
“那我究竟叫什么名字嘛”,柳逢春跺跺脚。在家时她也经常跺脚耍赖,这招对付哥哥,屡试不爽。
两个丫鬟面露难色,“回娘娘,这个我们可真的不知道”。
柳逢春也没为难她们,转过身,靠上槛窗,看着外面乌蒙蒙的天空。
远处传来几声炮响。
“什么动静?”柳逢春仔细听,又传来几声炮响。
水远给铜炉子添了炭,又去把包袱里的衣服一一拿出来看,见有一件毛领斗篷,便拿了过来。边走边说:“回娘娘,今儿是除夕,陛下要祭拜各路神仙,厂督定是陪伴在侧,可是有的忙呢”。
“那他今天还来吗?”柳逢春脱口而出,就像问哥哥几点下班、几点回家一样平平常常。
水远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笑了笑,“娘娘您真是变了,厂督才刚走一会儿呢”。
柳逢春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额头,笑着说:“我就是问问,不当真的”。
话音未落,槛窗外面传来一声嗤笑,随即就听见他说:“娘娘不当真,我可当真了”。
闻听得声音,水远和烟微又跪下了。他抬腿跨过门槛,从半开的门缝中,侧身挤进来。见柳逢春一脸被抓了现行的糗态,他心情大好,略微弯了弯腰,对柳逢春说:“这阎王殿里走过一遭的人就是不一样,早知今日,当初应该让娘娘早点死上一死”。
这话听着别扭,他说得一本正经,一边说话,一边挥了挥手,水远和烟微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屋里瞬间又暗了下来。
他一脸坏笑,先盯着柳逢春看了又看,又转了转身子,看了看床上新铺上的被褥,满意地点点头,自顾自地去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柳逢春心中反反复复想着水远和烟微说过的话,“豁出去了,既然让他高兴就能得这么多好处,还是吃饱穿暖最重要”。
心一横,她走过来,也不等他来扶,轻轻一蹦就坐上了桌子。
他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你在外面偷听了多久?”柳逢春先发制人,先给他扣上了个偷听墙角的帽子。
“也不是很久”,他笑够了,先伸手帮柳逢春兜了兜斗篷,手背顺势就擦过她的脸颊,还是凉凉的,“从你问名字开始听”。
“哎对,正好你来了,那你跟我说说,我到底叫什么名字?”柳逢春没有在意他刚刚的挑逗,只关注这个重点。
他眸子微闪,仿佛不相信面前这个女人的话,难道就去房梁上挂了一挂,就能什么也不记得?他紧紧地盯着柳逢春的眼睛,想看出点破绽来。没有破绽。桌子上这个女子就像小时候,老老实实地在等着他说话。
他叹了口气,心想,即便是装的,让她装两天也挺好。
“娘娘的母家姓柳,娘娘行五,家中最小,名讳是如眉”,他咬了咬牙,平复了些许,“娘娘自己的亲娘姓春,您自己的闺名叫‘春信’”。
柳逢春是个急脾气,听他慢吞吞地说到这里,一拍手,“还是我自己的名字更好听一些”。
见他不说话,柳逢春收回了手,重新撑在桌沿上,对他说:“你别误会,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话说,你叫什么呢?烟微说,你是我的‘真哥哥’,你是我哥哥吗?”
他一脸不可思议,转瞬之间,露出一丝坏笑,对柳逢春说,“这没什么,前尘往事没什么好的,妹妹不记得,我慢慢说与你听就是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我什么关系呢?你是我的哥哥吗?我是你的妹妹?”
他伸手搂上了柳逢春的腰,隔着斗篷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算是吧,青梅竹马的妹妹,你说是不是啊?”
柳逢春刚来才半天,就被他接二连三挑逗了数次,可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想了套说辞,“你说是就是,你这么好看,又位高权重,任谁都愿意跟你是青梅竹马吧”。
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说辞,他也有些意外。
但更让他意外的还在后面呢。
柳逢春摸了摸他的发髻,“青梅竹马哥哥,麻烦你做下自我介绍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眼中的黑雾越来越浓了,双唇紧紧地抿着,眼睛眯缝成两条弯刀,一言不发地盯着柳逢春看了好久。半晌,他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咱家赐姓春,单名一个谷字”。
见她眨巴着眼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在等着听,他慢条斯理地继续说:“忝居司礼监掌印,御马监掌事,提督东厂,拜左骁卫将军,提督辽东”。说完,有些脸红,顿了顿,稳了稳心神,才慢慢地抬起头去看她。
柳逢春眼睛瞪得溜圆,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半晌才说,“你这么厉害啊!既管特务又掌兵权,还是掌印,你这是文武一把抓啊,厉害啊,厉害啊”,说罢,收回还扶在他发髻上的手,“得罪了,得罪了”,又小声地说了句“认识大人物了,赚大发了”。
听她这么说话,他也笑了。绕了这么多弯儿,他无非是想告诉她,坐在你对面的这个锦衣华服的人,不是“哥哥”,只是个太|监,不是人,是个人形的畜生而已。为了挽回一点点面子,他还特意把军职也说了出来。可没想到,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从她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丝鄙夷,反倒是……有那么一些崇拜?春谷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笑着问:“你不介意我的身份?”
柳逢春拍着手,笑着道,“你说的啊,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可不要反悔的噢”。她心中是自己没有写完的剧本,真是赚到了啊,这么帅的东厂提督,穿过来就遇到,还自称是我的青梅竹马,哎呀呀,何德何能啊,能有这个好福气。
春谷笑了笑,舒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好反悔的?你以为我还是香饽饽吗?”说完,喊了句“来人”。
门吱呀开了,进来了水远和两个番子,站在门槛边等着。他问:“景阳宫年久失修,缺的东西也不少,你们几个下去议一议,列个单子出来,一天之内补齐”。
水远猛地抬头,去看桌子上笑眯眯地柳逢春,也笑了。
柳逢春“哎”了一声,插嘴道“给我弄个小炉子,饭菜热热还能吃”。
水远尽量控制着笑,头低下去,扶在地上,半晌,才听他道:“就照娘娘的意思,去办吧”。
说罢,转过头,摸了摸柳逢春披散在背上的头发,“还要什么,尽管跟外头番子说,我去办”。
柳逢春想了想,道:“让他们给我弄些话本子来,多弄些蜡烛”。
“好,还有呢?”
“给我弄两件棉袄,这里太冷了,像冰窖一样”,说罢,伸出手给他看,“手脚冰凉呢”。
他接住她的手,捧着,“都是我的疏忽,往后不这样了”。
说罢,指着窗台上的破碗,“往后,也不用折剩菜了,想吃什么,我着人送来”。
“嗯嗯嗯”,柳逢春点头如捣蒜。面前这个可是自己阅|文无数、多年脑补、一朝相见的偶像,不仅位高权重,还长得帅,声音还好听,脾气还好,还自称是青梅竹马,这么美好的穿越,何德何能啊,还要啥自行车啊。
春谷见柳逢春一脸花痴的表情,不得不用力得拍了拍她的手,将她拍醒,“娘娘,不管您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假不记得了,都不重要了。你只管好好吃、好好睡,把前二十年的亏空都补上来。金莲也不用裹了,规矩也不用学了,你安安心心待在景阳宫里”。
“哦”,柳逢春点点头,突然她想起来了什么,“我家里人怎么没人来看我,也没人来给我送点吃的用的吗?看来是不怎么关心我,对吗?”
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们,都杀了”,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声音也变得寒冷起来,“你们柳家,正支六族,旁支六族,还有师生、亲友、邻里,不论男女,一个不留”。说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柳逢春,等待她的反应。
她没有反应。
半晌,他转过身,脸上是阴森的表情,盯着柳逢春一字一句地说,“除了你,柳家,一个不留”。
柳逢春被他的表情吓的大气不敢喘,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在了手掌心里,感受到一点点疼痛。她颤抖着问:“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走近了些,弯下腰,凑近了脸,一字一句地说,“你问为什么?”
没等柳逢春再回答,他却突然道:“没有为什么,就是我想杀,我能杀,如此而已”。他站起身,抬脚要走。或许,有些心有不甘,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转过头。
春信就坐在桌子上,裙摆垂下来,堪堪露出一点点鞋尖。隔很远,也能知道,那上面绣着一只小小的鹦鹉。她眼泪在眼眶边了,努力地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都忘记了呀,可是,我都忘记了呀”。
他还是没忍住,回身快步来抱她,柔声道:“忘了好,忘了吧,妹妹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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