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被拽得脚下一顿,没想到崔闲看起来体格单薄又修长,但是手劲却这么大。
她下意识的侧头往大巴车窗外看去,浓郁翻滚的雾气中,对面的车隐隐约约只看得到一个灰暗的轮廓。
“怎么了,别担心,应该不是打劫的,咱们车上这么多人呢。”小姑娘以为是崔闲作为明星谨慎惯了,还在安慰他。
不过前边的大巴司机这时候可没人安慰,他脸色煞白,想朝还在砸门的几个乘客示警,却怎么也张不开嘴,憋的脖子上青筋暴露。
崔闲抬头,目光从人群的间隙中穿过,正好从大巴内视镜上窥视到驾驶座,在他眼中,大巴司机的嘴,竟从脸上消失了!五官也还在慢慢消融,最后只剩下那双惊恐的眼睛。
崔闲不可置信的甩了甩头,他以为自己昏头了,疯狂示意小姑娘抬头去看司机,但她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反而转头疑惑的瞧着崔闲。
就在这时,那个大妈拿着扣下来的安全锤,几下就利落的敲开门玻璃,自顾自的踹门出去,拎着包大摇大摆的往对面的车上去了。有几个人想跟着,但看着一地碎玻璃还是觉得先和司机打个招呼再说,但是司机这时候却没法理他们。
不过原本骂骂咧咧出了车门的大妈,一上了对面的车,瞬间就没了声音,众人也有些纳闷,还伸头往看。
崔闲的直觉却告诉自己,决不能上对面的车,要逃,要赶快逃!
外头浓雾翻卷,他不敢确定雾里有没有其他“东西”,不如试一试大巴车能不能启动。崔闲没时间再和身边两个小姑娘多说,于是一咬牙,拨开人群就往大巴驾驶室去了。
崔闲上前提着大巴司机的领子就把人从驾驶位上扯了下来,眼看着要梗死的司机被崔闲这么一提,当即就缓过一口气,抖抖索索的对着崔闲说:“开,快开!”
一车的人这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儿,都面面相觑的,安静了下来。
“噗噜噜”,在失败了几次之后,原本抛锚的大巴车竟然真的被崔闲启动了,他一手心的汗,也不顾自己吊着石膏的左胳膊,朝身后的乘客们喊了一嗓子:“坐好!”
脚下油门一给,大巴“噌”的一下窜进了大雾中,脱离了旁边那辆车的纠缠。
崔闲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不一会儿功夫,那辆车又紧紧的跟了上来,不声不响地再次与大巴车并排。
同时在驾驶室里响起了大妈尖尖细细的声音:“跑不出去了,上来吧,和我们一起走吧。”
崔闲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往旁边一看,那辆车里哪有什么人,只装满了黑乎乎的影子,晦暗的车窗上挤着各种狰狞变形的脸或躯体,涌动不停。
说话间,两辆车就要撞在一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岭深处发出“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惊雷闪着银光,排山倒海的炸在大山里,大地都在震颤。
车窗与车门的玻璃“啪啦啦”全被震碎了,惊的一车乘客大声呼喊。
崔闲被震的耳朵嗡鸣,侧脸间,瞳孔里倒映着即将撞过来的鬼车,他赶紧握着方向盘猛的打舵踩刹车,情急之下不禁破口大骂:“操!”
就在崔闲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道银光破空而来,轻易的撕开了翻涌浓重的雾墙,随即插在大巴车前方的路上,同时也将鬼车死死的拦住。
崔闲被猛然转弯刹车的惯性瞬间甩出驾驶座,并一滚身,从早就破开的前门摔了出去。
他昏头转向的还没爬起来,一抬头,入目的,不是鬼车,而是死死插在眼前地面上的一柄锋利又古朴的长剑。
剑身周围寒光湛湛,剑刃铭文闪烁。剑柄之上,一黑一白两条如龙的虚影闪着电光盘旋游走,带动起的罡气轻轻削断了剑旁崔闲额前的一缕头发。
发丝袅袅的在崔闲眼前飘落。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只差一点,被削断的就不是头发,而是脑袋了。
那辆来不及停下的鬼车,仅仅是远远的碰到剑气,就被削掉了整个车头,乌糟糟的淌了一地红白相间的浊物。
崔闲忍不住侧目去看,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人的脑浆和内脏碎块,中间夹杂着大妈短粗的手指头与被啃咬的剩一半的脸皮。
“呕!”
他没忍住,当即就浑身难受的吐了出来。
但崔闲忽略了那柄剑现在还插在自己眼前,于是他一吐,剑柄上两条龙影顿时浑身一僵。
不过俨然已经晚了……
被吐了一身的两条龙当即暴动,龇牙咧嘴的翘着尾巴隔空“啪啪”的抽崔闲耳光,还嫌弃的直甩。
崔闲稀里糊涂的正被这柄剑摧残着,就听一道冷厉的嗓音从前方响起。
“生死不得相犯,阴阳不得相扰,违者定斩不饶!你们还不速速上路。”
话音刚落,那辆原本对着众人穷追不舍的车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畏畏缩缩的拖着残破的车身赶紧掉头行驶,直到缓缓地没入白蒙蒙的大雾中。
但是在崔闲的余光里,从大雾深处,有大量黑影也朝车的方向走去,四面八方,影影重重,鬼气森森。
仿佛鬼门大开。
不过只三个呼吸的功夫,车和鬼影,转瞬就虚幻了踪迹,模糊消失,崔闲再也看不见了。
地上,剑柄里还在对崔闲撒气的两条虚影一听男人声音,当即调转首尾,昂着头悉悉索索的去朝那男人告状。
于是,被那一大群鬼影震撼着没回神的崔闲,眼前忽然停驻了一双沾着土的黑色高筒皮靴。
崔闲缓了缓,刚想抬头说一声谢谢,却听头顶传来一声嫌弃的“啧!”。
崔闲虽然觉得眼前经历的一切都很诡异骇人,但他低头看着被吐了一身的古剑,明显知道,自己有被剑主人劈成两半的风险!
“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崔闲紧张的说。
毕竟,谁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人是鬼。他边说边抬头,眼前的站着的人却让他一愣。
男人非常高大,但是浑身都裹在黑色带着暗纹的袍子里,头上带着斗笠,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漆黑到深不可测的狭长丹凤眼,既古典又凌厉。
他湿湿的袍角还滴着血,右手上拖着一只野兽一样的怪物,仿佛刚刚被斩了头颅,腔子里还汩汩的冒着血与热气。
雾太大了,崔闲恍惚的觉得那人抓着野兽的手指好像有点多,但是没敢仔细看。
男人斗笠之下的眉毛微微蹙着,大巴车上的所有乘客刚刚已经在阴魂过境之时,都昏睡过去,那是正常活人的生魂在遇到大量阴气时,下意识对自己的保护阀门。
但脚下趴在地上吐了自己一剑的这个家伙,俨然是不正常的。
他侧着头,在血腥又阴气森森的大雾中,垂眸审视着崔闲。
忽然平地起风,诡异的风盘旋在眼前男人的周身,像一把把刮骨剃肉的刀子。
崔闲只觉得被男人的目光钉在地上,浑身僵硬。
男人看崔闲对自己周身的罡风并没有反应,那就不是妖邪之物,于是懒得多管闲事,当即撂下人,拔剑转身,并嫌弃的狠狠甩了一下剑。
风息人走,崔闲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心想这浑身遮的严严实实的神秘人还挺好说话的。
正在他放心起身的时候,前方已经走远的男人忽然回手把剑掷了过来,崔闲倒吸一口气,就见剑柄上两条龙兴奋异常的狞笑着,朝自己迎面而来,而后“嘭咚”一声巨响,敲在崔闲仅剩的资本——那张帅脸上。
崔闲昏迷之前脑中愤怒叫骂:“竟然搞偷袭,这个王八蛋大煞星!别让我下次……”
不过还没等骂完,人已经“嘭咚”一声,大头朝下,水灵灵的肿着脸栽倒了。
男人收回长剑,剑柄上的两条龙快乐的游到他的右手,大仇得报,于是安安静静的盘在筋骨坚实的小臂上,心满意足的变成两道复杂的金色纹身。
其实他本意是做件好事,想着临走前把那人坏了的生魂保护阀门给敲开。
不过实际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男人一路拖着手中的怪物的残躯,那怪物忽然涌出大量黑气,在黑气的滋养下,断面平整的脖颈竟血肉涌动起来,像是要重新长出一颗头颅。
他冷笑一声,“等的就是你这一招。”
说罢将已经化成一滩鼓动血肉的怪物一把扔向前方空地,那东西一落地,地上骤然升起一道阵法。
树后,一直埋伏在秦岭密林中好几个月的两个小道士此刻面面相觑,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人是谁,不但轻松杀了秦岭山里作祟的执妖,怎么还知道这里有咱们给执妖设的收魂阵!”
他们两个奉命来抓秦岭中作怪的执妖,不过妖物太强大,徘徊了几个月才把师门宝阵布下,想着等妖怪来自投罗网。
另一个年长的师兄稍稍平复心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男人正在飞速结印双手。
崔闲当时看到的并没有错,这人的右手比寻常人多出一只小指,也使得他在结印时的手指虚影更加让人眼花缭乱。
“好好看着吧,这位是咱们术道近五百年都难出其右的人物。”
“啊?他什么来头。”最近是哪位祖师爷的徒弟下山了,没听说谁收了一个六指的徒弟啊。
“呆子,你没看见他手上拿着的古剑吗?”
小师弟伸手扒开树枝,瞧仔细之后猛的瞪大了双眼:“阴阳神阙!他是现任袁天师!”
二十七年前,早已隐居的袁天师忽然对外宣告,说是他收了一个衣钵传人,整个术道都为之震惊,却不想袁氏天师一脉就此低调起来,举族隐入深山。外界丝毫没有那个继任人的消息,连是男是女,多大年龄都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老天师连阴阳神阙都传给他了。”小师弟羡慕的直挠树皮。
那是一把能接引阴阳,斩断恶执的上古神兵,传在人世将近一千五百多年了。
师兄摇摇头:“神兵择主,据说当年除了老天师没人能拔开剑鞘,所以才一直没有传人,你眼热些什么,寻常修士拿着它反倒要受剑气所伤。”
两人边小声说话,边观察那男人的动态,就见他一甩黑袍上沾着的鲜血,右手两指并拢抵唇,浑身金光熠熠,衣袍猎猎作响。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恍明太无,八方神威,罡镇四海。净天地神咒,去!”
金光所过之处,执妖浑身的黑气如同冰雪消融,转瞬不见,原地就连血腥的尸躯都没有了,只剩一道无法化解的执魂,孤零零的跪伏在地上。
这阵势让两人目瞪口呆。
直到男人用一只玉瓶将执妖的魂收进去,并朝两人精准的扔了过来,小道士才手忙脚乱的接住。
“拿回去,镇在你们龙虎山的万法宗坛下。”说罢,他转身离去。
“袁,袁,袁……”小道士袁了半天,在人家走远之前也没叫出名字来,就回头问师兄:“他就这么走了?怎么办。”
师兄看着玉瓶,“先回禀师门再说。”
时隔多年,这一任的袁天师,出山现世了。
——
崔闲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半边脸生疼,而这疼也叫他瞬间想起了在秦岭大山中经历的一切,于是浑身紧绷的猛然坐起身。
“呦,这个也醒了。”
一个穿制服的民警看了看崔闲刚刚聚焦的瞳孔,并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来。
“喝吧,其他乘客都做完笔录回家了,就你还没醒,这脸怎么搞的?”
崔闲愣愣的接过热水,转头环视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天早已大亮,所里人来人往,有抓到贼的,两口子吵架的,还有报警来找猫的。
而他旁边的座位上,正坐着大巴车的司机,他拿烟的手都在抖,一字一句的和对面民警讲述大巴抛锚后遇到一辆暗蓝色大旅游车这一经过。
但是崔闲却观察到对面民警的脸色不是很好。
民警迟疑,“旅游车什么车牌号?”
司机想了想,他当时有仔细看,“陕c,尾号278。”
没想到民警当即鉴定否认,“不可能,你应该是车祸创伤后出现幻觉。”
话音一落,周围不少听到的人都安静了一瞬,司机早就被吓坏了,这时候他极其需要确认自己说的是实话,于是转头看向崔闲,双眼渴望得到认同。
崔闲还没等说话,电视上,交通新闻频道正播报着一则新闻,女主持人清凌凌的嗓音在嘈杂的派出所里回响。
“昨日清晨,秦岭210国道附近出现严重连环车祸,一辆陕c,车尾号为278的蓝色旅游车失控撞向山壁,全车无一乘客生还,在此希望司机师傅们不要疲劳驾驶,生命安全大于一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夜归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