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宣在成京广纳贤才时，范铭远正在戎都的雪碛里熬骨。此时他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苦寒之地，可他不知道命运还会让他一次次地回来。
押解官们和当地驿馆把事情交接妥当以后，每个犯人都有了去处，通常男子成为劳役或兵丁，而女子会充为营妓到镇上充为官妓。范铭远就成了一个戍边的兵丁。因为年轻而且身高体壮，他被分到资源较充足的队伍，战甲和棉衣都更新更重些。而陈柏则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他没有亲属，年纪太小了，他们一开始想把他送到附近集市上卖掉小赚一笔。所幸范铭远又帮了他，用新领的棉衣换他留在营里做了一名杂役。虽然如此，但吃穿用度是绝不会给足的。
这不，帐篷里的两人正紧紧裹着同一张棉毯子。本来天气是很冷的，但陈柏牢牢贴着范铭远，加上大通铺里其他哥们儿呼出来的热气，让范铭远热得忍无可忍。毕竟十六岁还是自带火炉的年纪，何况他还是曾经最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样大面积跟糙爷们的肌肤亲近还是头一遭，于是他抹黑起来出了营帐。
冷风好像消耗了范铭远的一些能量，让他不由自主地往伙房里钻。这样的鬼天气，要是不生火大约是什么也吃不成，可生火的话，动静又太大了。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伙房深处传来陶瓮轻碰的脆响。
范铭远警惕地查看，灶台后缩着两个黑影，大的那个正往破布里塞冷硬的馍，背上还驮着个病恹恹的幼童。"嘿。"他出声时，那孩子惊得撞翻了盐罐。后来很多次范铭远都在想，若那夜没看见石墨烧红的脸，没摸到石青冻裂的脚踝，或许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
军医发现药库失窃那日，全营顶着白毛风跑了三十里。范铭远瘸着腿回帐时，陈柏正用雪水给他敷膝盖："范哥何必赌命救两个乞儿？"他范哥没答话，只望着帐外飘摇的旌旗——谁还不是拯救救百姓呢。
夏天第一次与岳方人遭遇时，范铭远的长槊挑落了七只右耳。国子监武师教的破阵枪在雪原上好用得绰绰有余，监军的功劳簿里，"范铭远"三字渐渐有了分量。升任执戟郎那日，他特意讨了陈柏当亲卫，却没想到石家兄弟会顶着新兵牒牌找来。
"恩公！"石青忽然撩袍跪地，项间青石坠子晃出一道弧光。范铭远这才看清，曾经瘦如猫崽的孩童已长成劲竹般的少年，倒是石墨还缩在兄长身后啃指甲，与初见时一般懵懂。
陈柏突然扯他袖口："范哥你看！真特别。"原来阳光穿透石家兄弟颈间的墨玉时，会映出独特的纹路——那是被灭国的靳国皇族的家纹，范铭远在父亲书房里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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