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种柔软的触感做不得假。
片桐彩的脑袋空荡荡的，她呆滞地望着他衣服上的一粒扣子，双手捂着耳朵，猛地晃了晃脑袋。
很好，没听到脑子里有奇怪的声响。
安全……才怪！
脑子是离家出走了吗？
不然怎么会听不到脑子里的响声？
不对……她到底在想什么……
脑子在头盖骨底下又不会像响石一样“喀拉喀拉”响。
唔，肯定是因为她没有吹干头发导致头痛到出现幻觉了。
“听谦也说，你喜欢财前君？”
对方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势，把她牢牢地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他的目光锐利，似笑非笑地在她的脸上睃巡着。
他在判断她接下来会不会说谎。
她不喜欢这样。
片桐彩的心情很糟糕。
他亲了她，虽然只是一小下，只是嘴唇碰到而已，但她还是感觉有点憋屈。
他甚至……冒犯了她以后连个解释也没有！！
做人怎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好像这种事情……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描淡写地就可以揭过一样。
啊，说不定真的是不小心碰到了？
是那样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样的反应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她突然就不想和他说话了，那种微妙的、可怖的战栗感消失殆尽，只余下些许她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气闷。
“我不可以喜欢吗？”片桐彩不悦地反问道：“侑士，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这或许和你没有关系吧。”
话一出口，她的心里就油然生出些微的后悔。
就算是她还在生气，她的话也还是有点重了。
将心比心，如果侑士或者谦也这么对她说话的话，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她犹犹豫豫地翕动着嘴唇，想要说句“抱歉”之类的话，可那股憋闷之意还在她的胸腔里拱来拱去，她没能说出口。
忍足侑士面色平静，似乎并未因为她的话受到什么影响，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双浓绀色的眸子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她怎么望都望不到头。
他倏地轻笑一声：“小彩，你在说气话。”
笃定的陈述。
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片桐彩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平静自己的情绪，却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你凭什么认定我说的是气话？”她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连呼吸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不要拿你学到的那一套自说自话地揣测我的想法！”
“小彩，我了解你，”他用指腹轻轻蹭去她因为情绪过激而堆积在眼角的湿意，难过似的垂下眼皮，“就像你了解我一样。”
就像她能精准地发现他在分析判断她的所思所想一样，他也能不用那套程式化的分析方法，只一眼就能看穿她心底的想法。
十一年的时间其实并不太长，可对于才十八岁的他们而言，已经是他们生命中一半多的时光。
十一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一年呢？
他们彼此相伴，彼此搀扶，一路笑闹着长大，相仿的年纪叫他们无所不谈，还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的时候，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腻在一起，他们或许是除了家人以外，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了。
看啊，就像现在。
面前的少女不再紧蹙着眉头，紧绷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来，她怅然地望着什么，目光却始终没有聚焦。
他连话都不用多说，只要稍稍示弱，她自然会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他们彼此的行为辩解。
她是一个再心软不过的女孩子了。
他惯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结果是好的，用什么样的方法那都不重要，不是吗？
忍足侑士眼底闪过一丝微小的笑意，他在她身边坐下，怜爱地把她的头发别至耳后：“小彩怎么突然想要恋爱了呢？”
片桐彩晕晕乎乎地回答道：“唔，只是最近看了很多漫画，有点好奇。”
她确实是对恋爱这种事情很好奇，因为她没有经历过。
她明明长得也不差，性格也很好，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向她表达过好感——嗯，恋爱的那种好感。
是因为她在今年以前对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意识，所以才遇不到那种情况吗？
也不是那个没可能。
忍足侑士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没有出声，她倒是先耐不住性子，好奇地询问道：“侑士没有想过要和谁恋爱吗？”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啊，肯定想过吧，总感觉你很向往那种东西——你不是每天都有在看爱情小说什么的吗？上次我们一起看电影不是也看了一部什么爱情片？”
“你要是记得就奇怪了，开场五分钟就睡着了，一直睡到散场才醒。”
忍足侑士似乎有些无聊，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着，熟练地给她编起了辫子：“那种问题，我确实有想过——”
“等等等等！让我猜猜看，”片桐彩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深思道：“感觉侑士会喜欢安静的人吧，约会的话也会去一些很安静的地方……图书馆之类的？”
她似乎全然忘记了刚才的种种，那股子开朗热情的劲头和平日里相差无几。
她总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好哄得不得了。
忍足侑士轻勾着唇角，听她嘁嘁喳喳地说着她的猜测，原本揪着的心也跟着放松许多。
片桐彩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这才想起要问问看谜底：“侑士，我说的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小彩，这是秘密。”
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秘密是用来交换的，这是他们小时候就定下的规则，想要知道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秘密换秘密，这很公平。
侑士不像谦也那样，有什么想知道的东西，一套话就套出来了。
他像是民间故事里的无字天书，只有他想要给谁看到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旁人才能够接收到他的讯息。
片桐彩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老规矩来：“好吧，我们交换——你想问什么？”
虽然这么想很奇怪，但她总觉得她的所思所想他总是能一望而知。
她好像是一个没有秘密的人，不管是在他面前，还是在谦也面前都是这样。
年幼时还觉得没什么，随着年纪增长，一种怪异的感觉逐渐攀援至她的心头，像是一根渺小却又确实存在的刺，时不时地扎她一下。
虽然她总在说谦也是最好懂的人，可她知道，根本就不是那样。
在他们三个人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秘密。
原本心中因为即将得到的答案而产生的雀跃情绪瞬间消失不见，片桐彩顿觉索然无味，她随手抓过一个抱枕，像是揉面团一样对着抱枕揉来揉去。
“我想问的啊……”
忍足侑士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轻柔得像是爱人间的絮语：“小彩，我可以吻你吗？”
片桐彩手下的动作一顿，一脸困惑地朝一旁的好友望去：“……抱歉，我刚才好像没听清，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对方唇畔带着些许笑意，他也不恼，遵照她的意思，重新问了一遍：“我可以吻你吗？”
这下听清了。
连带着口型也一并看清了。
她刚才真的没有幻听。
是在开玩笑吗？
还是想玩小时候扮家家酒时，玩的女王骑士游戏了？
好像也不怎么奇怪，这个游戏一直到他们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都还时不时地会闹一下，权当做玩笑了。
片桐彩不解地望向他的脸，抬起手放到他的面前：“喏。”
吻手礼也算吻吧，亲吻一下手背也算不得什么。
忍足侑士挑了挑眉：“所以，这算是应许了吗？”
“嗯，”她无所谓地张了张手，欣赏起自己新做不久可爱美甲：“反正只是亲……”手背而已。
她的手被对方握住，顺着她的指缝缓缓地扣入，友人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唇上柔软的触感叫她惊慌地想要推开他，可她的手被紧紧地扣住，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
唇舌相依的感觉很微妙，先前消失不见的那股奇异的战栗感又回到了她的躯体里，以一种过电般的速度，一路飞跃至她的头颅。
她被这种新奇的感觉弄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原本有些抗拒的情绪缓慢地蒸发了。
周围的空气在不断地升温，炙热的吐息交缠在一起，她好奇地用舌尖点了一下对方的唇，对方的呼吸短暂地滞住，当她还想再点一下的时候，对方的舌尖抢先一步掠过她的唇齿，轻轻扫过她的上颚。
她蓦地打了个激灵，胸中盈盈振翅的痒意灾难般地涌了上来。
激烈的感受激发了她的泪意，眼前的景象在水光的遮掩下变得有些模糊。
一团团光晕从她微微合拢的睫毛间透进来，她悄悄抬起眼皮，偷瞄了一眼面前的人，还未等她看清什么便被对方用掌心盖住。
她在心里悄悄地回想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粉红色光晕，顺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地攀去，果然捏到了一只有些炙手的耳垂。
唔，烫的。
对方喉间传出一声轻微的喘息，他的动作稍稍顿了顿，倏地拢住她的腰，一个用力就把她拢在自己的怀里。
唇舌分离，她终于松快了一下自己被压抑了许久的肺部，舒畅地喘息着。
她扶着他的肩膀，一句话也不敢说，一边确认着身后小几的位置，一边小心翼翼地想要走下沙发离开这里，但他并不愿意她如愿。
她才将将动了一下，他就又黏了上来，一只手拢着她的腰，一只手施了些力，重重地扣住她的后脑。
他的手掌热乎乎地覆在她的腰间，虎口粗糙的薄茧在她腰际轻轻剐蹭着，喉口像是有无边无际的狗尾巴草破土而出，在这奇异的感受中搔动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唔……够……”
片桐彩被他这么按着，整个人完全伏在了他的身上，想要施力都无从下手，只好艰难地勾住了他的脖颈。
忍足侑士耳上的红晕一路向下，顺着他的脖颈淌入衣领深处。
他终于松开手，避开她的眼睛，把目光投向别处。
他平静地虚拢着手掌，抬手用指节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指节上湿润的触感像是为他耳垂增色的传感器。
他的耳朵更红了。
片桐彩无力地伏在他的肩头，对方灼热的体温烘烤着她的脸颊，她看着自己垂在他脑后的双手，不由得又想到了那首诗里的“紫色袖子”。
两只紫色袖子要是能够会面，大抵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吧？
她烦躁地咬了一口凑在她脸边的脖颈，犹不觉得解气，紧跟着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每一口都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等她准备咬下第四口的时候，一根手指托在了她尖锐的虎牙上。
她推开他的手，“呸呸”地吐了两下，对着他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忍足侑士无奈道：“不要再咬了。”
“我就咬！”说着，她又气鼓鼓地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你无缘无故……冒犯我，我还不能找回场子了！天底下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可这是你允许的，”他垂眸看向她，眼底攒着些许笑意：“你自己应下的。”
“根本就没有！”
片桐彩倍感冤枉，她满腹憋屈地抬起手，来回翻覆展示给他看：“我以为你是想玩那个游戏，吻手礼！”
一道阴影覆下，掌心薄薄的一层濡湿叫她呆了呆。
“唔，错了，是手背才对。”
他托着她的手，轻轻地在手背落下一个吻：“吻手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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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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