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鱼醒的时候外面的阳光透过了纱帐，一道人影坐在榻边斜靠着床架阖着眼眸。
他似是睡的不安稳，眉心紧攥，而她的手也被他攥的有些疼。稚鱼动作极轻的抽了抽手，身子的疼痛感让她不觉得吟哦了一声，干涩的眼睛里又涌上了一层薄雾。
赵瑾警觉性不错，耳边稍有动静就醒了过来。睁开眸子就见她轻声抽泣眼圈红肿。
“还难受吗？传太医。”赵瑾扬了扬声音，却被她伸手勾住了袖子，“陛下，妾没事。”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怜脆弱。
赵瑾动作一僵，小心的移开她的小腹，将她按在床榻上，“不想笑就不笑。好好躺着。”
稚鱼侧躺在榻上，小手攥着他的手指，唇瓣微撇眸子里的泪就无声的涌了出来。
“五郎……”
赵瑾轻抚着她的发丝，从她睡了到现在自始至终也未曾放开手。
只是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只会说着让她别哭的话。即使心中钝钝的疼，面上也显得异常静默。
赵瑾无疑是极自负强势的，但此刻他心中却有些后悔懊恼。大长公主身份高，追缴欠银一事若是没有人唱白脸得拖上好长时间。但也算是在他意料之中。
可她的入局脱离了他的掌控，之后便是这不可挽回的失误……
稚鱼泪眼汪汪，十分自责的道：“都怪我，如果我知道它的到来，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赵瑾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眼眸眯起，眼底俱是幽暗，“不是你的错，别想了。”
伤害了他们孩子的人自然该付出代价，即使它是个小怪物。
徐贤脚步极轻的从外面端着汤药进来。
赵瑾接了过来，一手端着玉碗一手拿着勺子拨弄着碗里黢黑的汤药。
待汤药凉了些才笨拙的一勺一勺的喂给稚鱼。
他眉眼依旧冷峻，但动作却是有些小心谨慎了。
待用完药，徐贤接过碗退下。出门前悄然回头只见陛下抬手替柔妃整理鬓间碎发，靠坐床头静默着。二人之间都流露着痛楚愁绪。
徐贤叹了口气出了门。虽然这位爷并不期待皇嗣的到来，但真的知道来了的时候还不待反应又走了。这种感受岂能不令人心中伤痛。
赵瑾在碧霄宫待到很晚。然快要安歇之时被稚鱼苦笑着拦了下来，“妾如今身子不干净，不适宜接驾，陛下还是回紫宸殿吧。”
她说话之时眼底染了一抹沉痛，但在看向赵瑾的时候又飞快的压了下去。
赵瑾哪里看不见，心里随之隐隐作痛。
扶住她的胳膊，眼里满是怜惜，“晋你为贤妃如何？你且好生养身子，明日圣旨和册宝都送来。”
“妾不要。我只想要它……”后一句是克制不住的哭腔。
“别再想了。好好养身子！”赵瑾又叮嘱了一句，放开她转身离开。脚步匆忙的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待脚步声远去，那榻上虚弱不堪的美人儿眼底涌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家在京都是有旁支的。以往在王府的时候，逢年过节私下都有礼品往来。今年也不例外，稚鱼派人去送礼品之时暗中将那神仙香送了出去。
果然如她所料，神仙香里加了避孕药物。只是落桐说量剂小，并不能保证没有怀孕的机会。
所以她才有了‘小产’的打算。那药是落桐配的，让月事提前来且量多一些，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加了些让脉象虚弱的药。
先有血染衣物，再查出脉象虚弱。任谁心里都会提前有了小产的想法。所以后面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本来不过是留个后路，就算追缴欠银一事她并未帮得上忙。但因着失子之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帝总不会惩罚她就是了。
不曾想竟还无意间得了晋位份的机会。
想起那人转身之时眼底的伤痛，她的手抚上了平坦的小腹。
陛下啊，你不想要它。那么失子之痛好受吗？
这种痛才是刚刚开始呢。以后不管你有多少子嗣，你永远也忘不掉那个你不想要但却意外来了又走了的‘孩子’。
稚鱼当然不怕被发现，先不说落桐给的药本就不易发现。且这场‘小产’也并不是她说的，而是他们所有人先认定的。她可是等太医说了小产之相才知道的呢。
稚鱼不禁勾了勾唇，哭了一天演了一天到底没有白费功夫。
贤妃啊，四妃之一呢。
**********
第二日半晌，稚鱼被红泥小心翼翼的侍奉着用了早膳。
昨日碧霄宫发生的事已然传遍了皇宫。赵瑾让她好好养着身子，稚鱼每日的请安自是被免了。她小产按说后宫妃嫔皆应来探望，但赵瑾早早就下了令让她静养。
所以任是外面各宫议论纷纷，她这碧霄宫却是清静自在。
就在她躺的有些累的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徐贤手捧着圣旨，身侧小太监捧了一个锦盒。
稚鱼伸了伸手刚想起身，就听徐贤笑眯眯的赶紧拦着，“娘娘，陛下说了您躺着听就是了。”
然后后退一步，打开了圣旨恭声念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柔妃江氏稚鱼，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贤妃，钦此！”
“臣妾领旨谢恩。”稚鱼面色恭敬的看了一眼那道圣旨。
徐贤读完将圣旨递给了一侧的红泥。又从小太监手中接过锦盒亲自打开给稚鱼看了一眼，“娘娘，这是贤妃册宝。”
里面躺着的是镀金册和金印。
稚鱼微微点点头。红泥接过锦盒和圣旨放到了一起。
“徐公公，陛下如何了？”稚鱼眸中淡淡蒙了层水汽，惨白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忧。
“陛下主要十分担忧您。”
那位爷不在，另一位爷一听说贤妃小产的消息虽然面上没甚反应，但一上午了一直频频出神。
稚鱼露出一个苦笑，交代道：“失子之痛，陛下心中的痛苦并不比本宫轻。陛下还得处理朝政，徐公公可得好生照顾陛下。”
徐贤忙应下。然后又想起宫外的事情，也算是卖这位新上位的贤妃一个好。
“今早大长公主府递了牌子请了太医。据说昨日大长公主回府之后就病倒了。太医回话说岁数大了有些中风，以后可能不像以往那般硬朗了。”
大长公主以前可不身体极其硬朗嘛。因着身份高做事还拎不清，将那萧九郎惯的无法无天。整日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吃喝嫖赌。
当年甚至还因为觊觎官员的妻子，差点将人凌辱了。人家那官员告到先皇那里，最后还是被大长公主拦了下来。可以说这些年萧九郎做的孽都是大长公主给他擦屁股。
如今好了，中了风以后话身体行动不便自然不能时常递牌子进宫了。
稚鱼暗道自己提前已有准备。若真将那大长公主气出个好歹，自己还啥事没有就算皇帝不怪她，面上也得斥责几句。那就是真的出力还不讨好了。
如今大长公主病了，可她不也小产了嘛。一个皇嗣和一个年老的公主哪个重自有分量。
稚鱼叹了一声，“虽说大长公主推了本宫一把。但她到底年老辈分大了，听着也是可怜。”
“娘娘心善。”徐贤笑着称赞了一句。
话已说完，徐贤带着人离开。稚鱼吩咐了红泥送他，并塞给他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喝茶。
******
宫外大长公主府。
自大长公主回府就发了一通脾气，仆人都习惯了每次公主进宫一趟回来总是摔些东西出出气。
她们低着头等着公主发完脾气之后再悄悄打扫了就是了。
只是这次和往日有些不同。公主只摔了一会儿就摔倒了，口中咿咿呀呀的脸上都有些抽搐扭曲。
丫鬟吓得不行，赶紧通知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将大长公主儿媳萧夫人唤来。
多亏大夫来的及时，扎了一脸的银针针灸，到了半夜大长公主除了身体行动不便，倒是能说话了。
一张口就是诅咒柔妃的话，吓得萧夫人赶紧将下面的丫鬟请了出去。
“娘，您消消气。”萧夫人赶紧为她顺着心口。柔妃虽说没有家世，但到底正是盛宠。那日中秋夜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简在帝心啊。
她儿还未从那破牢狱里出来，怎么能再将柔妃得罪了？
只是大长公主接下来的话确实让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大长公主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丝厌恶，“若不是柔妃那贱人诅咒九郎，本宫一着急怎么会推她。她没有家世，不过是仗着有张狐媚脸。刚有了身孕就小产了，花无百日红离着失宠不远了。”
“什么，柔妃小产了？”萧夫人大惊。柔妃小产，还是大长公主推的。
天爷呐。这不是作死吗？她家九郎可怎么是好啊。萧夫人想到此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捂着嘴哭了出声。
大长公主下意识想动脚踢她，只是如今身体不便，开口怒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本宫是四朝公主，还怕她一个玩意不成。明日递牌子进宫，就说本宫被柔妃气的身体不适了。陛下为了名声也得将九郎放回来了。也不用还那几十两白银了。”
萧夫人哭声不减，心中更加的担忧了。她这婆母高高在上惯了，如今是越老越糊涂拎不清了。
柔妃就算出身再低贱，但她腹中子嗣却也是皇嗣。大长公主就算身份再尊贵，那也合陛下隔了好几道血缘了。
陛下失了子嗣，怎么会善罢甘休？
早知如此还不如将那几十万两银子还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了。
她那小儿子打小养在大长公主名下，一言一行都不归自己管。这些年来慢慢的就被婆母溺爱成了顶顶纨绔。
萧夫人多年在大长公主面前连句话都不敢说重，如今心中难得起了些逆反。心中暗道明日她就去账上筹银两，就算是多卖几个铺子、庄子也得早日将几十万两凑出来。早日还了欠银将九郎救出来……
不恭喜女鹅升职嘛？嘤嘤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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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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