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很大。
傍山而立,树冠遮天蔽日,挑眼望去,只能依稀从层层掩映的树荫中分辨出建筑物的位置。白鸟梨生跟在五条悟身后,不知道是为了将就她还是什么原因,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按理说在放开她之后应该很快就会跑到离她很远的前面去,现在却迈着一双长腿,始终与她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从后面看就是一团灰暗庞大的黑影。
除了那头被夕阳晕成暖色的短发。
白鸟梨生收回视线,又一次抬脚踩上阶梯时,陡然一个腿软,重心一歪,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面前的石头台阶扑去。
失重瞬间卷起心跳的失衡。她呼吸一滞,双手比脑子还要快地往前一伸。伴随着膝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她听到从头顶飘来的一句:“好咯,该站起来咯。”
白鸟梨生抬头。
五条悟站在她前面几级的阶梯上,一只脚踩着台阶,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侧着身来看她。也不知道脑袋后面是不是长了眼睛,明明走在前面,却能精准捕捉她的动向:“照你这个速度,太阳下山我们都到不了主楼哦~”
“……”
大概是因为太累,白鸟梨生处理这句话时慢了半拍。她眨了两下眼,第一反应却是先抬头看向已经呈灰蓝色的天空,只听“啪”的一声,再眨眼时,山道旁的灯泡已经亮起盈盈的黄光。
就着温暖的光线,她再次看向五条悟。
是错觉吗?
对方现在看起来……
……
不知道怎么形容。
白鸟梨生无意深究,只能顶着男人不错眼的目光,想站起来。
第一下失败了。
她懵了两秒,才迟钝地发觉腰腿正在发酸,只是轻轻一动,腿关节便格格作响。
白鸟梨生有些恍惚。
她有走很久吗?不知道。
她有爬很多级台阶吗?不知道。
那她还要走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脑子里骤然响起的尖叫声大得惊人,她鼻尖一酸,发烫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发灰的石头路,站起身时,像是被无形的重力压迫着,动作极其缓慢。
直至完全站定在台阶上。
心脏在耳边跳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不痛,特别是手心的位置,一股灼热的痛感正在四处蔓延。
她翻过来一看。
手心划破了。
一条非常明显的、血淋淋的大口子。
问题不大。
她垂着眼,避开掌心正在渗血的部位,拍拍指尖沾着灰尘的地方,才重新抬起腿。
膝盖上的伤口随之崩开,血液不要命般涌出来,很快在雪白的小腿袜染出一条曲折的殷红。白鸟梨生却仿佛没有痛觉,她一步步往上走,直到去到五条悟旁边才堪堪停下,急促地重重喘了两口气。
然后转头,抬起下巴,与沉默盯了她好一段时间的五条悟四目相对。
后者微微一笑,说:“会废掉哦~”
“……”
“从这里到主楼,大概还有一万三千步台阶,你膝盖上的伤口会因为反复开裂而感染细菌。毕竟这里是树木从多,入了夜后,会出现很多有害的小蚊子也是很正常的嘛。而且搞不好,你接下来还会再摔好几次。”
“那就摔吧。”
“嗯?”
“我说——”白鸟梨生提高音量,即便在心底反复提醒自己,眼眶还是开始不争气地发热,“摔就摔!”
她命都不在自己手里。
管什么腿和膝盖,管什么摔不摔的。
摔就摔。
最好摔死在这里!
“哇——果然还是太累了吗?”五条悟语调扬了起来,像是终于看到有趣的事情,一双蓝眼睛在临近的黑夜中印出猫一样的亮光,“都敢顶嘴了欸~”
“我没顶嘴。”
“没有吗?可是你刚才声音超大的。”
“声音大不代表就是在顶嘴。”
“哦。但你现在是啊~”
“……”
白鸟梨生张着嘴停住了。
她看起来很茫然,一张脸在暖黄的光下都能显出明显的苍白。身体与大脑过载的负荷似乎杀死了她的感知力,徒留粗重潮湿的喘息。
原本挺起的胸膛逐渐弯回去,她看着他,好一会儿,墨色的眼睛终于还是溢出点亮色的晶莹,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一样。
照这几个小时的相处来看,五条悟百分百肯定,这只小鸟马上又要掉小珍珠了。
还是意识不到也控制不住那种。
这让他很苦恼。
他明明一见面就说了不喜欢看人哭吧?这只小鸟倒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来第三次,算上这次都第四次了。
他都已经大发慈悲,不计较她破坏了原则上的事不过三;她倒好,见他没有惩罚她哭鼻子的问题,就打算肆无忌惮?
不行。
这坏习惯得改。
五条悟心想,刚沉下脸准备说什么,却见白鸟梨生一吸鼻子,一抹眼睛,手劲大得让五条悟怀疑她想把眼皮搓破。
白鸟梨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觉得自己搓眼睛的力气有多大。
她只是不想哭了。
也不想待在这里。
然而这个世界大概就喜欢和她作对,她脚刚抬起来,刚踩上一级台阶,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便从上方传了下来:“五条老师?”
白鸟梨生迅速抬头,只来得及看清从上方走下来的少年是个粉色头发,五条悟已经开口叫出了来人的身份:“哦!悠仁。”
虎杖悠仁。
白鸟梨生呆住两秒,当反应过来对方是谁时,脸色唰的惨白,下意识就想后退。
但五条悟仿佛早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一动,后背就直直撞上一股与她意图相反的作用力——五条悟用手抵住了她。
虎杖悠仁开始往下走。
白鸟梨生惨白着一张脸看他靠近,停在离她还有一个台阶的位置。接着,这位粉发少年就像他口中的五条老师最初做的那样,弯腰,将脸凑到了少女面前:“是她吗?”
五条悟答:“是哟。”
“嗯——”
白鸟梨生不敢动,或者说,无法动,仿佛遇到天敌那般,沐浴在那份浅棕色的端详与打量中,身体自动僵直,屏息凝神。
她太清楚,不,应该说,这个世界没人不清楚现在这位站在她面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有多阴晴不定。
炸开在手机屏幕的血肉至今历历在目,她甚至记得那个视频前半部分的内容——那人被杀死前,仅仅只是从这名少年面前走过去时瞥了他一眼。真的只是简单的一瞥。不带任何恶意,纯属好奇,便被以“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理由化成了血水。
这件事当初闹得很大。
但最后,也只是被一张写着“请不要打量或好奇刚祓除完咒灵的咒术师”的公开告知函给敷衍过去。
就是眼前这个——
“不对啊。”
虎杖悠仁忽然开口,径直掐断白鸟梨生的回忆。他直起身,明明是在好奇,神色却自然得不像是在疑惑:
“她年龄是不是太大了?而且身体里一点咒力没有,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我们之前抓到的娃娃有她这种吗?”
“没有哟。”
五条悟应道。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哦!所以老师你才没有就地处理,而是带回来检查啊?”
“嗯哼,毕竟要搞清楚那家伙这次又想搞什么鬼,顺带还得提防下这只娃娃如果不是唯一一只,剩下的我们得去哪抓的问题。”
五条悟边说,边伸手揉了揉白鸟梨生的头顶,动作自然,语气更是自然,丝毫没有他们嘴里的她是名拥有思想的人类:“毕竟能藏着让这只娃娃长这么大,世界这回啊,肯定下了血本。”
虎杖悠仁看着五条悟的动作,目光下移,落到少女的脸上,点头:“很可爱。”
五条悟嘴一咧,炫耀一般:“是吧是吧~还是她自己要求跟我回来的哦,这娃娃无论脑子还是影响力都超可怕——但是,”男人头微微一歪,“要出去的人一直站在这里和老师讨论娃娃,还喜欢到咒力都控制不住地往她身上泄……就算老师知道悠仁会这样是因为受到了影响,也还是会感到一丝暴躁呢。”
“……诶?我受影响了?”
“是呢,毕竟连我都被影响了。”
五条悟点点脑子:“这里,可是被植入了娃娃超可爱,超想藏起来保护的概念哟。”
“老师不会真的想藏起来吧?”
“不用担心,目前还在可控范围——”五条悟苦恼地拖出长音,“但是悠仁多多少少也要控制一下啊?咒力,还有眼睛。”
“啊啊,抱歉。”虎杖悠仁挠了挠侧脸,转开又盯着少女的眼睛,“那我去干活了老师。”
五条悟眉毛一扬:“去。”
他看着粉发少年绕过他们蹦蹦跳跳地下山,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看向仍怔在原地的少女,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啦?”男人语气软和,听起来像是在真心实意地哄,一边说,还一边抬手轻轻擦去少女额角冒出的冷汗,“现在就吓成这样,今晚可怎么办好?”
白鸟梨生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只是怔怔地想着五条悟刚才说的影响,进而想起自己全然丧失论证世界真相的记忆——
她在车上时是怎么和五条悟表述的?
“就好像有人直接往我脑子里植入了这个世界真相的概念,所以哪怕我冷静下来想那或许是假的、不可靠的,但直到我和你提起这个概念的虚无时,我的潜意识和表意识,都已经深信不疑这个世界就该由普通人统治。”
一股寒意涌上脊背,白鸟梨生汗毛竖起,周身战栗。
这一次,她仿佛终于搞明白了一个这么讨厌人哭的人,为什么会再三容忍她在面前掉眼泪;又为什么和她这么好说话……以及对她如此亲昵的原因。
——他也深受某个植入概念的影响。
更可怕的是……
他早就清楚这点。
看到有宝宝问女主后期会不会变强/会不会成为咒术师等问题。
其实这还真不好回答。
会不会变强?会。
会不会成为咒术师?这个得看后期发展,我只有一条主线,其他一切细节都没定,就像我回复的评论那样,妹的体质其实很特殊,所以可以成也可以不成。
另外看到好多宝宝夸妹可爱!我好开心呜呜呜,我写的时候其实满脑子都是妹你怎么又哭了,虽然理解你但你能不能先别哭……
但大家都好懂啊!
身为一名人类,当看到一只巴掌大的小鸟被你逗到发脾气炸毛,真的很可爱啊!!!(弱小的人的愤怒什么都不是系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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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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