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江倒海的痛意袭来,慕阮阮猛然睁开眼,紧紧捂住小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撕裂般的痛楚。
她大口喘着粗气,试图驱散那份过分真实的濒死感。
是梦吗?
怎么会有这般真实的梦境?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慕阮阮缓过气,扫视起周围,气息微滞。
这里的布局并不陌生,是她曾经生活过七年的地方,但自三年前出嫁后,她再踏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现下应该待在翊王府后院才是,怎会在将军府闺房醒来?
莫非……方才那些不是梦,是萧玦又将她送回了将军府?
慕阮阮的心中惊疑不定,她喝毒酒前,那公公分明将她称作“慕家余孽”,她的死显然受慕家人所累,将军府的情形定然好不到哪去,那她又怎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将军府闺房?
她爬起身,扬声唤道:“忍冬……”
无人回应。
“金荷……”慕阮阮又唤了声,匆忙下榻。
来到窗边,她才注意到外边似乎嘈杂声不断。
看天色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在慕阮阮的印象中,由于她养母的病情受不得刺激,将军府内一向清静,尤其是清晨。
她的闺房偏僻,尚且还能听到外边的动静。这般喧闹的早晨属实不一般,但似乎又和她印象中的某天重合……
“小姐,您醒了?”
房门被推开,金荷手持烛灯步入屋内。
慕阮阮:“怎么就你在,忍冬呢?”
金荷将烛灯放在桌上,“瞧您,都睡迷糊了。咱府内哪有叫忍冬的婢女?”
“女子出嫁本就是大事,您嫁的还是皇室,章程繁琐,正式梳妆后可就很难再找到机会舒舒服服休息了。离梳妆还有半个时辰,您不若再睡会儿?”
金荷现在只想将小姐快些劝回榻上,这样她也有机会再睡会儿回笼觉。今日真开始忙起来,身为贴身婢女的她定然少不了出力。
“出嫁?”
慕阮阮眉心微拧,疾步向金荷走去,近了才发现金荷的面容瞧着好像稚嫩不少。
她转身朝不远处的铜镜望去,镜中的人儿瞪着一双荔枝眸,杏面桃腮、眉似新月,看起来香娇玉嫩、灿如春华,活脱脱是少女时期的她。
慕阮阮:“……”
巨大的冲击下,她垂首走回床榻,跌坐在榻边,脑袋嗡嗡作响。
金荷还以为小姐是打算重新躺下,凑过去帮忙拉起被褥,“您放心,半个时辰后奴婢会唤您起来。”
慕阮阮坐在榻边迟迟没有动作。
“小姐?”金荷不解。
纷杂的思绪在脑海里乱窜,慕阮阮深吸一口气,重重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
看来……方才的那一切并不是梦。
萧玦确实大半夜带人闯入她房中,给她喂了毒酒。她也确实死了,但又重生回了出嫁当天。
她嫁予萧玦后做了三年夫妻,虽不说琴瑟和鸣,倒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没成想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听那公公话中的意思,萧玦要杀她,和慕家人有关。而且看当时那架势,萧玦明显是带兵杀了人后才回来。极有可能杀的就是慕家人……萧玦这厮当真就是个阎王爷!
不行,这翊王妃她不能再当,这将军府也不能再待。趁着现在还没拜堂,她得想办法跑。
金荷:“小姐,您不躺着睡吗?”
慕阮阮睁开眼,看向跟前这个阻碍她逃跑计划的最大敌人。
在将军府,金荷几乎与她形影不离。明面上是她的贴身婢女,实则是慕大将军放在她身边的眼线。
有关她的一举一动,金荷都会定期回报给慕大将军。
要想顺利逃跑,得先将金荷支开。
慕阮阮打定主意,乖乖躺回床上,“你说得对,我还是再睡半个时辰。”
金荷长舒口气,幸好小姐没打算就这么干坐半个时辰,不然她也得跟在边上伺候。
她替慕阮阮掖好被角,“那您好好休息,奴婢半个时辰后唤您。”
慕阮阮闭眼假寐,听动静屋门似乎被重新关上,她迅速起身。
将军府是一座四进两路宅院,她的闺房位于西路第四进,寻常婢女侍从不会靠近。
慕阮阮早就料到自己会有想从将军府逃跑的一天,之前就趁着没人注意时在院墙角落挖过一个洞。
她三两下穿好一身方便行动的简衣,从妆台的暗格摸出几张银票揣入怀中,蹑手蹑脚来到门边。
府内的嘈杂动静不时远远传来,慕大将军今日嫁女没少费心思准备,之后也成了京城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美谈。
听着那些动静,慕阮阮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叫旁人看来,还以为这是位多么爱女心切的慈父……
她将杂念甩去,推开条门缝,趁着外边没人迅速朝东北方向的墙角靠近。
拨开松动的泥土,赫然出现个可供一人通行的洞口。
慕阮阮拍掉手上的泥,朝洞外探出身子,爬到一半,她停住动作。
如果就这么跑了,慕夫人怎么办?
慕夫人的病情本就不稳,若是听闻女儿大婚当天逃跑的消息,会不会被骇得旧疾复发,甚至……一命呜呼?
慕阮阮的十指蜷了蜷,指缝中扣入些许泥土。
放眼整个将军府,婢女仆从们在背地里编排她,慕大公子和慕二小姐明面上厌恶她,慕大将军装作慈父利用她。唯有慕夫人真心待她,这也是她多年来选择留在将军府的原因之一。
但以她的处境也顾不上那么多,她上辈子已经受慕家人牵连送了一次命,这辈子就让她自私点,明哲保身吧?
思及此,慕阮阮不再犹豫,继续往前爬去。
就在她即将爬出洞口时,一股力道抓住了她的脚踝。
“小姐!你在做什么?”金荷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硬生生攥住慕阮阮不放,嚷出了哭腔,“你不能走!你走了奴婢可就没命了!”
慕阮阮尝试将脚收回来,换来的是更加收紧的力道。
洞口太小,天色尚暗,她看不清另一边的情况,只得咬牙伸出另一条腿去踢。
金荷抓住机会,顺势将眼前的双腿紧紧抱住,大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
慕阮阮被抱了个结实,还得被迫承受金荷的大嗓门。
她努力挣扎了下,发现这丫头是使了狠劲儿的,无奈道:“你别叫唤,我带你一起走。”
“来人呐!快来人呐!”金荷不为所动。
慕阮阮:“我给你钱。”
金荷一顿,抽空答道:“奴婢若是跟您走了,奴婢的爹娘肯定没好果子吃……来人呐!快来人呐!”
慕阮阮被嚷得头疼,金荷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将军府当差,这丫头虽然贪财,但还没贪到不顾父母安危的地步。
失策……她刚刚不该犹豫,这下大概是跑不掉了。
一刻钟后,将军府议事厅。
慕阮阮跪在地上,跟前主位坐着名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眉眼冷硬,眼底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慕骁盖了盖茶盏,冷然道:“为何逃婚?”
慕阮阮垂着头,答不上话。
因为她是重生之人,她知道自己嫁过去三年之后会死。
这话能说吗?以她七年来对养父的了解,若真实话实说,他大抵会觉得她是疯了,亦或是想逃避嫁入翊王府胡乱编出来的说辞。
“你不愿嫁翊王?”
慕阮阮抬头,顺着他话答,“不愿!”
“为何?”
慕阮阮咬牙道:“我早已有意中人!”
慕骁将茶盏放下,并不意外。坊间早有传闻慕大将军的养女思慕太子已久,想嫁入东宫。
“以你的出身,嫁不了太子。”
慕阮阮名义上虽是将军府小姐,可沧澜谁人不知她真正的出身?
她幼时不过是街边的乞儿,因长了副好容貌才能入将军府享福。这样的身世怎可嫁给太子?能嫁给翊王当正妃已该知足拜谢,她竟还想着逃婚?
“哼,我早就说过,这样的人担不起阮阮的位置!”
年轻男子抱着双臂踏入厅内,剑眉微蹙,俊脸上满是不屑,“若是阮阮当年没落水,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连累将军府!”
皇族的婚事,哪能说逃就逃?真让她逃了,将军府铁定受难。
慕阮阮低声问候道:“阿兄。”
“我说了多少次,别唤我阿兄!”穆远航垂下手,握紧双拳,“我的妹妹另有其人!”
慕阮阮没再作声,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太多次,她早已习惯。
慕骁瞥了一眼儿子,“事情办得如何?”
穆远航这才换了副恭顺的表情,“您放心,墙洞已堵上,方才见到那事的人等也都妥善封口,不会乱传。”
慕骁微微颔首,“带你妹妹回去梳妆,守好,别再出差错。”
穆远航动了动唇,想反驳‘妹妹’二字,却被父亲一个眼神震住。
“儿子……领命。”如若不是父亲的命令,他才不想和这名义上的妹妹有所接触。
“起来。”他挪到慕阮阮的身边,语气不善。
慕阮阮慢吞吞起身,事情发展成这样,只能等到了王府后再找机会逃跑了……
慕骁目送着儿子女儿离去,朝隔壁屏风瞄去一眼。
“你都听见了?”
屏风后边隐约有个男子的身影靠近。
“恩。”
慕骁:“她另有意中人,甚至不惜逃婚,你还是坚持要娶她?”
男子从屏风后踱步而出,长身玉立,风姿绰约。
萧玦缓缓俯身作揖,“请岳丈放心,我会护她一生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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