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脸皮还挺厚的?大抵是“恩人”形象给明瑜洗了脑。
翌日清早,院里的小厮丫鬟们忙了起来,虽然说是不理解大小姐好端端的要整修屋梁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害怕有贼人闯进来?应当不会,这里可是英国公府,那个贼人敢有这胆子?
但是仍旧做得认真,三面的屋檐搁上枯刺枝,嵌上碎玻璃。拾鹿不解问:“姑娘怎忽地想起修正屋子了?”
监工的明瑜看差不多了,闻言懒懒嗯了声,带着冷气道:“……防贼。”
拾鹿望了眼房梁上的尖刺,浑身一哆嗦。而后想起她要说的事,弯腰低声道:“书斋那边有消息了。”
明瑜望了她一眼,见拾鹿点点头,她起身,拍了拍沾有糕点碎屑的衣裙:“嗯,走,去一趟。”
两人离开后,栖息在树干上隐身的卫九,看着一堆泛着冷光的玻璃碴,暗自摇了摇头,公子要是想进来,天上下冰刀,他也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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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书斋的时候,李掌柜早已在外等候,见到她时,恭敬道:“小姐。”
几人进了屋子,将门拉上,而正中央用麻袋套了的人呜呜咽咽喊,明瑜抬了眼,示意了下,麻袋被扯开,是个陌生面孔。
但那女子却是认得她的,眼神止不住的惊恐,强行镇定,挣扎起身:“放开我,你们私扣民女,岂欲何为?!当官府是摆设吗?”
任她嚎叫,却是无一人搭理,李掌柜挥了下手,站在一旁看押的小厮立即领命,踢了一脚,下了狠劲。
女子失痛狼狈跪在地。
这下才安静了,明瑜坐在凳子上,理了理裙摆,微微伏下身,懒声道:“……认识我?”
“谁派你来的?”
女子闭口不言,浑身不停颤抖。明瑜没指望她答,抿了口茶又道:“英国公府的人许了你什么好处?竟然派你个弱女子出来。”
她这话说完,那女子脸颊动了动,李掌柜有经验,上前捏紧下颚,把毒物倒了出来:“牙齿下藏有毒丸,她要服毒自尽!”
明瑜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静静看着,声音蛊惑,听着温柔:“你家人呢?被抓了?”
女子睫毛颤了颤,明瑜的话让她崩溃:“你当真以为,你死了你的家人还有活路吗?她们只会杀人灭口,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的。”
女子崩溃大哭,跪地磕头,眼瞧着额头冒血:“小姐,小姐,你救救我儿子,救救他救救他吧!”
“求您了,我都说我都说,你让我死都行,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明瑜后退两步,“我不要你命,你一一如实说来,我们才好派人去救。”
女子动作缓了缓,抽泣道:“我,我是夫人院里杂扫婆子的女儿,早几年就赎回身契嫁了人,这次是被骗回来的。我收到娘的信件让我回府一趟,转身儿子就被绑了去。夫人逼我为她办事。”
“让你做什么事?你可有证据。”
女子颤巍巍从怀里拿了张图纸出来,“有,有,这是夫人交给我的,让我跑一趟扬州,打听,打听这图上女子的下落,凡是有不对劲的,就要将人灭、灭口。”
拾鹿一旁气的眼眶通红,明瑜淡淡:“还有呢?”
女子猛然抬头看她,恍然觉得自己已经被人看透,她继续道:“还有,还有就是给了我个地址,让我送送银票去……”
她说得犹豫,拾鹿狠狠道,“地址呢!”
在随行的包裹里,里面不知地址,还有一封信,以及千百两银票,这显然是封口费。
好大方的手笔,那信上的地址就是土匪窝!难怪了难怪了!拾鹿恍然大悟,那帮土匪根本就是夫人她们找来的!是想杀她们灭口的!
拾鹿颤抖着手,心疼地看向自始至终都平静的明瑜:“……小姐,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事到跟前还有场硬仗要打,明瑜呼了口气,“走吧,这笔帐也是时候该清了。”
她们等了会,李掌柜派去的人已经将那女子的儿子救了回来,赶到的及时,如若晚一步就该命丧黄泉了。
提前派了小厮将英国公府的大门,死死堵住,只许进不许出。
回去的时候,正遇明文昌身着上值的官服对着那群蛮横的小厮破口大骂,看见明瑜从外边回来,沉下脸:“阿瑜,你又在胡闹什么?!”
说着就要挥开阻拦,往外走:“我还赶着上值,今天殿下要巡查,你快让他们让开!”
“父亲不用急,我已经遣人去给您告假了,也就一刻钟的功夫,行吗?”
先斩后奏,明文昌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站着的人,仿佛自己都要不认识了。他的阿瑜何时这般不懂礼数,蛮横任性了。
大厅里,郑氏坐立不安,明文昌没了耐性,皱眉斥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明瑜:“不急,还缺个人。”
不过须臾,明蓁便被人拖拽了进来,发髻散开,精致的衣裳因着挣扎的动作乱了,哪还有名门贵女的样子。
明文昌愣了愣:“蓁儿怎么了,你这是怎么回事?不成体统!”他转身质问嘴唇发白的郑氏:“不是说有东西落在庄子上,让蓁儿去取了吗?”
郑氏颤了颤,明蓁缩着脖子,没有一人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保持沉默,郑氏不敢轻易开口,她不知道明瑜查到了哪个地步,害怕不打成招。
这时,明瑜看了两眼,僵坐在主座上的郑氏,以及跌在地的明蓁。她笑了笑,弧度极淡罢了,开口:“父亲,给您封信,您认认。”
明瑜看向身侧拾鹿,拾鹿受意递给明文昌,明文昌疑惑接过,打开一看就紧皱起了眉头,脸色随之越来越沉重。
就是当初所谓父亲亲信给的那一封,当时那人催着嘱咐烧掉,明瑜微感蹊跷留了个心。
那上面是明文昌的字迹,上面甚至还有私印,能碰到的要么打扫书房下人,但料他们也没这个胆量,要么就是身边亲近之人。
可明文昌根本就从未写过这东西!
明文昌为官数十载,没想到能被人在眼皮子底下,给算计了一遭。他眼睛一横,瞪向摊软在主座上的当家主母。
扫了眼跪在地,自己向来宠爱的小女儿。不可谓不怒气,手一挥拍在桌子上,屋里人吓得一哆嗦,“你做的好事?!”
郑氏牙齿打颤,想辩解:“这、这……”
她没开的了口,承认不可能,那岂不是让她一个长辈落面子,顿了顿,她佯装不知道:“这信上写了什么?我实在不知,你们你们这是又在闹哪出呢?”
她没有证据,只要咬死不认,谁又能怎样?郑氏整理好思绪,朝明瑜慈祥笑了笑:“阿瑜丫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扬州受委屈?你放心,老天保佑回来了,往后府上珍馐玉帛少不了你的。”
明瑜一时失笑,她这个继母,自己欺骗自己,装瞎打浑也是向来一套好手。只是她看向垂头将那张纸握皱,始终不戳破不言语的明文昌,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一个娇娇小小的小阿瑜笨拙地想要讨好,最后换来的是无尽的敷衍和无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细微之处还是变了的。
明瑜啊明瑜,你还在期望什么呢?能受皇帝重任,不惜下假圣旨也要派去敌国当卧底搜集反贼证据的人,对这种雕虫小技又怎会不知?
只是不想管,不想闹大生事罢了。
明瑜轻描淡写看了郑氏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平静道:“母亲急什么?您也看看接下来这人,您可眼熟?”
拾鹿在一旁气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块,她看见小姐使了个眼色,拾鹿不得不咽下情绪,去外头找了方才那女子进来。
明瑜一一细说,甚至是掰碎了说:“当初府上出事,有冒充父亲亲信的一位中年男子拿着父亲手中的密信以及一块腰牌,将阿瑜送出城,可从京至扬州一路并不太平,路中段时就出现一队土匪穷追猛打,我和丫鬟四处逃窜,幸得……”
她愣了愣,想到了不该想的人。这人骗了她,可她对他也有欺瞒,而扬州发生的一切,不论萧子衿还是萧家祖母对自己的恩情不可磨灭。
明瑜闭了闭眼,很快恢复如初:“恩人相助才侥幸逃脱,平安归家。而回府这数日太多蹊跷惹得阿瑜想探个究竟,这人母亲,可还认识?”
她看向郑氏说完,而后视线轻轻落到明文昌身上,唤着问道:“父亲,您不问上一问吗?”
屋里的气氛太寂静了,明瑜话说完,似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始终垂着头的明文昌抬起来,一双凛冽黑眸,有压迫感地看向地上的女子。
不待他问,那女子全部都交代了,从始至终都不看郑氏一眼,她怕克制不住想要掐死她。从怎么被要挟,到交代她的事以及所以相关证据,全都呈了上来。
“是郑夫人,她、她想要将谋害明小姐的罪证全都灭口啊!”
一声重重的喊叫划破了平静试图掩盖的湖面,波澜涌动。可笑之极,一个凑数的证人都要比在场的所有人还要义愤填膺。
明文昌呼哧一下,将桌子上的杯子滑落在地,指着郑氏:“你这个毒妇!”说着就要遣小厮来将人扣在祠堂,闭门思过。
明蓁慌乱不堪,像小时候一样抱着父亲大腿哭喊:“父亲、父亲……不能罚母亲,不是母亲的错。”
就像是处理一场不痛不痒的闹剧,明瑜这一刻较起了真,说到底还是想再试一试。所以她软了声音,小女儿姿态做足,提起裙裾,跪在地上叩首:“求……父亲为阿瑜做主。”
明文昌拂开明蓁的手,大步上前,拉起明瑜,可怎么拉都拉不动,他吐了口气,倾声叹道:“瑜儿啊,你从小最是懂事乖巧了……”
懂事乖巧就活该任人欺负了吗?
“你快起来,这样,罚郑氏关入祠堂吃斋念佛半年,明蓁交由教养嬷嬷二十手板以做惩处,如何?”
“父亲觉得一条人命是吃斋念佛,打下手板,小治惩戒就可以换来的吗?”明瑜缓缓直起身,抬起眸静静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一颗心冰凉,刺得生疼。
早就不该抱有期待的不是吗。
明文昌被驳得一愣,手上动作同样顿住,看向这个有些陌生的女儿,他皱了皱眉,“瑜儿,你不要胡搅……”
他话尚未说完,这时门外的下人急匆匆跑进来禀告说外面来了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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