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温淑抬着行李上车，她找到座位后将背包放在胸前，夜继明座位靠窗，撑着下巴发呆。这个时间点，向雅应该也坐上车去学校。
“大叔，不要站中间挡路。”
在火车上挡道是最讨人嫌，一个人能堵住两边的路。
燕温淑将腿往里收一收，眼睛向上转动，大叔握着车票找不到座位直着急，眼中透出尴尬的笑意说:“不好意思，出门忘记戴眼镜，看路还行，实在看不清小字。”
“叔，我帮你看看。”说话的男生站在大叔身后，俯身似一片低垂的乌云，“再往前走第三排，就在系黑白格围巾美女的旁边。”
是个热心肠。
“谢谢你，还是年轻人心善，视力也好。”
“没事，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直接说。”男生吸引不少人视线，他从兜里拿出车票，看了两眼确认，身子一侧，将背包放到行李架，坐到夜继明对面。
燕温淑听着其他乘客细碎的交谈声，扭头看向窗外流动的景物，聚焦落到车窗上若明若暗的倒影。
她小时候吃西瓜不爱吐籽，爸爸骗她西瓜籽在肚子里会发芽，长藤，结瓜。这个人应该是吞下了葡萄籽，头上才会长出紫色的头发。
她忍着笑意，视线下移，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男生一本正经地说:“不必感到害羞而躲避，欣赏本少爷的脸说明你的审美还没死绝。”
坐在男生旁边的人默默将身子朝外。
燕温淑噗呲一笑，太有意思了。
“我以为世界上像我这般帅气且智商爆表的人，不说千载难逢也是万里挑一。”男生每一句话都叫人起鸡皮疙瘩，“才上车就遇到新同学，我叫赵云端。”
燕温淑:“燕温淑，你也是去三十三区?”
赵云端暗示道:“没错，我听到了你们讨论的事。”
讨论的事?是指在候车厅说风衣人身份，衔尾仕臭名昭著，沾边就倒霉，怪不得他不提。
夜继明:“偷听别人讲话可不是好习惯。”
赵云端惊呼一声，拍拍心脏: “不要突然说话，一开始看到黑眼圈还以为是鬼，总要照顾下别人的感受。”
“这话你最没资格说，没人想听你的心理活动。”夜继明又问，“你见过他?”
“何止见过，手下败将。”赵云端扬起下巴，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你问了我才肯说。
燕温淑等着他继续讲，夜继明突然转头问她:“你包里有什么宝贝，抱一路了，有吃的吗？饿了。”
“巧克力爆浆蓝莓面包，牛肉干，鱿鱼丝，下面还有。”燕温淑注意力转移，拿出好几样，“昨天晚上起来喝水，听见客厅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看有人在掏我书包，开灯后发现是我爸往里面放零食，怕我路上饿。”
夜继明拆开牛肉干，疑惑问:“叔叔为什么半夜放零食，睡迷糊了?”
燕温淑也不知道:“开灯时看到我爸嘴唇没有血色，他估计吓一大跳，还让我早点睡觉，晚上少喝水。”
赵云端咳嗽一声。
夜继明:“感冒好严重。”
“生病时体弱，今早还锁门睡觉。”燕温淑心情不好，耷拉着头。
赵云端重重咳嗽几声，没人理他，比燕温淑还像霜打的茄子，目光闪动，无时无刻不在乞求关注:“没人想听我说话?你们会后悔的。”
“你整个人莫名其妙，刚才……帅气又高智……现在……求人听你说话，我认可你最开始说话的态度。”燕温淑脱口而出，第一次遇到变脸如呼吸的男生，前后反差太大，怀疑他精神分裂。
“我一紧张就那样，面对陌生人要有自己的态度。”赵云端挠挠头，“咱俩已经知道彼此的名字，又是同学，不算陌生人。”
燕温淑捂嘴笑，刻意绕回话题:“刚才说到……你见过他?”
赵云端眼睛发亮，点头:“受我堂哥赵褚的影响。他总欺负坑骗小孩，我又打不过，做梦都希望他走路摔坏脑子。谁知有一年赵褚加入护卫队，制服加披风衬得他衣冠楚楚。此事对我打击不小，他都能加入护卫队，我为什么不行！”
“我一腔热血铁了心要加入护卫队，未满17岁被拒了。赵褚告诉我，享受荣誉时也要肩负起责任，规矩是定给普通人遵循，打破认知、突破极限才配被称为天才。我明白，赵褚这话是在暗示我。”
燕温淑觉得他堂哥的话重点在前句。
赵云端慵懒倚靠座椅背，眼神涣散，语调低沉地说:“有一次赵褚执行任务，我偷偷跟着。衔尾仕肆无忌惮摧毁一切，连续的爆炸声混杂着哭喊声，我被逃亡的人流冲散，地上都是睡着的人。途中救下一个比我小的孩子，小孩边走边哭要妈妈，我哄了一路，其实听到他的哭声我内心反而踏实，是活着的感觉。跟着我不安全，打算抱着他去找赵褚，事实证明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你遇到了衔尾仕?”燕温淑喃喃。
赵云端:“是一个衔尾仕倒霉遇到我，他轻视对手，级与级之间的战斗可不单比年龄。我证明了自己，反被赵褚狠狠臭骂一顿。”
搞半天不是同一个人，燕温淑最好奇一件事:“你的头发是天生的?”
赵云端用手抓了抓: “不是。头上有几根白头发，有个说法是拔一根长十根，我妈又说，小小年纪长白头发显老，让我染黑，我要打游戏不肯出门。她就亲自动手染成紫色，你猜为什么?”
燕温淑:“拿错染发膏?”
夜继明:“你长得像茄子。”
“我天，哥们，你突然说话很吓人。”赵云端说，“他一直都这样?我妈喜欢紫色，反正怪物学院里长相一个比一个奇葩，紫发不算什么。你们说到小丑娃和大舌头………在我认知中是一个物种。”
夜继明对此事格外上心:“是什么?”
赵云端伸出舌头，含糊不清地说:“拥有大舌头的小丑蛙。”
怪物学院模样一个比一个奇葩?燕温淑拿出车票，上面写着从平津站——月亮湾。
她用手肘碰了碰旁边人，举着票问赵云端:“终点站是月亮湾，我在资料上查过月亮湾，是除掉九头恶的地方，这和怪物学院有什么关系。”
赵云端:“什么资料?”
燕温淑:“《365夜》”
“《365夜》?是我想的那本?”赵云端五官有些扭曲，低着头咬着唇笑，他怕在火车上哈哈大笑被人翻白眼。
“你住哪?”赵云端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燕温淑说:“圆平镇。”
“没听说过。”赵云端摇头，“不怪你，我家业务还没有开展到偏僻小镇，回去给我爸提点意见。”
越说越远，还聊到业务上。燕温淑说:“什么业务?”
赵云端等的就是这一刻，淡然一笑:“我不想让我们的友谊变质。”
“人类交通工具无法直达怪物学院，火车终点站是三十三区的最外圈，一般是货物运输，交易，探险参观发展成旅游业。我们要去怪物学院，必须坐地下火字车，我老妈也在担心，多少年没用的旧轨道，万一路上饿了怪物把同学当点心吃！”
“据说——只是据说。”赵云端招手示意他俩凑近。
燕温淑一看这架势准是半保真。
“记者跟拍衔尾仕首领半年，过了月亮湾他警惕性就会放松，到最外圈城镇停留几小时。小记者凭借侧脸照片一战成名，当月《蜘蛛报》销量翻几倍。相比夸张乱写新闻，都爱看绯闻满天飞。”
燕温淑听得津津有味:“原来三十三区他们都爱看报纸。”
赵云端:“当然，咱们社会新闻频道很少会报道怪物世界的事，除了特大事件，例如上半年衔尾仕二把手寒羽被抓，中心城不少居民也订阅《蜘蛛报》三十三区没有电，他们不容许人类破坏自然，固执认为大自然和度力可以满足生活一切需求。”
她猛地坐正，赵云端简直是本有问必答的百科书，哪里不会问哪里，一大部分原因是燕温淑对三十三区的了解太贫瘠。
成长就像树苗汲取养分，杂乱的枝干是认识世界，记在脑子里的知识编织树叶，枯黄的树叶不适用于生活成了养分。
《365夜》里，黎明代表希望，怪物结局都是死亡和逃跑。万万想不到三十三区居然没电，没电怎么活！生火还是点蜡烛，抓萤火虫……《怪物图鉴》上有些怪物夜视能力很强，行动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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