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是个断袖，这没什么好说的，可没道理如今却发现身边一茬茬的都是断袖吧？这世道是怎么了？
脸上的怪异不加掩饰，叫白夜看个正着。小楼主哈哈笑出声来：“这是个什么表情？”
江楼摇摇头又点点头：“觉着奇怪。”
白夜揽起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容不减：“这有什么奇怪的，那可是魔教教主，他有什么不能做的？”
江楼抿着唇：“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这话怎么说，又觉得与白夜也说不上，干脆转问：“你说是一个书生，那书生又有什么说法？”
白夜抬头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有几分促狭，最终像是想起什么，摇了摇头道：“无甚特别，至少在我看来与旁的并无不同。不知道是如何得了那人的青眼，倒是说不清是福是祸了。”
江楼皱着眉头，总觉这事儿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但具体哪里有问题他又实在是想不通，干脆摇头不再思索：“这梁何初既是这样得宠的，怎么就被挂在这了？”
慕容习，多少人想杀他，可却没人敢在六角楼挂他的悬赏。六角楼是消息灵通了，可魔教那样一个教派就是吃素的？教主的名字叫人挂在江湖最大的悬赏杀人组织里头却没人管，这就不像话。同理，魔教上头那些人的名号江湖闻名的，可明面上大家再想动手，私底下也都是避之不及的。谁又会在这样的地方明目张胆的说自己要他们的命？平日说说也便罢了，真就留了笔墨证据，也是一项顶顶要命的隐患。
白夜狐狸似的眼尾眯着，定定的看江楼说起来：“若是你当真心爱一个人，你会叫人将他上上下下都查个分明，被人挂在六角楼里头么？”
江楼没想到他这么问，下意识皱起眉头：“怎么可能。”
小楼主的视线在他身上脸上扫过，笑道：“那书生似乎如今正在魔教，慕容习一颗心都挂在那人身上了，如何还管的了这梁何初？”他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摇了摇头：“不过是个玩意儿，能用的时候用一用，不方便用的时候就丢了，值当什么事儿呢？”他这话说的带着点叹息，像是感同身受似的，叫江楼没忍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少这么看我，我怎么也是个少楼主，世面还是见过的。”白夜笑眯眯的，多少看起来有几分不怀好意：“至于那个书生的事儿，我知道些，你若是好奇，便拿我感兴趣的事儿来换。”
江楼扬眉：“你好奇的事儿？你好奇的事儿，那也得我真的知道呢？”
白夜眯着眼睛看手里的杯子，杯盏在他手指之间转过一圈：“你当然是知道的。比如说……”他仰头想了一会儿：“你那护着的弟弟，叫贺观的。不是说他是那老神医的小弟子？”
江楼一愣，脸上严肃下来：“你好奇他的事儿？为什么？”
白夜看他一眼，不甚在意：“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我们可是六角楼，江湖上的消息自然是都要打探的。他是若真是神医谷弟子，这些年老神医的名声越发响亮，怎么就能叫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他是你护着的小崽子，你我也算有些交情，叫我直接越过你去查，多不好。”
这话说的敞亮又体贴，叫江楼挑不出一点毛病。年轻刀客的视线认真在他脸上扫过，对方的表情找不出一丝破绽，像是真的公事公办。
江楼点点头：“他确实是老神医的弟子，这点倒不假，只是还年轻着，难顶什么事儿。”他心里寻思白夜这人心眼太多，时常让人想到冰冷阴森的蛇，最好还是少让贺观沾染，干脆就将人说的不值一提。
白夜似笑非笑的看他，倒没再问什么：“那书生听说是慕容习在外头遇见的。面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个小门户里出来的子弟。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他看了江楼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没有了。”
江楼一愣，眉毛几乎扬到脑门上去：“就这样？”
白夜点点头：“就这样。”他袖袍下遮掩住的手指捻了捻，笑得人畜无害。
江楼看他一眼，心里对他又多了些不爽。对方这话等于什么也没说，好在他对贺观也几乎是什么也没说，倒也不亏什么。但他还是觉得不舒服，像是出卖了最重要的人，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情报。
他皱着眉头，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同白夜说贺观，起身准备走人。
白夜没拦着，只饮茶微笑，等他跨过门槛的时候，才声音堪称温柔道：“一路平安，早日回来。”
江楼只扫他一眼淡淡点头，权当应声。
贺观这头一路快马加鞭，半月时间便到了江州。
江州知府寻了下人等在城外，还坐在城门处张望，直到看了令牌，才慌忙迎上来，有些诧异的上下扫视他：“敢问可是神医谷神医？不想竟如此的年轻……”随即拱手道：“当真少年英雄。”
贺观一皱眉头，怎么竟没人与他们说来的不是师傅？摇头摆手：“并非如此，我不过只是师傅他老人家的弟子。”
那人满脸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微微皱了眉头，意外之色更浓：“可是神医他老人家身子骨有什么不适？”
贺观看着那人，倒不像是失望，反而有些松了口气似的，心里正觉得奇怪，可他想起江楼时常的嘱托，强自按耐下去，学着印象中男人圆滑的样子露出笑意来：
“哪能呢，师傅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舟车劳顿这半月，只怕来了也力不从心，恐怕耽误了周大人的事儿。不过我虽年少，却从记事儿就跟着师傅学本事，不说学个十成十，十之八、九也是有的。”
仆从穿的精贵，像是知府门下有头有脸的，见他这样说，笑眯眯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道：“难为小先生一片拳拳孝心。劳烦小先生特意跑上一趟，老仆代我家大人谢过。”
贺观皱着眉头应声，一时间又有些思念江楼。这些弯弯绕绕他是最不耐烦去思索的，往日江楼在的时候，他哪管这些，只用施针号脉就是了。他跟着人进城，城门守卫连路引也没看。城里一片死寂，街道空旷，来往的行人一个个形色匆匆，有生人却连眼也不抬。
他牵着马看这一副毫无生气的街巷有些意外。那知府下人一边引着他往城里深处走，一边道：“小先生如何称呼？”
贺观应声：“叫我小贺就是了。”
“好，那小贺先生，你唤我老马即可。不过啊，小贺先生，您来的不巧了。”那老马笑着，走过来替他牵过了马在侧方引路。
贺观心道一声怪，脸上作出些讶异的表情：“这话从何说起？”
“这疫病起自城西方家，上下五十又六口人，皆尽叫这疫病生生磋磨没了。”老马说起这事儿，他像是有些叹息似的摇了摇头：“这事儿闹出来，震惊了江州上下。知府大人也日夜发愁的睡不好觉。”
随后他放缓了脚步，往贺观身边靠了靠，小声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被几个看不惯大人的参了一本，这事儿眼看就要闹到圣上那去了，当时太匆忙，情急之下给您师傅去信。”
他嘴角扯了扯，退开了些：“不过如今城里的医先生也看过了，都说是疫病呢。眼瞧着这城里也没其他不妥，应当是已经控制住了。”
那老马笑了一下，微微弓着腰背往前走：“当时便立刻给您神医谷又去信，只为告知老神医不必舟车劳顿，没成想还是没赶上。所以在下才说，您啊，怕是来的不巧了。”
“不过您尽管放心，我家大人说了，您既然不远万里来这么一趟，必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老马笑眯眯的样子，一番话说的真诚又开朗。
贺观脚步顿了顿。他眯着眼睛道：“言下之意，是这事已经解决了？”
老马点点头：“正是。”
贺观心里冷笑一声。他倒是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凶险的病，能一夜之间将上下五十多口人都灭绝了。来之前便觉着其中有蹊跷，却没想到他人已经站在这里，却还不愿意说上一句实话。
他眯着眼睛看那老马，心里一番盘算。只怕是那方家是叫什么人屠了户，伪装成了病死的模样。若非是被参了一本，恐怕这周大人还不愿意将这事儿传扬出去。
神医谷近年来来这样的拜贴多的很，一封两封的并不起眼，只怕周大人也没想到一个做样子的帖子竟能引起他和师傅的注意，竟真的着人来了这江州。
他看着踢踢踏踏跟着那老马身后的马儿，有些无聊的寻思这事儿到这儿算是了了。可这次江楼也没跟着过来，竟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了。
也还好江楼没跟着过来，贺观心里笑了一声。他要是来了，必定要与这老马牛鬼蛇神的周旋一番，而后扯着他哪怕是半夜翻墙，也要将这事儿探个清楚明白。
可他贺观没那么多好奇心，既然主家都说了无事，那便当做无事。
不要惹祸上身。
不过他这想法并没坚持多久。
不过几日后，这日白天，贺观正坐在屋内百无聊赖的喝茶。
一阵窗框响声起，青年便从外头钻进来。
贺观举着杯子坐在桌子后头，瞪着眼睛看他轻车熟路的翻窗进来，又转身合了窗，拍拍身上沾上的灰尘，还有心思回头冲他笑：“呦，这不巧了吗？”
贺小神医一个杯子砸过去，被那人抓在手里。
“巧个屁！”他正要骂，可看着那人呲着的整齐白牙，也忍不住笑出来：“你怎么又来了？”
江楼顺坡下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用手里的杯子接了茶水一饮而尽：“嘿，你猜我打听着什么了？”
贺观心里起了些不好的预感：“就算我说不听，你也是要说的。”
江楼嘿嘿一笑：“正是，”
“城西方家，叫人屠了户了。”
贺观抬头看看天，无奈叹息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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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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