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观木着脸又从桌上翻起一个倒扣着的杯子来,给自己添上一杯。对来人那句惊世骇俗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江楼挑挑眉毛:“怎么看着一点也不意外?”
正喝茶的少年这才抬起脸,眼睛嘴巴都拉的平直:“嗯?啊啊,这可真是个大消息。”这话配着他的表情倒像是嘲讽更多些:“怎么方家和你的事儿还有什么牵扯么,我还没干什么你就先查上了?”
江楼眉毛扬的更高,不回他的问题,只道:“我看这事儿和你们神医谷是没什么关系了,你不如早早收拾行囊回去算完。”
贺观点点头又摇摇头,白皙的脸上露出些倔强又古怪的表情来:“且走且看吧,也不一定就用不上我了。”说完他又咬了咬下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我也不是小孩了。”他不看江楼,只看桌上,视线像是没有焦距。
江楼张了张嘴,心里道一声坏,倒忘了这孩子自尊心强的厉害。走过来在桌边凳子上坐下,用手里刚才接着的那个茶盏添茶喝。咕咚咕咚牛饮两盏,才道:“江州地处偏僻,并不太平,流寇作乱常有,”叹息道:“哥也只是担心你。”
贺观愣了一下,难得乖巧的点头:“我来的时候与那城主府的下人打了交道,顾左右而言他,字句间语焉不详都是隐瞒,”他皱着秀气的眉头,瓷白的皮肤瞧着像是在房间里发光似的:“说上两句就让我烦得很。”
江楼笑了:“你本也不爱与人打交道,别这么急躁,平心静气些。”他摸了摸下巴:“与人斗,其乐无穷的。”
贺观撇撇嘴,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我还没问,你此次来是做什么来了?”
青年解下背上的长刀放在一边,边思考边道:“魔教这些年尤其猖獗,各种消息更是穿的神乎其神,满城风雨……”他手里的茶盏在桌上磕了磕,发出两声咔咔哒哒的声音:“我此次来,正是为除魔卫道。”说到最后四个字,他像是自己觉得乐,兀自笑了一下。
对面的少年人却听的直皱眉:“近些日子有关魔教动向的消息越发多了,头前儿才出了北边峒江的事儿,如今江州竟也有了?”他手指在桌上划了两下,表情似乎有些慌乱,很快硬生生遮掩下去:“听闻魔教教众凶残,食人肉,啖其骨,可为真?”
他尚年轻,听来的那些消息便已足够恐怖,免不得有些脸色发白。
江楼艺高人胆大,也不觉得有什么,看他一眼,失笑:“所谓流言,你还不知道?人云亦云的,不过是说的严重些,真实情况恐怕没有那么惨无人道。”
具体有没有他并不知道,但习惯性安慰他:“不需你担心,若真出了事,哥来想办法。护住你和老神医两个总是没问题的。”
北边峒江,正是指三月前发生的一起悬案。峒江村正靠峒江,不过一二十来户人的小村落,所有人村民不知何时都人间蒸发,竟是连一条狗也找不到了。若非一白面书生前去寻亲,只怕此事便被雪掩盖,再无人能知晓。
衙门上峒江村查案,最后也没查出什么,只在江底找到一堆弄不清来处的枯骨,想来死了有些年头了。后来江湖人事通过些传出来的蛛丝马迹,推测如此残忍的手段非魔教莫属,
江楼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总觉得这些事儿里有许多不是那么明晰的地方,什么也没查出来便稀里糊涂安在魔教头上,寸的很。可他又没有证据,说出来也不过是遭人冷眼。
至于所谓的魔教,其实那教派有自己的名字,名曰真元。真元教教主慕容肃武功高强,一身邪功使的出神入化,十几年前就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后来创办了自己的教派,行事作风狠辣放肆,为正派人士所不齿。
他试图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可已知的线索如同破碎的瓷片,东一块西一片的,怎么也整理不出个形状,干脆作罢。到底还是并未仔细了解过,所有的东西也不过道听途说。真正和魔教扯上关系,这还是第一次。
贺观看他在思考并未打扰,直到他又抬起头才道:“这么说来,这方家的事也有可能是魔教教众作祟了。”
“尚不清楚。我方才去时也不过一个空荡荡的宅子。倒是没有血腥味道,想来事情已经发生许久,大约已叫人清理了。”江楼不好说,皱着眉头摇头:“说不定是什么人为了脱罪,效仿魔教中人呢?”
贺观一愣,思索片刻点头:“有可能。但就算事发,以如今上下的昏聩,只怕也难定罪。”说到这,他嘲讽的冷哼:“上下沆瀣一气,这样大的事竟没在大梁内掀起什么水花,令人作呕。”
江楼赞同的点点头。贺观似乎并不想再说这事儿,岔开话题道:“你这次来,是要杀谁?”少年说起生杀倒显得平静,像是这样的话题已经出现过好几次。
刀客从怀里拿出一张似悬赏的纸张展开,上头画着一个人的模样:“喏,就是这人,名叫梁何初。”
白净少年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伸手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后还回去:“没见过,也未曾听说。这又是哪一号人?”
江楼顿感己方消息滞后,不由得心里有些烦闷。他们常年呆在神医谷里,外头发生了什么都不甚清楚,万一以后出了些什么事,只怕跑赶不上趟儿,实在让他感到有些忧虑。
他点了点纸上的人脸:“听说是个会易容的,在魔教如今有头有脸。”
“易容?”少年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些意外,来了兴致:“听说江湖上的易容术能将人整个儿改头换面,可是真的?”
江楼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清楚。若是江湖上都这般说,那大抵还是有些奇妙在的。”
贺观眼睛眯了一会儿,眼珠子咕噜噜转两圈,笑道:“有句话说的好……来都来了。”
江楼心道一声坏,就站起身要脚底抹油:“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儿没去处理。”
却被他眼疾手快抓住了衣服的袖口:“别走啊!”
刀客脸上笑意僵着:“你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去了。”
贺观却执拗:“哥。”
眼睛亮亮的,紧紧盯着江楼。叫那双眼睛一看,说一不二的刀客就败下阵来,心里直打鼓。
“我保证不添乱、不乱跑!”
“不是……”
“绝不在不该出现的时间段出现,也绝不干涉你的决定。”
“那也……”
“出了问题一定先跑,绝不管你。”少年笑的乖巧又无害。那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希冀,像有星星落在里头,亮闪闪的。脸皮又白又软,看的人心也跟着软。
江楼被他扯着袖子,不敢大力挣动怕伤了他,只能一时间半站不站的僵持在一块。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架着的肩膀松了,苦笑叹息:“倒也不必完全不管我……”
这话就是同意了。贺观笑:“放心吧,”少年松了手,细白的手指收回袖子下头看不见了:“我不会袖手旁观让你有事的。”
他看了江楼一眼,又垂了眼睑恢复似笑非笑的神色:“就算你快死了,我也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少年声音带着笑,像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两人算是达成了暂时共识。
贺观那儿算是虎头蛇尾,但江楼的活儿还得干。可他一到这城里光顾着操心贺观的事儿了,自己的是一点没办,还是得寻着这梁何初,才算是有些进展。
于是准备趁着夜色从客栈摸出去。
他起身的时候,睡在里侧的贺观被惊动了。少年头发散了一床塌,迷迷蒙蒙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手伸出来在他离开的那仍有余温的被褥里摸了两把:“这会儿就要出去?”声音沙哑,显然是没睡醒。
江楼站在床边穿戴好,压着声音轻轻嗯了一声:“这么睡的这样轻?”
贺观皱着眉头,半坐起来:“也睡不踏实。”他脸上带着疲惫和没睡醒的困顿,却还是努力睁开那双迷蒙的眼睛看向江楼。
刀客轻笑,伸手取了黑色的布蒙了脸,手在他光洁的脑门上轻轻一推:“你只管睡你的,我去去就回。”
贺观这才躺回去,收回手端端正正的又放回小腹上:“平安。”
他为里头的人掖好了被角,哎了一声算是应下。见人沾着枕头就睡过去,这才放心的又拉下帐幔从房中离开。
此时正是深更半夜,街上寂静的像是一座死城。客栈的一楼除了一个柜台后头打盹的小厮,便再没了其他人。那点豆大的烛火照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江楼落脚无声,那小厮一无所觉的点着脑袋。
夜里的寒风钻进刀客衣领,叫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愉快。大晚上的出来干活,他也想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觉天明。
晃晃脑袋,将这些有的没得都抖落出去,这才认命似的钻进小巷里消失不见。
啪嗒——
一块令牌落在桌子上,柜台后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
蒙面的男人背上背着一把长刀,那刀看起来有他人一半长短,头上带着斗笠,脸上也蒙了面,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露在外头:“可有梁何初的消息?”
中年男人一愣,在这漆黑的房间里有些意外的打量他一眼,声音听起来倒是还很年轻:“便是阁下揭了那张悬赏令么?”他拿起桌上的令牌仔细看了,正正反反检查一番,这才点点头:“没有错,确是我们六角楼的令牌。”
江楼不说话,只等着他的消息。
“劳烦您在那儿等一会儿。”男人从柜台后头拿出一截小蜡烛点亮了递给江楼,手指了指这店面一角的一处桌椅:“在下去去就来。”
“劳驾。”江楼点点头,接过烛台背着刀转去坐下。
他在凳子上静静等待,桌上放着一碟干瓜子,像是炒出来的,已经凉透了,让人没什么食欲。他看了两眼没去动,眼睛打量了一圈这店面。
六角楼的消息网遍布整个大梁,像这样的分部,几乎每个城里都有,不过是大小的问题。眼前这江州的分部就小的可怜。若不是临行前白夜特意交代了一句,只怕江楼也找不到这犄角旮旯里的一个不起眼小土房子。
屋里除了这一处的桌椅,和那一方柜台,几乎什么也没有。柜台后头倒是有个挂布,只怕后头应该还有个小院。
不多时,那男人就举着烛台回来,怀里抱着一卷卷轴,在他对面坐下。
“按照规矩,消息由我口述转达,劳烦阁下仔细听。”男人的声音很轻,在这夜里并不突兀。江楼了然点头,竖起耳朵静静等待。
“梁何初,身形瘦削,高五尺一寸上下。样貌清秀,眉飞入鬓。只是……这人善用易容,所以便是知道了样貌,只怕也对面不识。”那男人皱着眉头,那卷轴被他展开推过来。
上头用墨笔简单勾勒了一个人,瞧着是偏瘦的样子。那一张脸说是清秀并无问题,只眉毛尤其细长,竟像是要直直的勾进发里。
江楼拿起来仔细看了,记住他的样貌后才将卷轴放回:“你们是如何得到这画卷的?既是善易容,又是如何确定这是他本来的脸呢?”
男人苦笑一声摇头:“这是发出悬赏的那一方提供的画像,便是悬赏者本人只怕也是不能确定的。”
江楼扬眉:“这样语焉不详的任务,六角楼也接?”
男人点点头:“能不能做成是不担保的,但不耽误挂出去。”
刀客舔舔嘴唇:“是这样。那我该何处去寻他?若只凭这一张不确定样貌的画卷,岂非大海捞针。”
男人不慌不忙道:“这您无须担心,咱们的线人头前儿没几天才在江州见过他。”
“哦?竟有这样的事。”江楼不置可否,只等他后文。
“据咱们的消息,此人并不善武。虽作恶多端,却一直窝在真元教老巢里不出来,即便是在江湖上露面了,也往往有不少护卫跟班,辅以其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便是正道人人得而诛之,也找不到机会。”
“但前些日子不知如何,此人竟孤身在江州附近的辽萍庄露面,似乎是与辽萍庄主有旧。被我们的人得到了消息。”
江楼倒想起那日白夜与他说的密辛。
难道这梁何初会一人从那根本不知在何方的魔教老巢里出来,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书生?
一个下属也敢与少主置气,看来往日这慕容习待他倒也有几分真心。
“这不就立刻有人找上门来,希望六角楼接下这单委托。”男人怂了怂肩:“不过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若是事情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江楼点头,心里倒是有几分自己的合算。
他来江州之前,特意在六角楼打听过过这梁何初的恶劣行径。虽不善武,却与那臭名昭著的慕容肃父子有几番相似。尤其喜好生生将人的皮剥下来,做成物件或者易容之物观赏。手段之残忍恶毒,令人发指。
此人不除,只怕多少人夜里不得安枕。
江楼又与他问清楚了这人出现的时间地点,去做了何事,心里有了数。
他乘着夜色推开门,身上还沾着未干的寒露。走这一趟并未花费他太多时间。本来他脚程便快,问明了想知道的消息就不多停留,立刻起身匆匆赶回来,因此此刻天色还未大亮,床榻上的人正睡的香甜。
月色混着些模糊的天光透过窗纸漏进房间,许是夜间还是凉了,走的时候分明的两床被子此时层叠着都盖在少年身上。
江楼在桌边坐了一会儿,直到身上摸着不那么凉了,才将夜行衣脱下,着里衣又掀开了帐幔。
小郎中的睡姿不似走时舒展,侧身蜷缩在床的里侧。被褥被他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眉毛仅仅蹙着,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江楼爬上床去,躺在他身侧不远处的位置,中间仍有半臂距离。他试着将那被子从贺观手里拽过来一点,却得到了少年剧烈的反抗,反而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了。
他叹息一声,无奈的笑了笑。透过帐幔看看天色,恐怕睡不了多久也就该起,也没有非要将人叫醒,干脆就这样闭上眼睛打算凑合一会儿。
窸窸窣窣的翻身声音响起,贺观手松了被子,转过脸来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你回来了。”
江楼嗯了一声,声音压的很低,几乎只剩下气声。带着疲惫显得有些沙哑:“刚回来,吵醒你了?”
贺观揉了揉眼睛,将手里的被子往他身上匀了些,道:“没有……”他声音也带着哑:“怎么样,都查明白了吗?”
江楼伸手接了被子,带着些许余温的被褥覆盖在身上,那点暖融驱散了外头带进来的寒意:“嗯,差不多了。你继续睡,这一夜只怕你也没睡踏实,不急着起。”
少年嘴角扯了扯,低低的笑了一声:“没有这回事。”
江楼有些意外。贺观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时候。许是在这样黑夜白天的交替时刻难得的混沌。
于是他睁开眼睛,对上少年的目光:“查来的消息都比较模糊,明日须得我再跑一趟。”
贺观摇摇头:“不急,”他的手从被子下头轻轻拍了拍江楼的胳膊:“不过是些老鼠蟑螂,总会露出马脚的。”
他的手被被窝蒸的软和,搁在江楼身上,暖融了那一片。
江楼到底有些悬心,毕竟梁何初这样的可怖人物放在外头祸乱,到底是叫人担忧,于是心里总有些紧迫感。
他皱着眉头盖了被,被子带着对方的余温,身上的那点寒凉便彻底不见了。眉宇间的褶皱缓缓平整,他又偏头看闭着眼睛的少年片刻,嘴角带了点弧度。
江楼也是真的累了,沾着枕头片刻就呼吸平缓起来。
贺观等了许久等来他入睡,才慢悠悠的睁眼看过去。
印象中一向将他护在羽翼下的,如兄长般的少年已经长开了。侧脸看去鼻梁的形状清晰又明确。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忧虑。可贺观却最知道了,只怕眼前这个人心里焦灼的烧心。
他眼前这位刀客心里的正义感啊,平素看着不多,可却足够在有乱时候叫他义无反顾。
轻轻叹口气,他又将被子往江楼的方向匀了些,才复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江楼与贺观打过招呼正说要出门去那辽萍庄附近一探究竟,外头却下起雨。
雨点不大,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两人在屋里等了许久也不见这雨停,反正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过半柱香时间,外头喧闹的人声就尽数褪了,长街上只有雨点噼啪落在地上或拍打屋檐的声音。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柩上,星星点点的落在软塌桌边上,沾湿了放在那的书页。贺观本窝在软塌上看医书品茶,这会儿也不得不探出身子去将窗户拉上。
他一边动作,一边余光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看外头的江楼:“要我说你就别急这一会儿,左右这么大的雨,就是梁何初也不便出门的。”
江楼眉头松了些:“也是。便是他能出门,他那些易容的手段只怕也是不能沾水的。”
贺观点点头,又将医书捧起来,视线落在书上:“不如趁着这会儿,你再回去眯上一时半刻吧。天快亮了才回,这会儿还早着。”
江楼还想说什么,少年却打断他道:“去吧,养精蓄锐。若雨在午时前停了,我自会叫你。”
青年看起来也有几分意动:“你可千万记得叫我。”
白净的小郎中点头:“知道了,放心去睡。”
于是人便起身又走去了里间。
那人走去里头收拾收拾躺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消失。这外间就只剩下翻书的书页摩擦声和外头的雨声。贺观静静听着,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放下书,目光落在外头的烟雨上。心思就跟着雨声飘飘摇摇的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贺观靠在窗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声轰轰烈烈的像是要冲破人的耳膜。他皱着眉头掀开一点窗缝,却看外头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骤雨落在地上溅起的巨大水花。路面很快积了水,家家户户的门窗都关的严实。
外头明明该是正午头的时候,却已经阴沉沉的好似傍晚。浓重的雾气将整个小城笼罩起来,像水墨画似的,一片青黑色的濛濛景象。
隐隐的,天空中厚重云层里传来些闷雷声,偶尔还有乍然明亮的电光。瞧着竟是要白日里打雷闪电了。
里头的人醒了,披着外袍走出来。
他长发未束,在脑后乱七八糟的炸着:“怎么突然下起这样大的雨?”
那人身上还带着从刚从被窝出来的慵懒气,站在软塌边上弯着腰凑过来与贺观一同看外头的雨。
远远看着,像是贺观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青衣少年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在窗框上的手指掐的发白,声音平淡:“时运不济吧。”
“这也太倒霉了些。”江楼声音有些沙哑,喃喃自语,可也听不出什么不喜。
这样一个明亮如太阳般的人,却是最喜欢下雨的。每逢雨天,心情都会比晴日里再好上两分。
贺观有些慌乱的收回手,将窗户也合上了。转过身来的时候,鼻梁正正撞上青年未挺直的肩膀。
正巧这时候,外头雷声乍响:
轰隆————
那酝酿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彻底释放在天际,听得不少人心都跟着颤。
“嘶……”
江楼一愣,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不加掩饰的笑起来:“怎么慌成这样,慢点的。撞疼了没有?”
这一下正正撞在鼻梁正中,狠狠磕在青年肩膀上最硬的骨头上。直冲脑门的酸意让贺观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鼻头也红,一下没控制住,泪水生理性的往下掉。
“有这么疼?”
似乎是没想到眼前人真就这么水灵灵的掉眼泪,青年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又很快弯下来,手忙脚乱的用披着的外袍在少年脸上擦了两把。
却忘了他的衣服一向不如贺观身上穿的那种精致,颇有些粗糙,这一下正是将对方整个脸都磨的红了。
贺观没说话,只那那双带泪的眼睛瞪他,但也由着他在脸上任意施为,直到真的受不了了才拨开他的手:“没事儿,只是一下撞的狠了。”
江楼看他真的没事儿了,瞧着梨花带雨的,又笑起来:“瞧给我们孩子慌的,怕什么?不过是打雷。”
贺观懒得解释,只扁着嘴哄红着眼不吭声。
江楼啧一声,想了想,还是又撑起身子,手在对方脑袋上摸了一把:
“别怕,哥在呢。”
贺观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个红红的鼻尖。柔软的发顶让青年揉乱了,黑色的发丝四散纷飞着。他也没挣扎,声音带着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77此前停更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两个月的经历简直可以写成新的一本书。过于精彩纷呈以至于一直抽不出手重置密码。每天都像是打仗……如果以后有空可能会细说,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
此后一切照旧,辛苦等待的各位。
给各位磕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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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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