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和我之中,一定有个人疯了。
那晚我分明跟着她上了山,分明在湖边听见她与我讲话,之后的事,却一概不知了。我如何下了山,如何质问三娘,恍若皆不曾发生。
但我确确实实,是在榻上醒来的。
彼时身侧空无一人。
我惊坐起,才发觉桌前有人背对而坐。
三娘已换了衣裳,倚窗静静绣花。
“夫君今日睡得香,我不愿打搅。”
察觉到我动静,她转过身来。
“你可记得昨夜上山之事?”
我睡得头昏脑涨,有气无力问道。
“昨夜……我又夜游了?
她一脸无辜地反问。
“我跟着你,去了山上。后来我迷了路,无意来到湖边,却在那儿看见了你——对了,你还与我说过话!”
“说的什么?”
“似乎是……什么不见了……”
我使劲想,愣是没忆起来。心中却生出几分恐惧——昨夜听见她说那话时,我好像也挺害怕。
“夫君你是知道的,我有夜游之症,晚上的事,什么都记不得。”三娘走过来轻拍我背,“既然你也记不清了,大概是梦罢。”
“或许真如你所言罢……”我以手抚面。
心中确信,这并非梦。
身上还有藤蔓划伤之痕,如何有假?
这日我上堂时,又闻一事。
县里一人,又不见了。
夫妇间,怀疑对方变心或藏私银,实在是平常。
但恐怕,没人会怀疑自己枕边人,不是人。
不知何时起,我有些忌惮三娘。
苍白如纸的肌肤,漆黑的瞳仁,轻声细语,夜游之症……
与她成亲将近一年,这些皆是我已习惯的。
近来之事,却偏偏如此凑巧。
县里有人失踪的当夜,三娘必定是上山夜游的。
我跟着她,每每到了半山,便觉胸闷气短。似醉非醒之间,只觉有人来拉我,便迷迷糊糊跟着那人走。
看不清路,看不清人脸。眼底只一片朦胧的白,还有四下寂寂的黑。
向来不信闹鬼传闻的我,不禁想到,三娘会是女鬼吗?
若她不是鬼,为何行踪如此诡异?若她是鬼,为何迟迟不对我下手?
县里失踪的人,是为其所害否?
去年的四月初九、五月廿二、六月初六、九月廿五……
今年三月廿八、四月十九、五月初三……
都是有人无故失踪的日子。
我翻着案卷,除了知道县民失踪都在夜间,没发觉这些日子有何特别之处。
再翻看以往案卷,终于觉察出,失踪之事,多发于暖春初夏浅秋的宜人时节,而几乎不在寒冬与酷暑发生。
难道鬼杀人,还挑日子?若真如此,盛夏阳气旺,则鬼自然不敢出。可严冬时节,鬼不该也去冬眠。
眼下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却仍不及盛夏。不知这段时日内,会否再有人失踪。
案上茶水还散着余温,逼得瓷杯壁出了层薄汗。
水汽细密如雾。
像回南天里,潮湿的风。
我似受惊一般站起,双眼无措望向前方,倒溯着脑海中印象。
南风天。
所有人,都在湿漉的夜里失踪。
三娘啊三娘,你的裙角,又是为何湿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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