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哥，下周你回来吗？］
隋轻生日的前五天，秦柚给他发了消息。
发这条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给自己接一杯水喝。接好水，路过随便放着的电视，走向阳台，眺望夜幕里的城市光影，在隋轻家等着隋轻的消息。
他没去一千公里外的学校。
自从暑假，隋轻陪他写完一首歌之后，他就没回过学校，直接在市里找了很久的实习；找到后就打算这么度过大四上学期，下学期再回学校。
找的时候带了点私心，总想着，不管怎样都要配得上隋轻；没办法完全配得上，至少尽力找到最好的，这样等正式求职，或许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更配得上隋轻。
所以在最后，他放弃了离隋轻家近的那份实习。选择的那份虽然远，但相比一千公里，只是微不足道的零头。
通勤是很累，六七八点下班，他这么一通勤，回到隋轻家相当于十点十一点下班。问题是不睡隋轻家，他睡不着。
只要在隋轻家，别说谁的床了，沙发都睡得他安稳。
通勤对他来说，其实比找实习轻松一点。
十七岁去俱乐部，十八岁去录音棚，他都没有找实习这么迷茫。
在俱乐部的时候，只要拿着电吉他，他就知道自己能弹多快、能弹多少。在录音棚，虽然一开始对录音混音不够了解，但他相信自己对音效的判断，他知道自己能学到什么；至少那个时候，他还很相信自己的耳朵和审美。
这两份工作也不轻松。
俱乐部的很多曲目他都是临时狂补的，比背书还凶。而且那种为人演奏背景音乐，本人也沦为背景的感觉，并不好受。
录音棚更不用多说，没单子的时候是闲，单子一来，棚里能交给他的工作，仍然是边边角角。所以他了解了点别人怎么混音、怎么调效果，就不愿意再去。
可是当他假期找实习，他完全一片空白。
他究竟学到了什么，究竟会什么，企业公司究竟要什么？
简历脆弱得不堪一击；即使把一些课程成果，包装成项目成果，他也知道自己本身比简历还薄。“没竞赛没科研”的思绪，“是不是学历再高一点就更轻松”的思绪，又开始来烦人。
但一想到那首歌，隋轻陪着自己写完的那首歌，他走下来了。
即使过程担惊受怕，焦虑也隐隐作祟。
隋轻还是那么忙，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有一次明明说好半个月，到了当天又忙得不行；或者说好的一个月，又被工作拖成一个半月。
秦柚问过他，说以前好像都没这么忙。
隋轻就说：“最近几个项目都比较大比较重。”
几乎都是周末回来，回来了就一起吃顿饭，没歇个一天半天又得走。
忙得想让他陪着再写一首歌，都不好意思开口。
也不知道他非得租这个房干什么。
照他这么工作，这家他一年几乎来不了几次，为什么不干脆住酒店？真是钱多得没处花。秦柚转头，重新打量着隋轻的家，又干净，又空，人还不常回来，这真的是他的常驻地吗？
真的吗？
秦柚叫停了这道胡思乱想。
就算隋轻不会对他失望，他也不能再让自己失望了。这种没用的思绪，必须要遏止。
看了会儿夜景，觉得看了太多遍，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就低下头。
一低头，空荡荡的手腕闯入视野。
什么都没有的手腕，让他很不自在。以前环绕着的手链地方，现在空无一物，使得那一圈皮肤对空气的感知更敏锐。
那根手链前几天坏掉了，可能是曾经太急太躁，急着洗手洗澡，没摘，导致不算便宜的手链就这么坏了。
上次见隋轻，它就不太戴得住，在手腕上不听使唤，吃个饭要给人烦死，秦柚没法忍，直接摘了放一边；吃完饭差点忘了，还是隋轻笑着喊了他一声，递给他，说：“手链儿不要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发烫，从隋轻手里接过来，低着头重新带好。
——他知道为什么会发烫，他心知肚明。
简简单单的手链，被他的某种情.欲缠绕着；在幻想中，是由隋轻亲手给他戴上的。但当时，又被隋轻亲手递给他。
实实在在地。
正想着，掌中的手机一亮，他也终于收到了隋轻的消息。
［下周或者下下周回来吧］
他默默盯着屏幕，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是希望隋轻能在十一月三十回来，实在不行，最近的周末也行；但他又不可能不让隋轻工作。有些主次关系，他还是分得清的。
重新抬起手机，他又给隋轻发：“能尽快回吗？”
隋轻的新消息就跳出来：“怎么了？”
没怎么，你自己一年一次的生日而已，错过今年就再也没有的生日而已。
去年，因为那些原因，秦柚空缺了隋轻的生日；今年想起来，他整个人都难受得要死。所以不想再错过。
可那天是周四，都不说隋轻能不能回来，即使回来了，他自己也得大清早出门、大深夜回来，不能好好和隋轻待在一起。
注定是要错过的。
这个让隋轻早点回来的原因，他没给隋轻说，只说：“没什么，你工作就好。”
隋轻又给他发了个笑脸。
还是张着嘴笑、没呲牙的那个。
秦柚已经习惯了，甚至因为隋轻，他现在觉得这个表情眉清目秀，平易近人。
以后工作上遇到事，他也要发这个。
虽然只发了一个笑脸，但隋轻还是在下周末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问秦柚：“怎么了吗？”
秦柚摇摇头，说：“就想请你吃个饭。”
隋轻说：“好啊。”
吃饭的时候，隋轻没问他“音乐怎么样”、“实习怎么样”、“学校那边有事麻不麻烦”……
隋轻问他会不会交水电费、物业费。
那肯定是不会的。租了好几次房，那些乱七八糟的费用都包含在房租里，都是房东交的。
所以隋轻教他了。
教完，隋轻像省去了什么麻烦事，有人帮忙做琐事，一身轻松，看着还挺开心的。
开心就行。
他们继续吃饭。吃到快结束，服务员走进来，在秦柚的注视中，一个小蛋糕被端到隋轻眼前。心跳就像蜡烛上燃烧的火焰，稍有风吹草动都会飘摇。
视线盯着火焰尖端，等服务员说完生日祝福，他才顺着尖端的方向，小心地去看隋轻。
隋轻微微愣了一下，并没有惊喜，笑着对服务员说“谢谢”。
只有嘴角笑了，眼睛里没笑。
像是有谁送了他一份他不愿意接的甜点，他不得已才收下。
火好像把心跳烧没了。
服务员离开后，蜡烛无人搭理地烧着，隋轻继续吃饭。
手连筷子都不太拿得住，秦柚不吃了。他盯着盘子的边缘，问隋轻：“……你不喜欢吗？”
“嗯？”隋轻抬头，用眼神询问他。
“蛋糕——你不喜欢吗？”
隋轻这才看了一眼蛋糕，又望向他，眼睛里映着蜡烛的光，笑着，“你送的？”
他没回应。
隋轻的声音就带着笑了，“我还说我又没留什么个人信息，怎么会知道我今天生日。”
秦柚：“……”
没忍住说：“你生日是周四。”
“无所谓，都一样，”隋轻很轻松地说，“不吃了吗？那把蛋糕分分？”
预想中的场景和对话被隋轻打乱。有一句想亲自郑重说的“生日快乐”，现在说出来就像玩笑话。秦柚只能看着蛋糕被分开，像饭后甜点一样吃了。
默默吃完，显得这一顿饭并没有任何特殊。
眼看这一天就要平淡地结束，在他们下车时，秦柚站在路灯下不动了。
冬天的晚上，路灯的光都显得像一层霜。
“隋哥。”
隋轻回头了。
他在路灯下静默着，最后才说：“生日快乐。”
隋轻在光线的外围，透过光，把笑意传过来，说：“行。”
他又说：“本来想周四发消息说的，但是想着，总得亲自对你说一次。”
等这个冬天过去，就是隋轻在他生命里出现的第五年。
莫名其妙就第五年了。
五年，这四个字都没能好好说出口。秦柚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不止音乐，生活的灵感也所剩无几；就算绞尽脑汁，也只能给隋轻带来这样一场生日。
寡淡，索然无味。
差点没法收尾。
就像这也是他在隋轻生命里出现的第五年，但他并没有给隋轻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同。
而隋轻听到了他的话，只是笑着说：“好。”
“……”
灯光像是被寒风冻结，秦柚说：“……今天可能有点无聊，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他顿了顿。
“你对我很重要。”
隋轻的笑又让光线流动起来。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隋轻说，“而且一点儿也不无聊，我真挺开心的。”
“……”他说：“如果我没有请你吃饭，你是不是会和朋友出去玩？”
隋轻笑着，实话实说：“如果你没请我吃饭，这会儿我应该在被同事的消息烦。”
灯不动，他也不动，隋轻就说：“走吧。”
和隋轻走回去的路上，他还是没忍住问隋轻：“你还是不过生日吗？”
“就没这习惯。”隋轻说。
“生日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又问。
“从没想过。”
“……”
像是一下想到什么，隋轻忽然偏头，亮着眼睛问他：“你生日什么时候来着？”
“……”
第一卷即将结束。
其实这篇文章的重心，真不是什么“理想”和“救赎”，这些是他们性格的一部分。
他们两个自然流露的言行，他们的交流、生活态度，是怎么相互作用，怎么将冲突的关系导向不死板、不愚昧的未来，而非把事情越弄越糟、让命运负全责，才是我想刻画的部分。
我也说过，隋轻才是故事的核心，第一卷被小秦大篇幅心理描写挤到了边缘，但他统领故事走向的地位不变。这人厌蠢，反叛，极独立，能力强，是真直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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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路.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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