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程原本跟祁缘说好的,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社交,他先自己在屋里呆一会儿,躲开亲戚们刚过来时少不了的寒暄,等到准备午饭的时候再出去打个招呼认识认识就行了。于是他吃完早饭就一直抱着池鱼在卧室里玩。
可这么着也是无聊,池鱼不一会儿睡着了,他把祁缘小时候的照片、课本、笔记都翻了个遍,然后躺在床上发呆,忽然就听到外面谈到要给祁缘介绍对象,他就起了兴趣,想着反正总要公开的,不如趁这个机会,模仿一下祁缘的行事方式。
高调的,瞩目的,毫不在乎的。
祝程站在卧室门口,神情自若地倚靠着门框,微微一笑:“伯父伯母好,我叫祝程,是祁缘的男朋友。”
在座的每个人全都看着祝程,舒绍和祁自良倒没什么反应,祁缘脸上挂着一种似是骄傲的笑,而大伯一家,除了震惊,也露不出其他表情了。
“啊,这……”杨锦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小伙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姥姥他是个男的哎!”祁缘的小堂外甥邓川宁指着祝程,大声打破了寂静。
祁薇慈赶紧把小孩拉过去,叫他不要乱说话。
“现在年轻人嘛,思想都开放很多了,性别都无所谓啦。”舒绍笑着说,“你们别见怪,小祝这孩子很好的。”
祁缘向祝程招招手,叫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杨锦上下打量着祝程,眼神不太好看。
“孩子人不错就行啊,儿孙自有儿孙福。”祁自勇应和道,“现在时代也发展了,男孩跟男孩……也不是不行。”
杨锦递过去一记眼刀,又拍了下他的腿,然后转过来面对舒绍,抬着嘴角,眉头却舒展不开。
“孩子还年轻嘛,啥新鲜事都想尝试尝试,等成熟了,开始考虑自己以后怎么养老送终的问题,就知道啥是正路了。”
“伯母,照您这么说,什么是正路啊?”祁缘礼貌反问。
杨锦闪烁了下目光,瞥两眼祝程,当着他的面,似乎也是觉得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能含糊其辞:“等你再长两年就懂了。”
“再长多少年我都还是会和他在一起的。”祁缘道。
虽然杨锦怎么说都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但在这种触及到他原则的事情上,他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乱扣帽子。
“薇慈姐跟我姐夫是什么样的关系,我跟祝程就是什么样的关系,除了没有那个红本本,其他什么也不会少。”他说。
“你这……”杨锦估计没想到他会这么讲,霎时有点下不来台。
“好啦好啦,时间也不早了,该去做午饭了。”祁自良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话题换了个方向,“今天我给各位露一手。”
“哎对。”舒绍立马心有灵犀地接道,“老祁最近正研究食谱自学做菜呢。”
“好好好,我也去打打下手。”杨锦沿着台阶下来,拉着舒绍站起身。
眼见着氛围缓和,祁自勇也松了口气:“你们小辈就别动了,负责把最小的这个带好就行。”
“好嘞。”祁缘毫无负担地应声。
四位长辈进了厨房,祝程把目光转向祁薇慈和邓昭,只见两人不约而同地从兜里拿出手机,各自捧着开始刷起来。
不愧是夫妻。他在心里感叹一句。
“喂,你为什么会是我舅舅的对象?你不是男的吗?我舅舅也是男的,男的应该和女的结婚,不是吗?”邓川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祝程身边来。
“谁跟你说男生就一定要和女生结婚?”祝程笑着反问回去。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现代的就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古代的就是一个男的和好几个女的。”邓川宁仰着脸,“我从来没见过有一个男的和另一个男的结婚的电视。”
祁缘凑过来:“那是因为管这个的人不让放男的和男的结婚的影视剧,你没见过又不代表没有。”
“为什么不让放?”小孩拧着头看他,“幼儿园的老师说,不让做的事都是坏事,不让放就说明这件事不是好事啊。”
“小不点儿逻辑不错啊。”祁缘笑着夸他一句,“不过你这个前提错了,不让做的事未必就是坏事。”
他思索片刻,又补充一句:“当然,你爸妈还有老师不让你做的事一定是坏事。等你长大之后,各种各样的人不让你做的事里,就说不定是好事坏事了。”
邓川宁皱起眉:“你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算了,现在跟你讲了你也不懂,自己玩去吧。”祁缘摆摆手。
这时,池鱼睡醒从房间里出来了,邓川宁一看见眼睛都亮了:“哇!小猫!”
祝程警惕起来,盯着他抱起池鱼。
小孩子不知轻重,明显抱得太紧,池鱼被他弄得不舒服,在他怀里挣扎着喵喵叫,越是挣扎邓川宁就越不想松手,祝程见状蹙起眉:“你把手松开点。”
“不行!”邓川宁反驳道,“一松手它就跑了。”
“它会疼的。”
“小猫而已嘛。”小男孩边说边蹲下身把自己的鞋带解开抽出来,“等我给它绑上绳子就跑不了啦。”
祁缘二话不说起身,过去抓住他的手,一把夺回池鱼。
“小猫也是有主人的,你想跟它玩经过它主人的同意了吗?”
邓川宁不理他,抱着他的手要去抢猫,祁缘稍微一抬手,他就算蹦得再高也够不着了。
“你给我!”硬抢不行就开始耍赖皮,“我比你小你要让着我,我现在命令你把猫给我!”
“我给你个大嘴巴子要不要啊?”祁缘一手举着池鱼,俯视着他,半开玩笑地道。
“我要小猫……你给我……”邓川宁拉扯着他的衣服,用力地要把他的手臂拽下来。
“不给。”祁缘态度坚决。
邓川宁鼓着腮帮瞪他,好像要展示他有多生气似的,对峙十几秒后,他顺势往祁缘脚边一坐,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
听见哭声,他那对爸妈才总算放下手机。祝程瞄了一眼,见他们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又开始了。
祁薇慈走过来把邓川宁抱起,一边拍后背一边安慰:“不哭不哭宁宁乖——”
厨房里四个长辈也纷纷探头看向客厅。
“哎哟这是怎么了?”杨锦匆忙走过来,从女儿手里接过外孙,“怎么还掉金豆了?谁欺负我们宁宁了?”
“舅舅……舅舅坏……”邓川宁指着祁缘,“他抢我的小猫……”
祝程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感觉有点难收场。但祁缘回头跟他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他当即了然,稳稳地放平了心态。
“嗷嗷嗷不哭了不哭了。”杨锦给她的宝贝外孙擦掉眼泪,“舅舅跟你闹着玩呢。”
她看向祁缘:“小缘,你就把猫给我们宁宁玩一会儿吧,他知道分寸的,不会伤到它。”
祁缘低着头,祝程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伯母……”沉默了一会儿,他颤抖着声音抬起头,“您也知道,我这个样子以后多半是不会有孩子了,我跟祝程就想着……想着把这只猫当孩子养,它在你们眼里就是只猫,可在我的眼里,跟亲儿子没什么两样,我只是想像您宝贝您外孙一样宝贝我的儿子啊……”
谁也没想到祁缘会是这个反应,连祝程都吓了一跳,起初还以为这人只是装一下,直到他在祁缘的脸上看到了一颗豆大的泪珠。
祝程抿着嘴努力忍笑,默默朝他竖起一个隐形的大拇指。
“伯母……您也当过母亲当过姥姥,应该可以理解我这当爹的心吧?”祁缘洗吸了下鼻子,哭得梨花带雨,“我是真的,真的……”
舒绍看着他那眼泪跟不要钱似地唰唰唰往下掉,努力压制住嘴角,无声地转身,又进了厨房。
祁缘“哇”地哭出声,直接把邓川宁的哭声给压了下去。
祁薇慈略带歉意;“抱歉啊小缘,我们不知道……”
“没事、没事……”祁缘作出一副强忍眼泪的表情,佯装自己很坚强。
他这招给杨锦整不会了,对方支支吾吾半天,只好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橘子,吸引邓川宁的注意力:“宁宁看这是什么?想不想吃橘子啊?姥姥给你剥好不好?”
“好……”邓川宁知道自己抢也抢不来,哭又哭不过,不得不认输。
祁缘还在一旁抱着池鱼吧嗒吧嗒掉眼泪,祝程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拍他:“缘哥别伤心了,咱们进屋去。”
祁缘将嘴撇成了一道开口朝下的弧线,泪眼汪汪地瞅着祝程明显快憋不住笑的脸,点了点头。
他们走进房间里,回身锁上门,祝程才终于放心大胆地笑出来,却又怕墙不隔音,不敢笑太大声。
“我哭这么伤心你还能笑得出来。”祁缘一边抹眼泪一边笑,“个小没良心的。”
“缘哥你不去当演员真的是演艺界一大损失。”祝程捧着肚子,乐得差点儿在床上打滚,“我在旁边看着差点就笑出声了,感觉你这一哭那个小孩都不会哭了。”
“那当然。”祁缘拍拍胸口,“也不看看对手是谁,论发疯,我可是祖宗。”
接下来几十分钟的时间,邓川宁都没有再来找事,他们俩在房间里看了半部电影,外面喊吃饭才出去。
祁缘那一通哭给杨锦吓得还以为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在厨房里旁敲侧击问了舒绍好几次,都没得到答案,这会儿再看他,老感觉别别扭扭的。
祁缘倒十分放得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帮着端菜拿碗,礼貌得客客气气。
“姥姥我要吃虾!”上了餐桌,邓川宁又开始嗷嗷叫,“我要吃虾我要吃虾!”
“好好好,吃虾。”杨锦顺着他夹了几只水煮虾放到他的小碗里。
“不够我还要!所有的虾都是我的!”
“先把碗里的吃完,不够再给你夹。”杨锦哄道。
“我不,我现在就要!”邓川宁熟悉的语调甫一开头,祁缘就知道他又要作妖。
他放下筷子,微笑着看过去:“你想吃什么?”
邓川宁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往杨锦身边缩了缩,不敢回答,也不敢再大喊大叫了。
“可算有个能治住他的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邓昭开了口,“这小子被惯坏了,什么都得顺着他,一不合心意就要撒泼,我跟他妈都头疼死了。”
祁缘笑笑,没多说什么。
到是邓川宁不乐意了,伸手指着他:“爸爸,你不要跟他说话!他不是好人!”
祁薇慈拿筷子敲了下他的手指:“不准这么指别人,不礼貌。”
冷不丁被敲这么一下,小男孩嘴巴一瘪,又要发作,发现祁缘正盯着自己,只好忍住了。
“小缘小时候啊,我都没怎么管过的,想要什么就自己想办法,拿不到是他自己的问题,我们都不帮忙,从小培养受挫能力。”祁自良再次适时开口转场,把话题引到教育孩子上面。
“宁宁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搞了。”邓昭说。
“慢慢来,养孩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舒绍道。
祁薇慈叹了口气,跟杨锦说:“妈,你以后真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都五六岁了,还只会哭。”
“还不是你们。”杨锦不满地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拿着个手机看,你们不管他我不得替你们管吗?”
“嫂子啊,一代人有一代人养孩子的方式。”舒绍宽慰她,“现在这年头多少年轻人都不婚不育了,他们俩愿意生这个孩子,就说明还是想把宁宁养好的,咱们这些老一辈的,好好地退居二线颐养天年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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