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沈遇晗微微一笑。
祁缘对他有点印象，但是不深，高中时也就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一直没有太多交集，毕业后也没再联系过。
“你变化还挺大的。”祁缘客气地寒暄道。
他记得以前的沈遇晗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经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话不多，存在感也不强，但学习成绩很不错，尤其是数学，参加过很多竞赛，被保送到了最好的大学。那会儿这个人从头到脚都特别符合理工男的刻板印象，想不到现在变得这么……
“很多人都这么说。”沈遇晗回道，“不过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他又面向祝程：“这位就是你的爱人吧？你好。”
祝程礼貌地回以微笑。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祁缘随手找了个话题聊。
“大学老师，留校任教了。”沈遇晗说，“你呢？”
“我？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罢了。”祁缘轻描淡写地回答。
“不是吧？咱们前途无量的年级第一竟然跑去当了个高中老师？”老胡听到这个答案瞪大了眼睛。
“高中老师怎么了？”祁缘拧着眉笑着看他，“我也肩负着培育祖国未来的重任的好吧。”
沈遇晗笑笑：“怎么会想去当高中老师呢？以你的能力，当个大学老师应该也绰绰有余吧。”
“人各有志啦。”祁缘摆摆手，“我可能就是更喜欢高中的那种氛围吧，大学……总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太强了。”
他停了一下，揽住祝程的腰：“而且，我跟祝程，也是在学校里认识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沈遇晗笑笑没有说话。
老胡则打趣：“我就说以你小子的脾性带对象来不会不秀一波的。”
“不要说得好像很了解我。”祁缘露出一副假正经的表情，“不能叫我对象误会。”
“哎哎哎，谁稀得了解你，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好吗？”老胡又转向沈遇晗，“兄弟你呢，现在感情生活怎么样？”
对方微笑着回答：“目前还没有过感情生活。”
“啊？”老胡有点疑惑，“你现在这条件还愁找不到对象啊？”
“缘分没到吧。”沈遇晗看向祁缘，“我也不愁，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
“得。”老胡撇撇嘴，“是我落俗了，还是你们这些高知分子活得通透。”
沈遇晗保持着笑，又没说话。
“哎对了，白蔚这次没来啊？”老胡突然提起。
“他在国外呢，回来一次挺麻烦的。”祁缘解释道。
“跑国外去啦？”老胡有点惊讶，“那他现在干什么呢？”
“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祁缘说，“现在找他设计个什么花上万块钱还得排队。”
“这么牛逼！”
“那当然了。”祁缘忍不住替他骄傲起来，“人天生就是该吃这碗饭的。”
“唉，现在咱们班上的人一个个我都高攀不起了。”老胡感慨道，“岁月蹉跎，物是人非呐！”
“你慢慢感慨。”祁缘拍了拍老胡的肩，“我先去外面四处转转，看看一中的变化，回头出发去吃饭的时候叫我一声。”
“行嘞 ，你去吧。”
祁缘拉着祝程走出教室，在校园里面四处转悠。
他们走到操场上，祁缘指着观众席的第三排，说：“高二那年开运动会，我们班搞了个对联式的那种横幅，然后找了三个男生举着，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我站中间举横批，特别认真负责地举完了一整个开幕式，胳膊都酸，结果发现他妈的举反了，有字的那一面朝向了我自己，我举着个红布举了一整场，一个提醒我的都没有，给我气的。”
“哦对，”他又拉着祝程走到观众席后面，“这里有个很窄的过道，平时基本没人来，还是那次运动会，我跟老白觉得太阳有点晒，想遛到这里凉快一会儿，结果撞上我们体育老师和隔壁班英语老师搁这打啵儿，好家伙面面相觑，我们俩当时尴尬得想死。”
“那那两个老师后来又找你们了吗？”祝程问。
“没，他们估计比我们还尴尬，还好我反应快，当即承诺绝对不会出去乱说，就拉着老白跑了。”祁缘笑道。
他们从过道里穿过去，走到一半，祁缘又道：“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地方这种逼仄感和封闭感，还真挺适合……”
“嗯？”祝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突然被贴墙按住。
“小祝老师，接个吻吗？”祁缘笑着问。
祝程一扬嘴角，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对方便横冲直撞地低头将双唇压了下来。
这个吻格外温柔，带着冬天没有的暖意，祁缘诱导似地舔开祝程的嘴唇，将舌头探进去，稍显贪婪地品尝着他的味道。祝程的耳朵和脖子都泛着红，眼睛又控制不住地浮起雾气。
“呃，抱歉。”
突如其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祁缘依依不舍地同祝程分开，偏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沈遇晗？”
戴着金丝框眼镜的那个人站在过道的入口，略带歉意地看着他们。
这场景，还真是，可怕地似曾相识。祁缘想。
“实在抱歉，我只是不小心……”
“没事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遇晗低头扶了下眼镜，转过身走了。
“太尴尬了。”祝程小声说。
“这有什么尴尬的？咱们俩又不是偷情。”祁缘搂过他往外走，“名正言顺的。”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嗯——”祁缘四下看了看，指着教学楼另一边的一排公告栏，“去那边看看吧。”
他记得十年前这些公告栏就在，当时上面贴的是优秀学子的照片，不管换多少次总是少不了他，而现在都变成各种各样的宣传海报了。
“这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祁缘吐槽道。
祝程踱步走到公告栏背面，惊喜地说：“缘哥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嗯？”祁缘也一惊，绕到后面去，发现这一面居然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
“哎，怎么只有你的照片不见了？”
公告栏背面贴着十年前的优秀学子的照片，有的卷了角，有的泛了黄，有的根本都看不清照片上的人长什么样子了，可那些都还在，只有祁缘的名字上面，空空如也。
“奇怪，我的照片呢？”祁缘也疑惑，“就算是时间太久粘不住了，这外面还有一层玻璃罩，也该掉在里面啊。”
“好可惜。”祝程叹了口气，“本来还能看到你高中时候的样子。”
“我书架上那本相册里的照片还不够多吗？”祁缘揉揉他的头发，“想看回头把它带回齐封，天天看，看个够。”
他还想再说什么，突然手机铃声响起，老胡来叫他们说出发去饭店了。
组织这次聚会的还是他们高中时的班长，提前订好的酒店包厢。一行二三十人坐了三四桌，祁缘那桌除了他们俩还有老胡、沈遇晗，以及一个祁缘一时记不起名字的女生和她男朋友。
聊到一半，祁缘才从老胡口中得知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上学那会儿也是个话匣子，这么多年一点没变，一顿饭的天全是他们三个聊起来的。聊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基本就是回忆青春，怀念过去。
祁缘说话间隙还不忘盯着祝程少喝点酒，怕他又跟上次婚礼似的喝得忘了东南西北。
“哎，老沈你怎么不喝酒啊？”老胡自己喝完一整瓶啤酒之后开始关心桌上其他人的酒量。
“一会儿回去还要开车，就不喝了。”沈遇晗说。
“怕什么？叫个代驾不就行了，这么难得的日子，不喝两杯怎么说得过去。”老胡拍了拍祁缘的肩膀，“你看人老祁，也是开车来的，不照样该喝喝吗。”
沈遇晗拗不过他，给自己倒了杯酒。
“来！哥儿几个，干一杯！”
老胡率先站起来举起杯，其他人立刻捧场也站起来。
“祝各位新年快乐，也祝各位以后的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开开心心！”他估计是喝得有点多了，敞开了说话。
“好好好！”女生毫不见外地接下话茬，“红红火火，开开心心！”
“希望咱们下个十年还能再聚！”祁缘笑着说。
沈遇晗一边碰杯一边接道：“再聚。”
一顿饭吃完，该醉的都醉得差不多了，清醒的人所剩无几，祁缘和祝程都没醉，和其他几个没醉的互相帮着把喝醉的一个个安排好回家，他们才终于可以放心离开。
正要走时，祁缘眼尖发现桌上有个钱包没带走，不知道是谁的。
“谁这个年代还用现金啊……”他一边念叨一边打开，于是自己丢失的那张公告栏照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照片依旧被保护得很好。
祁缘僵在原地，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一个名字，他找出钱包里的身份证确认钱包主人是谁，结果意料之中。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对面很快接起来。
“喂，沈遇晗，你钱包落包厢里了，你现在走了吗？”
电话那头的沈遇晗很明显地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道：“没，我在等代驾，现在回去。”
“不用了。”祁缘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正要下去，过去找你。”
“好。”沈遇晗应道，良久，他又开口，“你，看到了？”
祁缘“嗯”了一声：“见面说。”
“沈遇晗喜欢你？”祝程看着他。
“可能就这一个答案咯。”祁缘微抬起眉，“你没生气吧？”
祝程摇摇头：“又不是你喜欢他，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地下停车场，停车场不算很大，这个时间也没什么人，祁缘很快就找到了沈遇晗。
他把钱包还回去，等着对方说话。
沈遇晗当着他的面把钱包打开，看着里面那张照片。
他说的没错，祁缘的五官没什么变化，但周身气质，已经从少年意气落得成熟稳重了，照片上那人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目光坚定，他看着这张照片看了十年，眼前的祁缘和他记忆里的祁缘还是有偏差的，以至于今天第一眼见到时，冷不防地愣了一下。
“我跟这个班其实没什么联系，也没什么割舍不下的感情，今天这个聚会，我原本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不来的，但我得知你来了，就毫不犹豫地也过来了。”沈遇晗张了下唇，“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发着光的，祁缘，到现在都是。你太惹眼了，也太容易被人喜欢上了。上学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加起来甚至都超不过十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还执迷不悟地喜欢了这么多年。”
祁缘没说话，认真地听他讲。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咱们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可理智上再清醒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于是就只能放任它发展，在我们毫无交集的十年里把根越扎越深，我不抱希望，却也放不下。”沈遇晗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自嘲，“我没你那么勇敢，在感情上，就是个木头。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我原本只打算藏着，藏一辈子，或者藏到它自己消失那天，现在看来藏不住了。”
“谢谢你的喜欢。”祁缘郑重地朝他一颔首。
沈遇晗抬头看着他的脸，不见想象中的嫌恶和反感，只有清风拂面似的淡然：“瞧，你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从容自若，我就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抽出来：“我一直以来都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会被你喜欢上，或许那么好的人根本就不存在，眼下再看，是我浅薄了。这张照片是我毕业那天从公告栏上偷偷撕下来的，私自留了十年，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
祁缘接过照片，又说了声“谢谢”。
“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沈遇晗说。
“也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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