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程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直到最后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祁缘都出现了重影,眼神涣散无法聚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疼着。
他怕祁缘察觉出不对劲,所以连哆嗦都要竭尽全力去克制。知觉上的痛苦不断冲击着理智的锁链,让他近乎无法自抑地想要毁灭什么。
想发疯,想杀人。
祁缘拥抱着他,同时也压制着他。
祝程整个人紧绷着,像刚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的浑身都是冷汗。
被祁缘碰过咬过或吻过的地方都泛着血色,而其他地方又惨白得极不协调。
“疼就告诉我。”祁缘附在他耳边,温声道,“不用忍着。”
他这句话听在祝程的耳朵里,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一般。眼里蓄满的泪水于是落了下来,抓着床单的手缓缓松开,祝程紧紧勾住他的脖颈,埋进他的胸口。
“好疼……”
祁缘抓过他的手,十指相扣按在枕边,两个人紧紧相贴。
祝程在意识破碎中逐渐感觉到疼痛消退,五感和思维慢慢归拢,发现自己已经被祁缘抱进了浴室。
“怎么疼得这么厉害?”祁缘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一面担心一面自我怀疑,“是我……技术太差了?”
“没……”祝程喉咙干涩得难受,“没那么疼的。”
“骗小狗呢?”祁缘挑起一边眉毛,“刚刚谁钻我怀里说好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祝程垂下眼睛,脸上才有了点红。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祁缘不免多想,“是真的身上哪里疼吗?我看看……”
“不是……”祝程像个布偶一样无可奈何地被他扒拉着看了一遍,“没什么事的。再拖一会儿天都要亮了,这觉还睡不睡了?”
“睡睡睡……”祁缘手脚麻利地帮他洗完澡擦干,把他抱回到床上,又去客厅倒了杯水,一口一口喂他喝完,才安心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直到下午两个人才醒,祁缘一出房间门就撞上了舒绍。
“可算醒啦,饿吗?冰箱里有……”
“什么都行,随便来点,饿死了。”祁缘没等她说完就自己去开冰箱觅食了。
舒绍手里抓了把瓜子磕着,一脸“我懂”的笑。
“小祝醒了吗?给他也拿点儿。”
“我给他热杯牛奶端过去。”祁缘说着关上冰箱门,“我爸呢?”
“上他老师家去拜年了。”
祁缘把牛奶放进微波炉,转头也从茶几上抓了几粒瓜子,还顺手撸了一把卧在舒绍腿上的池鱼。
“这家伙是不是胖了?”
“过年好吃好喝的,你都胖了猫还不能胖一胖了?”舒绍笑他。
“我胖了?”祁缘大为震惊。
“还好。”舒绍打量他一番,“感觉上是多了点肉。”
“我去……”祁缘拔腿跑回卧室。
卧室门被突然撞开,祝程半卧在床上,满脸问号地看着他。
“我胖了吗?”祁缘夸张地比划着,“我真的胖了?”
祝程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没看出来。”
祁缘长舒一口气,转身又出去,大步流星走到舒绍面前,义正辞严:“你不要妖言惑帅哥,祝程都说了,我没胖。”
“小祝天天跟你待在一起,胖个一点两点也看不出来啊。”舒绍说。
“我不管!”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祁缘过去把牛奶拿出来,“祝程说没胖那就是没胖,我腹肌还在呐胖什么胖?”
舒绍嗤笑一声,不屑于搭理他。
祁缘端着牛奶回到卧室,给祝程放在床头柜上。
“今天什么事也没有了,放心大胆在床上躺到晚上吃饭也没事。”他顺势在床边坐下。
祝程一口气喝完了整杯牛奶,指着书架:“帮我拿一下那个笔记本吧,我放在书架上了。”
祁缘起身帮他取下来:“怎么……是又想起什么了?”
“没有?”祝程说,“我就是单纯想看看,说不定看着看着能想起点什么。”
“好。”祁缘也坐回到床上,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分析七班的期末考试成绩。
祝程翻了一会儿,盯着那些名字就开始发愣,发了会儿愣又回神,再翻过一页,看的有点儿累了,就歪头枕在祁缘的肩膀上。
一抬眼,祝程就发现他的电脑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成绩单变成了满屏他看不懂的字符。
“你看的这是什么?”
“一个国外的论坛。”祁缘解释道,“在讨论关于穿越时空的可行性问题,我想看看……说不定有用呢。”
“还有这种论坛?”祝程凑近了一点,但上面全是英文,他看不明白。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祁缘说,“我花了好久的时间,搜索到的内容才从玄幻小说变成这些稍微带了点科学性的东西,光是进这个网站就挺费功夫的。”
“花了……很久?”祝程抬眼看他。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祁缘一直在寻找希望。
“不知道能不能有收获,但……总好过坐以待毙吧。”祁缘滑动着鼠标,“你跟我坦白那天,我就开始搜了,只是……限制太多,障碍也太多,找到咱们想要的东西太难了。”
“没关系。”祝程摩挲着他的手臂,“没关系的。”
他们这么不知不觉地,竟然消磨到天黑。
“这一天,怎么这么短。”祝程望着窗外。
卧室门外舒绍喊他们准备吃晚饭,祁缘翻身下床:“咱们睡醒都是下午了,当然过得快。”
晚饭做好后祁自良才回到家,还带了一袋烟花回来。
“这什么啊?”祁缘接过袋子,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烟花?你买这些做什么,爸?”
“来的路上碰见几个摆摊做什么实践活动的小学生,就剩这些了,我想着天这么冷,就都买下好让他们早早回去。”祁自良一边洗手一边说,“也不多,吃晚饭你跟小祝下楼放了吧。”
“您还真是心善如佛啊,我小学的时候没见您这么慈爱呐。”祁缘笑着揶揄,转念一想觉得也算好玩,“行,今年过年还没亲自放个烟花呢。”
“上菜咯。”舒绍端着个小汤锅放到餐桌上,一揭开锅盖,热腾腾的水蒸气并着香味一起飘出来。
池鱼嗅觉灵敏,绕着桌子腿喵喵叫。
“哇,什么这么香!”祁缘眼睛都亮了三分。
“熬的排骨汤,高蛋白高营养。”舒绍一脸自豪,“小祝你多喝点,补补身体。”
“啊?”突然被点到名字的祝程没听懂她的意思,只顾着应声,“哦好,谢谢阿姨。”
祁缘在旁坏笑。
但其实祝程也没喝多少汤,确切来说,他一顿饭都没怎么吃,像是没什么胃口。
“你真的不吃了?”祁缘恨不得每过一分钟就要问他一遍。
“一天都呆在床上了,能量也没怎么消耗,不饿。”祝程说,“你快吃,吃完咱们去放烟花。”
“你这样显得我很能吃哎。”祁缘笑道。
他迅速炫完了自己碗里的饭,伸手一抹嘴,便拉着祝程拎着烟花下楼了。
眼下放烟花的人没有过年当天的那么多,但还是多多少少能时不时听见,祁缘找了片空旷点的地方,确定前后左右都没有易燃物之后,把烟花放好,挥挥手示意祝程躲远一点,然后点燃,回身朝他跑去。
伴随着一声巨响,烟花升上天空,在最高点怦然炸开,盛开出一朵占据了半个夜空的花。
然后流光溢彩的火星像流星雨一样向下坠落,落到半空,就销声匿迹了。
祝程仰着头,眼里映出光来。
祁缘看着他笑:“好看吧?”
“好看。”
他把打火机递给祝程:“要不要试试?”
祝程接过来:“试试。”
祁缘帮他把烟花摆放好,告诉他该怎么做,然后看着祝程把引信点着,两个人同时起身往别处躲,祁缘揽着他回头,烟花恰在此时绽放开,这朵是金红色的,和落日一样。
“我去,这里边儿还有仙女棒!”祁缘翻了翻袋子,掏出来一捆。
“仙女棒是什么?”祝程好奇地问。
“等着我给你看哈。”祁缘拆开取出一支叫他拿着,然后按下打火机点燃,火花瞬间就张牙舞爪地呲了起来。
祝程一扬眉毛,感觉还挺有意思。
祁缘原本觉得这玩意儿太幼稚,可看他拿着又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幼稚。
于是他自己也抽了一根出来,借着祝程的火光点着。
“一手拿一个,可以在虚空里画画。”祁缘兴高采烈地教他。
烟火团划过的地方会留下一道浅浅的光痕,转瞬即逝。
祝程灵光一闪,面朝着祁缘:“缘哥你看着,我给你写几个字。”
“好。”
他捏着仙女棒,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描画,好像真的在纸上写字。
祁缘立马就猜出来了,他弯着嘴角,眼里满是缱绻:“宝贝儿,你叫我猜也出点有技术含量的题啊。”
“那你猜是什么?”
“是——有你真好。”祁缘挑挑眉,“对吧?”
祝程笑着点头,仙女棒燃烧殆尽,熄灭了。
“傻瓜,有你也很好啊。”
他们在楼下玩了很久,直到满满一袋烟花都放完了才回家,无知无觉地就晚上十点多了。
祁缘进屋就打了个哈欠,舒绍嘲笑他:“今天睡到一两点才起的,这么快就困了?”
“你懂什么?”祁缘回怼,“我这是无需调节的生物钟,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缘哥你困了就先去睡吧。”祝程说,“不用等我。”
“你是不是还不困啊?”
“嗯,没什么睡意。”祝程垂着眼看池鱼吃猫粮,“可能是睡得太多了。”
祁缘搂着他往房间里走:“咱们钻被窝聊天,我也不睡。你什么时候睡,我就什么时候睡。”
“我……”祝程欲言又止,想劝他先睡着,又怕自己表现得太刻意被看出点什么。
不过好在,最后祁缘还是没熬住,早早睡过去了。
确定他彻底睡着以后,祝程松了口气,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他站在床边环视过整个房间,然后走到衣柜和墙形成的角落里,慢慢坐下来,缩成一团,等待灾难降临。
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一点向十二点逼近,压在心底的恐惧就像涨潮的海水,翻涌着将岸边的防线吞噬。
零点到来的那一刻,熟悉的刺痛感紧接着遽然出现,由四肢末端向心脏攀爬,这一回比昨晚还要猛烈,不到十分钟,那疼痛就将他整个人完全淹没了。
祝程紧紧蜷缩在那个角落,好像这样可以削减一点痛苦,但实际上根本无济于事。
他不需要像上次那样再分出大半精力去克制自己的本能反应,但还是不敢发出声响,冷汗很快渗出,把身上单薄的睡衣浸湿、浸透,他开始不自控地颤抖起来。
祝程双臂环膝,指甲深深地陷入胳膊上的肉里,他将脸埋进臂弯,怕自己的呼吸声太重,不小心把祁缘吵醒。
相隔不到五步的地方,那人睡得正酣畅,房间里安静到极点。
神经、肌肉全都是紧绷着的,如同拉满的弓弦,濒临断裂的边缘。
他不知道自己要遭受多久这样的疼痛,明天、后天……还有多少个夜晚在等着他,是不是三个月期限结束,就意味着,他会在这种日渐严重的折磨里,精神崩溃。
恍恍惚惚的,祝程感觉自己的视觉和听觉都丧失了,他仿佛被从这个世界上分割出来,被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裹着,无法感知周边的一切。
包括脚步声。
祁缘叫了他好几声,他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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