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含笑看着江望渡,后者还没有说话,他先平白生出了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微微偏头往江望渡身后一扫,孙复刚好在同一时刻垂下头,掩去了眸中的凶光。
“看来江大人家的下人该好好管管了。”在宋喜的印象里,孙复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以前在他面前向来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这样的眼神从未有过。他哼了一声,嘲讽着:“还是说江大人脱胎换骨了,就不屑于跟杂家这样的人打交道,必须得让殿下亲自过来才行?”
近几个月以来太子不在京,也有意没叫手底下的人去帮江望渡,因此在出了陈忠年那档子事后,包括宋喜在内的人都认为,江望渡肯定会搞得很狼狈,最后灰头土脸地去东宫求援,然后他们再勉为其难地帮忙料理,顺理成章。
可谁知道江望渡确实狼狈了一段时间,但等他捏准陈忠年家人的软肋后,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这件事。后续更是着手整饬北城兵马司,剔除一部分混吃等死的人,提拔了一批肯干实事的,真正意义上把这个衙门握在了手中。
端王府如果还如之前一般,随便派个侍卫就想打听里面的事宜,那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甚至宋喜有时候都觉得,江望渡一开始拖着陈家人没动作,是在给自己挪出镇国公府找借口。
毕竟他自从搬出来到现在几个月过去,始终没有回去的想法。他大哥江望川还曾派小厮来问怎么回事,江望渡干脆没搭理。
当一个平时没什么能力,全靠主子往上拽才能干点儿正事的人,忽然不声不响地就稳固住了势力,难免会让人心生猜忌。
即使江望渡这点权,完全是太子想给自己充门面,外加看不下去他在江府混得太惨放给他的。
江望渡听出宋喜话里的警告,立刻蹙着眉回头踢了孙复一脚,眼看着对方跪在宋喜面前低头告罪,这才转过头来,弯腰作揖:“宋公公海涵,我家这小厮没规矩惯了,日后必当严加管教。您是太子宠侍,卑职怎敢不敬?”
听到这照常自贬谄媚的一句话,宋喜总算觉得心里那口气顺了下去。他朝江望渡笑了笑,然后走上前假惺惺地扶孙复起身。
看见一双常年不怎么见光的手朝自己伸来,孙复当即深吸了口气,若不是注意到江望渡投来的眼神,又差点没憋住那声冷哼。
“宋公公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一般计较。”孙复随便扯了个谎,瓮声瓮气道,“小人近日家中事忙,心烦气躁,并非有意冲撞。”
宋喜心里能信他就怪了,但这句话也只是一个台阶,他摇头说了两遍哪有,想了想,转向江望渡,抬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也是刚刚我讲错话了,北城兵马司的改变殿下都看在眼里,还说来日要为大人谋一个更好的差事,肯定比在边疆吹冷风要好得多。”
有时候在京中做官,未必比在外面受苦舒坦,江望渡对这个说辞不置可否,撑着笑脸又跟宋喜虚与委蛇了一会儿,终于把人送走了。
宋喜一撤,孙复立刻把弯着的腰直起来,张口便骂:“要不是钟昭太鸡贼,咱们抢那个破草哪里会这么费力?而且不管怎么说,东西最后也都拿到了,先前陈忠年他哥刚找上来的时候我还琢磨,怎么东宫的人跟看不见一样,现在……”
现在经常出入江望渡这个小院的只有三个人,除了他跟孙复,另一个人主要负责帮忙购买食材衣料之类的东西,非常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守一守夜,不像镇国公府那般人多眼杂,需要担心隔墙有耳,江望渡也就没有阻止他发牢骚。
不过在听到这里的时候,他靠在桌边散漫一笑,打断道:“不是一直这样吗?”
孙复骂到兴头上,脸都是红的,听到这话下意识道:“什么?”
“殿下没变,宋喜也没变。”从他渐渐长大,能给太子跑腿干活起,谢英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如此,不相信他能做出什么成绩,但也不会让他真的吃大亏,若他某次做的好,谢英反而会觉得意外。
上次摘星草的事,他被钟昭摆了一道,谢英气到不行,疾言厉色地斥责,实际上背后想想,估计还会觉得自己果然没料错。
如今兵马司的运转走上正轨,江望渡不意外自己会被敲打,他觉得有意思的是孙复:“为什么这一次你的反应这么大?”
孙复一连听了江望渡两句问话,努力冷静下来后思忖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
宋喜是谢英封太子后入东宫的,而且刚来就成了亲信,自第一次跟江望渡见面起就是这德行。
但以前孙复能无视他的阴阳怪气,笑嘻嘻地当狗腿子,今天不过听了一句带刺的话,甚至那话还不是冲着他,他就受不了了。
“属下觉得,属下……”孙复张了张嘴,努力想说出个一二三五,江望渡看着他那拼命想词的表情笑了笑,主动接下话来:“因为你觉得我们的处境不一样了。”
起初江望渡身无朝职,在江家也不受重视,谢英基本把他当半个奴才看,但那时他跟孙复都觉得,堂堂皇子带他们玩就不错了,抱不紧这棵大树日子更难过。
后来他当了个六品官,但毫无实权,遇到大事小情还是得找谢英,就和小孩解决不了问题找爹娘撑腰一样,跟以前没有区别。
直到现在,他杀了陈忠年后迅速立威,江望渡还着手下协助锦衣卫,破获了两桩官员家中的盗贼案,名声比年前好了一点,勉强算是个称职的京官。
在这种情况下,谢英还把他当奴才看,孙复就听不下去了。
江望渡慢慢把话给人讲清楚,孙复听到他对自己的形容,立时红着眼睛跪下来:“公子……”
“哭什么?”江望渡心情平静,只是说实话,“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宋喜不会永远在你我面前鼻孔朝天,先起来。对了——”
他安慰的话讲到一半,忽然来了个急转弯:“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钟昭最近在干什么?”
孙复正一边起身一边抹眼泪,满心都是刚江望渡刚刚给他分析的那些话,冷不丁听到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怔了一下才道:“明天就是秋闱入场的日子,他一直都在闷头温书,今天的话……准备准备要带的东西?”
“那好。”江望渡点头,“我们去一趟钟家。”
“现在?”孙复反问一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变身后,不可思议道,“可是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
江望渡摆摆手:“没到深夜,他不可能睡。两个月前你不是说过一次,他似乎想请苗疆人做一套衣服吗?把我书房的包袱带上。”
对于他口中书房里的包袱,孙复有点印象,知道那是江望渡前几天难得回一趟镇国公府,从里面拿出来的,一直没拆开过。
原本孙复还不清楚,江望渡没事摆这么个东西干什么,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要送给钟昭的。
虽然说起来很荒谬,但这已经不是江望渡第一次往钟家拿东西,可惜钟昭只看在江望渡被门夹伤的手的份上收过一箱药。
孙复现在已经不会因备礼而觉得惊奇,应了一声就去照办了。
——
借着桌上摆的烛灯,钟昭低头检查明天要拿的行礼,秦谅已经是举人,不需要参加这次考试,就在旁边帮着看他有无遗漏。
钟北涯想想这段时间一直找他喝茶的唐策,再想想唐策背后站着的人是谁,就担心得要命,不住地在屋子里打转。
他发出来的响动不大,但那种无形中散发出来的焦躁感实在磨人,钟昭叹了口气抬起头:“爹,要不您先回去睡吧。”
秦谅在旁边猛点头,也帮腔道:“是啊舅舅,您这么走下去也不是个事,或者您有什么事吗,要不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
“我担心的现在还不能说。”钟北涯心想唐策找他暗示的事情乃是儿女婚姻,怎么好在钟昭考试前商量。
不过清楚不能这时候说归清楚,从明天起,钟昭要在贡院待九天,如果唐策在这几天时间里,就要逼他给个回复,他都不能立刻把钟昭揪过来让人自己答。
更重要的是,钟北涯觉得若他的回复跟钟昭不同,钟昭未必会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这几天一直在愁这件事情,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而钟昭听见他的话,本来还有几分对即将到来的考试的紧张,现在真是一点没有了,满心只有麻木。
“既然不能说,您就先回房吧。”他实在受不了钟北涯欲言又止的目光,干脆直接下榻扶着对方的胳膊往外走。
钟北涯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着走了好几步,诶了一声正要分辩,踏出钟昭屋门的那一刻,忽然听见大门传来几声敲击。
紧接着,孙复的声音从门后传出来:“钟大夫,我有个兄弟想看看伤,不知道您方便吗?”
“……”钟昭闻言抬起头,看着门闩的位置蹙眉道,“又来?”
自从上次江望渡把自己弄伤,吃到了得以没事往钟家医馆跑的甜头后,孙复就学会了这个法子,每次要给他们塞东西,都会拉一个根本屁事没有的巡卒过来叫门。
钟昭白日不在家,光听钟北涯说起都觉得头疼。但这老头行了一辈子医,从不拒收病人,总是担心万一自己某次没管,外面恰好真有个重伤者,所以次次都会开门。
这一回也不例外,听到孙复的声音后,钟北涯也不掰扯回不回房的事了,作势就要往前走。
钟昭拉了一把父亲的手臂,微微摇头道:“我去吧。”
说着,不等他说一句话,钟昭直接两步下了台阶,拉开大门后,首先进入视线的人就是孙复。
不过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另一个人身上:“你过来干什么?”
江望渡已然有了充分跟钟昭斗争的经验,闻言没立刻回话,而是先将一条腿伸进门里,断了他直接关门的念想后才笑道:“想祝你一切顺利罢了。明天就要去贡院了,钟公子不会还要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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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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