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鸣。”那个声音又叫了一遍,“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想找你很简单,你太弱了,根本不会隐匿痕迹,我精通阵法,逃不过我的眼。”渭渊淡淡道。
“那么我还要感谢你帮我抹去痕迹。”
“你该感谢你自己还没有犯下深重的罪孽。”
“你没有资格劝我回头是路。”
渭渊笑了,语气中的不屑不加掩饰:“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劝你的,而不是替师祖清理门户的?”
“师祖都没有先清理你,你来清理我?就算清理了我,你也洗不清罪名。”对面不屑一顾。
“杀你不是为了脱罪,也不是为了将功补过,只是想弥补欠师祖的恩情。”渭渊收了铜镲,拿出了大刀。
山鬼清理门户不用法器。
“你可真是搞笑,师祖传你本事,你就用四方邪阵报答他,现在想用杀了我弥补,呵,到底是弥补还是做错事了心里过意不去,你应该最清楚。”
“蒲迎的死是你造成的,大阵本可以不散,若不是你能力不足还偏想干大事,蒲迎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搞笑的是你吧,桔梗。”
“如果不这样,我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你只要按规定下山去,没人会要你的命。”
“山上修炼固然苦,但没有生活之忧,下山了就要自己谋生,我不愿。”
“我很好奇姜荷为什么没有清除你的记忆。”
“师父她不会这么粗心,只是我用了点小手段,骗了她。”桔梗往前走了几步,隔着一层薄薄的雪帘子,桔梗出现在了渭渊眼中。
白色桔梗花,头戴白色兜帽,和漫天的雪融为一体,只有散在两侧的黑发和漆黑的眼珠能被看到。
“你已经不是姜荷的徒弟了,就别叫师父了,听着膈应。”大刀伫立在雪地里,渭渊握住刀柄,斜了桔梗一眼。
桔梗歪歪头,道:“没关系啊。山鬼清理门户不能用法器对吧,我是可以用的。”
之所以会有这个规定,是因为只能高位者清理低位者,若是高位者不能服众,还谈何清理门户,若不用法器就能了结山鬼中的败类,正是对实力最好的证明。
“用了你也没有胜算,要知道,寻常武器化成的法器是最低等的,柳叶镖而已。”大刀拔地而起,卷起风雪,竟直接改变了大雪的方向,劈头朝桔梗落下。
桔梗弯腰躲过,柳叶镖掷出,破空声过后,空气寂静,大雪中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这种情势下显然桔梗的柳叶镖更有优势,可她根本判断不出渭渊到底在什么方位。
渭渊隐匿身形的本事可是棠海教的,他学了十成十,凭桔梗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闭眼凝神,睁眼的瞬间,大刀割裂风雪,径直往前,擦着桔梗的肩落在了她身旁的雪中。柳叶镖同时飞出,没有打中。
大刀笨重,一招一式都容易被察觉,但这把刀在渭渊手中一点也不显得迟钝,反而招招流畅,一气呵成。
渭渊并不急于了结桔梗,他在耗。既然要清理门户,就要让桔梗心服口服。
连着三根柳叶镖朝渭渊飞来,他抬眼看去,只轻轻侧头转身就躲开了所有攻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桔梗显然是着急了,视觉被屏蔽,又自知不如神龙鸣,恐惧在消耗中被无限放大。
大刀连劈三下,把桔梗的三根飞镖还了回去,每一根都正好避开桔梗,落在了她脚边的地上,速度之快让雪都为之静止。
“神龙鸣好臂力。”桔梗喘着粗气,弓腰环视四周。她看不见渭渊,渭渊却知道她在哪,太被动了。
“过奖。”渭渊故意发出声音,果然,下一秒银光乍现,柳叶镖上裹了黄符纸劈空而来。
他抬手,一张符纸便挡下这道用尽全力的攻击。飞镖落地,大刀被抡到飞起,半晌之后,传来桔梗的惨叫。
渭渊向前走去,停在一滩明显的红雪水旁,道:“暴露自己的具体方位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你!”桔梗这才发觉被骗,跪在地上捂着淌血的胳膊,疼得浑身都在抖,额上的汗很快被冻成冰,身体的热量一瞬间被抽走,她竟有种濒死的错觉。
如果低头,不难看见桔梗的右手已是被齐齐断掉!断手埋在鲜红的雪里,早就没了温度。
“桔梗,你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试图拆解我的阵,两次,一次在望月城,你想用望月城百姓的生命临摹一个阵,你以为你成功了,其实并没有,还是我帮你收拾的烂摊子;第二次,你想直接盗用我的阵,可惜太弱,不仅没成,还害死了蒲迎,若不是山鬼及时收了怨灵,还要波及无辜的凡人。”
渭渊蹲了下来,平视桔梗:“你自视甚高,却从没有这样的能力,茶闵成了废人也是你的功劳,你就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你放屁!凭什么说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我可以做到,只是太年轻,从前的一切都是在试错,你们高高在上,不能不让我们有试错的机会,不能……”桔梗她怎么会没想过是什么原因,可要她承认她不会甘心的,同样都是山鬼,她的资质并不差,为什么不能名扬万里,成为万人景仰的一山主座。
没道理,没道理!她不信。
“你从来都没有自知之明,自信不是建立在盲目估测自己的虚幻未来之上,你咬着不可企及的愿景,怎么会踏实走路,自古没人能一飞冲天,你以为师祖无所不能,却看不到他为此所做的努力,结果永远不是最重要的,可你想不通。”渭渊将大刀立在身旁。
“谁说结果不重要。”桔梗赤红着眼,“女子本就难出人头地,纵使我有丰功伟绩,也依旧饱受非议,谁会看我路上的艰辛,没有结果,谁都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渭渊被这怒喝震地顿住了。桔梗说的似乎也没错。
“证明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也不一定要走邪路,桔梗,有志向是好的,但是也该看看方向对不对。”渭渊把刀丢在她面前,“你来还是我来。”
桔梗刚还充满怨恨的眼神在渭渊的注视下慢慢平静下来,她垂头不语,静静看着那把刀,倏地笑了一下,渭渊从这声笑里听出了无可奈何。
桔梗一直以来的执着终于泄了气,她抬起那条断了手的胳膊,仔细端详了很久。在极低的温度下,伤口早就凝住了,血糊一片,一直延伸到胳膊肘,胸前的衣服上也溅了许多血迹。
“将军自刎,要么英勇就义,要么不堪受辱。”桔梗坐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拿起刀。
“你愿意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山鬼没有记载历史的传统,除了颇有名号的山鬼,其余都不会在世间留下过多墨迹。
大雪停了,视野逐渐清晰,桔梗所在的地方只留下融化的雪水,和她的鲜血交融,染红了雪山的一角。
渭渊抓了地上的白雪把刀擦干净,抬手狠狠往下一插,插进了夺目的血滩里。
这把刀他不会再用,送给桔梗了。
他在雪山顶站了很久,从这里能看见定天山的山头,因为结界的存在,他看不见棠海的住处。
手腕上忽然一阵剧痛,渭渊闷哼一声,捂住胳膊。黑色的绷带解开,入目是一道蜿蜒扭曲的,犹如黑色粗大树枝的异变血管。
天谴又加重了。等到中间那条最粗的黑线蔓延进心脏,毒素也会随之传遍他的全身,痛却不致死,想要求死也不能,直到被毒素完全吞噬,最终成为天道的养料。
渭渊最后看了一眼定天山的方向,转头往相反的地方走去,他已经找好了自己的归宿,雪山中有一处山洞,那是最适合他的地方了。与世隔绝,且永远不会被发现。
棠海从冥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丹木半靠在床上,迷糊间听到有人进来,瞬间惊醒。
“棠海。”他揉揉酸胀的脖子,站起来。
棠海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甚至连悲伤都被很好地隐藏,只是没有笑意。
“怎么了?”丹木问。
“渭渊会成为天道的养料,永远消失。”棠海平静道,“没人能救他。”
冷风从窗外吹进,冻得丹木颤了一下。
“啊……”半晌他才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一个音节。
“至于过程是什么,阎王爷也不知,渭渊一定找好了自己的去处,最后的日子会想方设法让我们找不到他。”棠海了解他的每一个徒弟,渭渊一直是最让他省心的那个,此次犯下滔天大罪,他不想再牵扯到任何人,更不想曾经亲近的人为他担忧。
正说着,一朵鸢尾花悠然飘来。
丹木忙接过,果然是渭渊的传信:“世外仙,另一布阵人我已解决,您勿有后顾之忧。”
“棠海,这……”眼看鸢尾花就要消失,丹木焦急地看向棠海。
棠海垂下眼,摇了摇头:“放他走吧。”
放花走吧,也放渭渊走吧。
心如刀割一样难受。丹木趔趄一下,扶住床头才勉强站稳。
他的两位师兄,一位痛失爱徒整日消沉,一位犯下弥天大错就要永别……
今晚注定辗转不眠。
其他人没有再传信过来,想必渭渊已经告诉了其他人,叫他们不要再寻自己,而其他人也默契地不来打扰棠海。
身侧的人一动不动,但从沉重的呼吸可以判断对方根本没睡着。
棠海现在一定比他煎熬多了。
一道微不可察的抽气声钻进丹木耳中,他掀开被子坐起来,轻柔拍拍棠海的背,道:“棠海,我知道你没睡。”
棠海动了一下,没有转身,也没有坐起来,只道:“拿点酒来,除夕那晚喝的。”
丹木听话照做,临走前回头看了棠海一眼,只可惜棠海面对着墙,他根本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酒拿回来,开盖就是醉人的酒气。
棠海已经坐到了软榻上,看他进来,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丹木坐下,取出酒盅倒了满满两盅酒,将其中一盅放在棠海面前。
棠海什么也没说,举起一饮而尽,又觉得不尽兴,直接推开酒盅,捞起酒坛子猛灌起来。
酒液一泻而下,落在口中的不知有多少,余下的尽数落进了脖颈,胸前的衣襟很快被打湿。
喉间的凸起上下起伏,由于灌得太猛,棠海被呛了一口,扶住矮桌咳了起来,咳得双眼通红。
丹木一把夺过酒坛,道:“不能这么喝。”
看见棠海抬头的样子,责怪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棠海哭了,没有任何压抑,哭声在夜里撞得丹木头晕脑胀心脏疼。
棠海身心受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2章 世间再无神龙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