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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宋君谦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其中有周娟的,有马萍的,还有那些被救出后就一直缩在衣服里一言不发的女子的。

他蓦然觉得身上像是压上了一座大山,想要说出口的话有千钧之重,这让他不得不再三斟酌。

林文辛见他愣在了原地,满脸纠结,好似被这个问题为难住了。当即眉毛就是一竖,只觉得刘仁昌这人实在可恶,手中的宝剑跃跃欲试。

宋君谦感受到了她的维护之意,虽然此刻有些不合时宜,可他心里却莫名松快了许多。

他伸出手,轻轻掰开林文辛攥着宝剑的手,手腕一个巧劲就将剑身拔出三寸。寒铁在夜色中反射出白惨惨的光,杀气扑面而来,身旁的人都有些胆战心惊,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很有闲心的用手去试了试剑刃。

“你……”林文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宝剑锋利,她生怕割伤了宋君谦的手。

“没事,我心里有数。”见她神色紧张,宋君谦凑近劝慰了两句:“我说过,现在杀了,太便宜他了,莫要让这些畜生的血污了你的剑。”

说完,手腕一松,剑身安然归鞘。他趁着不注意,将大拇指蜷在掌心收了回来,重又看向刘仁昌。

他摩挲了下拇指,一片潮意,稍稍用力还有些刺痛。

林将军的剑还真是快呀。宋君谦有些漫不经心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痛意反而让他神志愈发清明,他终于打好了腹稿: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会对无辜之人所受的伤害无动于衷,也不知道为何你会觉得女子不值钱、无用。”

他话音一转:“我再怎么身份贵重,终究也是个凡人。是人就会心生恻隐,是人就不会对无辜受害的人不闻不问。我确实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但正因如此我才慎之又慎”说到这儿他朝着刘仁昌笑了笑,“如若不然,依我的脾性,在云鹤道长讲述了前因后果之后,就该直接派兵将你们拖死狗一样拖到面前审问。护卫们手下不知轻重,就是闹出几条人命来也只是寻常,何至于亲自上山探底,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呢?”

“我不知道你为何轻贱女子,但于我而言,生我养我的母亲是女子;我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也是女子,她们和我流着一样的血,我从来都是敬之重之的。更何况,大炎律法都没有哪一条明文规定女子生来就要矮我们一头的,我倒不知道你哪来的脸面瞧不上她们。反观你自己,装的人模狗样,实则内里都已经烂透了吧,只怕现在就只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要不是不想污了宝剑,我倒想剖开你的胸膛,给大伙儿仔细瞧瞧,像你这样的畜生是不是早就没了心肝!”

他语气平静,好像在说些什么寻常的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就连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们也有几个没忍住抬起了头望向他,眼神里忽明忽灭的闪着亮光。

刘仁昌倒是没被唬住,他满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我一辈子没出过府城,像您这样身份的大官倒还真没见到过。单就县城里的富户世绅,他们的做派可和您不一样。”

“不过是县衙里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走到哪儿都是前拥后簇。每日泡在温柔乡、销金窟里,对待平民百姓从来都不正眼相瞧,平日里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一片衣角,保不齐当众就是一顿毒打。女人?什么女人,别说这一群不值钱的货色,就是姿容妩媚的绝色女子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是供他们泄欲的一个玩意儿罢了。至于府上的仆役,那还是人吗?根本就是用来干活的畜生,就是打死了也不过是几张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去,改日再花钱买一批就是了。”

刘仁昌越说越激动,语速也有些急促起来。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他猛然挣扎了起来,想要起身,哪怕是被护卫们摁在地上,仍然徒劳地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神色癫狂:“权贵们都是那样的,都是那样的,为什么你不一样,为什么你不一样! 你是皇城来的贵人,我们只是困守在山里的普通农民。原本就是不挨着的,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不就是几个不值钱的贱女人,不就是几个没福气的丫头片子,你为什么非要多管闲事!”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该交的税粮我们村子从来没有缺斤少两过,我们没有对不起谁!自己花钱买回来的女人,自己的婆娘,打几下怎么了?就是打死了也不关别人的事!”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甚至露出了几丝癫狂:“宁王爷,我可是读过书的,你唬不了我!当今女人讲究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们既是嫁到了我们村,我们便是她们的天。我们娶妻不为了下地干活,也不要她们在外面抛头露面,把她们关在家里给我们传宗接代怎么了?您是贵人,自然不知道我们老百姓娶个媳妇多不容易。您以为就我们刘家村这样吗?哈哈,这个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事!共妻算什么,明码实价把媳妇典当给人家生孩子的都有!我们收一把糙米半碗白面的,人家城里夫妻开的私竂可是不少直接用银钱交易的!怎么,收银子的就比我们高贵了?你怎么不去管啊?”

“至少人家不会让饿着肚子接客,不会绑住四肢像牲口一样栓在床上接客,不会一天天困在屋子里连门都不能出,更不会特意让女子怀孕,生下孩子再卖给别人!”宋君谦还没有说话,马萍先没忍住开了腔,“就算我们这些女人命贱,遇到了你们合该认命,可我的孩子呢?”

她眼角带泪,脸上第一次带上了痛苦:“她又做错了什么,才养到四岁就被你们卖了!要是卖去大户人家为奴作婢的也就罢了,就那群人牙子成日里作奸犯科,哪里会和正经人家打交道?你就不怕她也被人家卖到污糟的地方让人家作践吗?”

她闭了闭眼,泪珠终于忍不住滚落了下来:这些年遭受的折磨早就把她逼疯了!她自幼就是个命苦的,早些年被爹娘卖了凑兄弟的读书钱沦落风尘,后来又被卖进这个魔窟……她这一生已经一眼望到了头,再没什么指望了。

可这帮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啊!

她原本也是不愿意为这群畜生怀孕生子的,可那么多人夜夜折磨她,又不喂药……等到自己发觉怀孕了,也想尽一切办法落胎,奈何手脚被缚,又没有外力相助,那个傻孩子就是不愿意重新投胎啊!

后来自己怀孕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凭借肚子里的孩子倒过了一段还算安稳的日子,可等孩子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孩,那群畜生的脸当即就变了。

那么小的孩子连碗米汤他们都不舍得给,自己被折磨的又几乎没有奶水,完全是靠着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吃食才勉强养活。那样小的孩子,满了一岁还没有个猫儿大,哭起来也跟猫儿似的。

原本有那样的父亲,自己对她是没有多少感情的,可那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又那般乖巧,眼睛和鼻子完全随了自己,奶声奶气的唤自己娘亲的时候,再是铁石做的心肠也忍不住软化……

可如今看来,她就不该像了自己,与其被人发现五官周正留了一命,还不如登时就死了干净!

小猫儿,她的小猫儿,才长到四岁就被人卖啊!大户人家就算再怎么讲究也不会要那么小的孩子,那群黑了心肝儿的还能把她卖到哪里去?

马萍痛苦的用手揪住自己的衣襟,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正不知在哪儿受苦,她心里就恨就怨!怒火催生了力气,她陡然扑向刘仁昌,去抓去咬。

因为心里太恨了,偏偏手上又没有力气,她到最后索性舍弃了用手,直接用嘴去啃。她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只几口就咬得刘仁昌鲜血淋漓。

“贱人!”刘仁昌实在是痛得很了,嘴里不住的乱骂,他用力挣扎着想要腾出手来,奈何宋君谦冷眼瞧着,只使了一个眼色,护卫们立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刘仁昌挣扎不开,原本还扯着嗓子的怒骂渐渐变成了哀嚎,眼见着再不拉开就要出人命了,林文辛这才上前,动作小心的环住了马萍,使了个巧劲儿将他们分开。见马萍仍然浑身发抖不停的发颤,情绪崩溃到了极点,她只好将她抱在了怀里,给了一个拥抱,也不说话,只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马萍的脸上粘上了刘仁昌的血液,她的嘴里甚至还咬下了一块肉,可她仍然觉得不够,几次呜咽着挣扎向前想要再扑上去,可林文辛紧紧的环着她不让她动。等那口气散了后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净了,只能默默的流泪。

林文辛抱着她,听着耳边不绝于耳的小声抽泣,心里阵阵酸疼,此情此景她头一次埋怨自己不善言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停的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马萍那几口咬得实在是狠,将刘仁昌脸上连皮带肉的撕扯下好几块,汩汩的流血,不一会儿血滴就糊的满脸都是,他双手被控制住,嘴里不停的发出吃痛的冷嘶,只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额头上被指甲抓破的地方也渗出了血珠,流到眉毛上,几乎要遮住视线。

这样血刺呼啦的一张脸在夜色中实在可怖,但宋君谦等人心中只觉得痛快,就连宋妍这样第一次见到这等血腥场面的也没有别开眼。她抿着嘴,一步步走到刘仁昌的面前,刚抬起手来,心里又嫌弃脏,最后只是窝心给了他一脚,随后便蹲在马萍的身前。

“别怕,”宋妍轻轻柔柔的开口,“脸上沾上老畜生的血了,脏得很。我来帮你擦掉。”

她从袖子中拿出一方丝帕,先是轻轻擦去马萍脸上的泪水,接着又借着这点潮意替她把嘴上脸上沾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擦拭掉。她动作很轻,马萍却好像是整个人都木了一样,垂下眼睛呆愣愣的任由她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才在她的坚持下吐出了最终的肉块,肉块掉地的瞬间,她的喉咙发出一声哀鸣,眼泪簌簌的流个不停。

宋妍心里实在难受,强忍住泪水,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林文辛见她这样,轻叹了一声,腾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

宋君谦不忍再看,他实在失去了往日的好性子,回身抽出了明法的佩剑,磨着牙走近刘仁昌,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行了,不要再嚎了!”他手上加了点力气,语气里满是不耐:“你既然和那群人牙子往来密切,想必对他们也有点了解,被你们掠卖的女童究竟都沦落什么地方了?你再敢说一句谎话,我剐了你!”

刘仁昌被这么一通折腾,气力也有些不足了,他年纪大了,双腿再也跪不住,哪怕有护卫们按着,也没能阻止他跌坐在地上。他顺了顺气,抬起那张糊满了鲜血的脸,满不在乎的冷嗤了一声。

“那谁知道呢?那是人家发财的路子,怎么会告诉我?无非就是那些地方咯。卖出去的孩子不就跟牲口一样,只要给的出钱,谁还在乎买主是谁?同样,只要我们收到了钱,也不会再去多嘴问她们将来过得咋样。”

他哑着嗓子笑了一下:“王爷,你不妨猜一猜,有哪些地方需要买这些女童?窑子,可能也有,说来那也是个好地方,她们的娘亲从那儿出来,她们又回那儿去……可惜她们还太小了些,老鸨也怕养不活折了本,除了样貌实在出挑的恐怕留不下几个;大户人家也是同理,这么小的年纪,调教起来实在是耗费心力……噗”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盛怒之下的宋君谦照着胸口一脚,当即就喷出了一口血,但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又咧开了嘴:“那还有哪儿愿意花钱买她们呢?哈哈哈,有,当然有。别说这些丫头片子还挺受欢迎,只要有门路根本不愁卖的。有那爱好特殊喜欢折磨幼童的,有那偏爱女童身子干净稚嫩的,还有那些听信传言相信吃人肉能够治病的,女童肉嫩也很受欢迎的……咳咳咳。”

他呛咳出一口血沫,喘了几声,抬起头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容:“就是长得实在让人难以下咽的,也有乞讨之人买去……所以说啊,我一直教训那些生下女孩儿就折磨死的憨货,一点脑子都没有,只要给点剩饭剩菜养活到了四五岁,不就能赚上一笔?钱再少,积少成多啊!”

“畜生,畜生!”宋君谦被他的态度激怒,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些被他们卖掉的女童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被侵害、被吃,还是被采生折割……都还是些孩子啊,她们可能什么都不懂就被自己的亲人哄着送上了死路。

难怪,难怪周娟之前宁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宁可一胎两命,也不愿把孩子生下来,哪怕有自己这些人作保,也坚持不改……难怪这些女子一个个被折磨到失语,难怪这个被卖了女儿的女子这么恨,这么怨,发疯一样生生咬下刘仁昌的皮肉。

畜生啊!宋君谦仰头闭了闭眼,他强行按捺住胸中的滔天怒火,只忍的眼珠子都发红,发出几声粗重的呼吸,这才一转身,面向所有跪着的村民,怒吼道:“所以你们也知道他做的这些事吗?所以你们也参与了将孩子们卖给人牙子的过程吗?”

他整个人怒发冲冠,胸口剧烈的起伏,因为愤怒,持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刘仁昌的脖子被剑刃划伤,留下道道血痕,发出阵阵哀嚎,他却充耳不闻,反而更加用力。

他双目发赤,怒不可遏的样子当即就把所有村民都怔住了,直到此刻他们才对这位王爷手握生杀予夺之权有了实感。所有人心头发颤,看着他架在老村长脖子上的剑不住的往下滴血,更是浑身发抖,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只满目祈求的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宋君谦最为厌恶的就是他们这副唯唯诺诺好似被自己强权所逼讷讷难言的样子,因而没有丝毫客气道:“老实交待,我还能给你们个痛快,要是没有参与此事或者情节轻微的我也能网开一面。要是你们再敢说一句假话……刘家村地处偏僻又山高林密,少几个人就权当是被山中的野兽啃食了,任谁也挑不出个错处!”

他语气冰冷,说的话又实在骇人,当即就有不少人两股战战,只觉得□□一热,地上登时多了一摊水迹。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有心思嫌弃了,有那没有卖过女童的人家,眼前一亮,自觉见到了希望,当即就向前膝行了几步,语气热切:“王爷,王爷,我们家可从来没卖过孩子,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啊!”

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他几户没卖过孩子的自然也扯着嗓子叫屈。

“王爷,我们家也没卖过孩子。”

“王爷,还有我,还有我,我老早就觉得卖孩子这种丧良心的事不能做。”

“就是,这等钱拿在手里也不安生啊,我还劝过村长他们。”

看见他们为了撇清自己的罪责,满口胡言,那些原本因为心虚沉默不言的人也怒了,都是一个村子的,谁还不知道谁啊?想撇开他们,门都没有,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心中的恶念越来愈大,当即就有人冷笑了一声。

“呵,你们是没有卖女儿,你们的女儿不是一生下来就被折磨死了么,后山那里指不定就还有你们孩子的骨头沫子在呢。”

“就是,我们虽然卖了闺女,但说不得就能碰到个好心的买下,多了条活路呢?总不像你们心狠,娃儿刚落地,眼睛都没睁呢就被杀了。”

还有人盯着那些口称卖孩子的钱拿着烫手的汉子,出言嘲讽。

“刘狗子,你还好意思说卖女儿丧良心,你那是不想卖吗?你那是没钱讨媳妇儿,只能跟在大河后面喝汤,别说娃娃,恐怕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几回!”

“刘元,当初我卖女儿得了钱,你可是敲了我好几顿大酒,酒醉后抱着我哭,说早知道手就不那么快摔死那个赔钱货了,要不然自己也能快活一两个月了。”

听见这话,之前的村民个个都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这帮狗娘养的莫不真要拖着自己一起死么?当下也面红耳赤的跟着吵了起来。

“胡说,你胡说!”

“你血口喷人,分明就是想拖着我们一起去死!”

“呸,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敢发誓!”

……

“够了!”宋君谦被他们狗咬狗吵得头疼,当即喝了一声。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才捺着性子按了按额角,可等到目光扫视过这群村民,见他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瑟瑟缩缩的埋着头,他又忍不住暴躁了。

“你们……”他有心找几个带头的先说,但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了。

“王爷,不要信他们。”从刚才起就像个透明人躲在众人后面隐身了似的李四婶子,慢慢从周娟后面走出来,跪倒在宋君谦的面前,又重复了一遍:“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整个村子都不无辜。”

“你……”

宋君谦一愣,心里有些疑虑,毕竟这人的身份实在特殊,明明也是个女子,神志清醒,四肢看上去也完好,却能在这个村子里行动自如,他实在有些把不准这人究竟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说得话是否可信。

反倒是林文辛挑了挑眉,见怀中的马萍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便将她慢慢放开,往宋妍那边推了推,起身走到了宋君谦身边,难掩好奇的看着这个接生的稳婆。

李四婶子迎着他们审视的目光并没有退缩,目光清澈,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底,她好像知道他们疑惑什么一样:“王爷,还有这位贵人,我知道二位心有疑虑,毕竟我在这个村子里的待遇与旁的女人不同,”她扯着嘴角,像是笑了一下:“因为我不是被卖进来的,我是嫁进来的。”

刘家村虽然现在被刘仁昌经营得跟个铁桶似的,村民们几乎与世隔绝,很少和外界联系,可往前二三十年,他还没有这么高的威望,村子里总也有一两个在外面讨生活。

她那个死鬼相公刘立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是她当年年轻,跟随娘亲到山里给人接生时跌了一跤,被刘立救了,殷勤背到了大道上,又看上了他相貌堂堂,哪怕爹娘都说刘家村名声不好,哪怕刘立缺田少产,精穷一个,还是一门心思嫁了进来……谁知道一脚就踩进了这个魔窟。

之前有刘立护着倒是还好,可就在她们的女儿刚刚满了周岁,那个死鬼就因为在外跑山货失足掉下了悬崖,被人抬回来了。

等到刘立走了,这些人就撕下了人皮,露出了畜生模样。

“唉,我和这些姑娘们不同,我是有娘家的,我娘家姓李,就住在常宁县的青石镇上,这些事村里人都知道。”李四婶子叹了口气,面露苦涩:“我之所以在这村子还算自由,一来这些人知道我的弱处,拿娘家兄弟的性命拿捏住了我,二来也是因为我有一手家传的接生手艺。”

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摇了摇头:“说来也是好笑,这帮畜生百般折磨这群苦命的姑娘,丧尽天良,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当做了买卖的物件儿,可他们啊,想儿子都快想疯了!”

“只可惜啊,缺德事做多了,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整个村子的人盼得眼睛都花了,最终也没能得几个带把儿的。”李四婶子摇着头看了刘仁昌一眼,杀人诛心:“是不是啊,老绝户?”

刘仁昌被戳中了心底最大的痛处,登时就变了脸色,再也维持不住强撑的笑容,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贱人!”

李四婶子见他变脸,心里更觉畅快,她索性转头面向所有村民:“你们这些人啊,相信人死有灵,却不想想,就你们的所作所为,能有几个孩子愿意投胎到这儿?这几年别说什么男孩儿,就是女孩儿也没几个落地吧。女娃儿生的少,能卖出的也就少了,村子少了这个进项,手里紧巴了,连以往与你们相处熟了的人牙子也冷下来,不怎么愿意往村子里跑吧?”

村子里卖女儿的生意最红火的那几年,每次都能出货十好几个,这一下子就能有几十两银子的收入,再加上之前攒的凑起来,村子里又能买下三四个女人,有了女人又能接着生娃儿,怎么样都是不亏。而人牙子两头赚钱更是态度热络,一时间竟是打得火热,带头的那个甚至都和刘仁昌称兄道弟!

“你们也是可笑,一开始还有些人家坚信把刚生下来的女孩儿折磨至死,就不会再有女孩儿敢来投胎,硬气的不肯养大。后来因为货源不足怕得罪了人牙子这才捏着鼻子没下毒手。这几年出生的孩子少了,你们竟然还凑了些香油钱去庙里求神拜佛,呸,佛祖有灵怎么没降道雷劈死你们。”

“拜佛没起效用,又到处打听道士过来调理风水。好容易半请半骗来了云鹤道长,人家一连选了几个地址都不满意,又是想建一座弃婴塔超度婴灵减轻自身的罪孽,却又怕风水挑得太好,再让那些丫头片子投胎到这里,毕竟你们也不年轻了,该有个儿子顶门立户了……哈哈,呸,这下好了,全完了,你们这群畜生全都完了。”

什么生儿育女,什么继承香火,这群畜生不配!

李四婶子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再看他们,转而扭身对着对着宋君谦磕了几个头:

“王爷,我年纪大了记性已经不大好了,但这二十几年凡是经过我手接生的孩子,我全都有记录。”

她脸上蓦然流下两行泪水,语带哽咽:“我不认得字,只好学着老人用布条打记号。男孩儿少,一共二十九个,除却因为意外去世的,养成的只有二十六个。女孩儿……女孩儿,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每生下一个,我就用红布打个结,我出嫁陪送的一套大红的喜被已经快要不够用了……”

“后来这些女孩儿要是养大了被卖了,我就解开重新用红白两色的布条混起来打结,至于其他的,都是还没长大就没了的,具体我也没数,只知道,现在的村子里活下来的一个女孩儿都没有……”

除了这些,她还将这些年卖进来,或被折磨死或被转手卖出去的女子数量也大致做了记录。记载的绳子越来越长。因为太过显眼不敢放在外面,藏起来又怕潮湿朽坏,无奈之下只好缝在了用稻草填充的被子里,仔细保管,生怕被人知晓。

“王爷,我愿意作证,凡是村子里的村民没有一个无辜之人,至多便是,便是像我这样无能为力甚至助纣为虐的……我愿意呈上证据,也会试着劝说这些姑娘们出来指证,请王爷明察。”

说完,她将头狠狠磕在地面上,溅起了一阵尘土。

宋君谦和林文辛对视一眼,慢慢放下了架在刘仁昌脖子上的剑,想了想还是有些气不过,手腕一抖,又在他脸颊上划了一道血痕,看到鲜血流出,才一挑眉:

“好,我派人随你去取证据,你放心,今天我既然站在了这儿,就一定一查到底,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天理昭昭不可诬,纵有浮云遮月,他也要廓清环宇,还无辜之人一个湛湛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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