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随这一声呵斥散开。
众多目光的聚焦下,男人宽大的身影大步走到门口,怒目圆睁地看着几个蛮不讲理的打手。
他声音冷寒,几近咬牙切齿:“我说,放开他!没听见吗!”
这一声浑厚的愤怒吼声,气势狠足,震得在场的人莫名都吓了一跳。
王癞子愣了一下,挥手示意手下松开若宁,但还是没放人。
“你倒猖狂,连本带利欠的那十两银子,还上了?”
“收据给我。”
严归舟懒得跟他争辩,将沉甸甸的钱袋扔给他。
“哎哟。”
王癞子吃痛地捂着额头,不可置信地打开钱袋检查。
“嘶……你他娘的哪儿来的钱?”
“关你屁事,拿着滚!”
严归舟挤开那两个打手,将委屈的若宁护送进院子里。
“嫂嫂,没事了,你先进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若宁红彤彤的眼眸轻轻抬起,眼泪竟比刚才流得更猛。
这样被人轻轻呵护的安全感,他似乎从未体验过。
“别哭啊……”
严归舟心一软,不忍再看,转身又面向众人。
“乡亲们在此,也正好做个见证。这赌坊的十两银子,我严归舟可是分文不少得还了。日后也不会去赌了,这段时间给大伙儿添麻烦了。”
他诚心十足地鞠躬道歉。
众人点头感慨其转性了,纷纷从路人转而帮衬同村人说话。
“严二娃开窍了,哎呀,不得了啊。”
“老严家也算运气来了,哎哟那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哦。”
“咳咳,这债也还了,王癞子你们还不走啊?”
这时,老村长站出来主持公道。
“哼,算你小子识相。”
王癞子咬咬牙,恶狠狠带着小弟冲开了路人。
“谢谢村长。”
严归舟接过他递过来的收据,仔细收好。
“哎,多的不说了,你知错能改就是对的。”
“诶。”
严归舟懂事有礼地点点头。
“大伙儿都散了吧,该回去吃饭了。”
村长挥挥手,吃瓜群众大饱眼福,也闲散开了去。
“呼——”
严归舟倚在门口,松了口大气。
家门里的人又轻轻出来探看。
“哎哟,真走啦?”
卢氏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抚了抚受惊的心口。
“总算走了,没天理的玩意儿,差点给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
严归舟回过身,冷冷地盯着她。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他这一句话火气冲得厉害,分明是在质问卢氏为什么要把若宁拿去抵债。
“我,你,你拽什么拽,不就是十两银子嘛,也不知道早些回来,把老祖宗都给吓坏了。那是他自个儿愿意的,关我什么事……”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理亏似的后退转身进了里屋。
宋氏杵着拐杖走到门口,欣慰叹道。
“归舟啊,这次多亏了你,哎,不然这个家真的就散了。”
“祖母,对不起,是我给这个家带来了麻烦。”
严归舟愧疚垂头,余光瞥见屋檐下抱着严芸儿,稍稍冷静下来的若宁。
“哎,都过去了就不提了。天黑了,进屋来吧。”
宋氏见他这副“认罪”模样,也不好再追问银子的来源,只得先将人留下,日后再做打算。
“哦,好,祖母先回吧。我稍后就进来。”
严归舟想起被他暂时扔在墙根下的自行车,连忙去扶回来。
……
进了屋子里,卢氏在伺候老祖宗坐下,若宁和严芸儿在旁边整理被掀翻的桌椅板凳。
严归舟提着沉甸甸的东西,轻轻往桌上一放。
“哇,二哥哥买了好多东西啊!咦,有糖!”
严芸儿好奇地伏在桌边,睁大眼睛瞧着,顺便嗅着味道。
“呵。小馋猫,呐,拿去吃吧。”
他摸出之前搜刮来的零食糖果,将包装换成油纸装着,让严芸儿捧了个满怀,开心得转圈。
“哇啊,好多好吃的!谢谢二哥哥——”
严归舟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剩下的东西也分了。
“还有这两副药,治风寒的,祖母饭后熬着喝了,病好得快些。”
“这是新布,嫂嫂拿去缝几身衣裳穿吧。”
“我回来的时候还买了点猪肉,正好今晚还没吃晚饭。”
若宁见状,又放下布匹,找来筲箕盛着那一大坨前腿肉,匆匆去厨房料理。
久不沾荤腥的众人见到这么些新鲜好肉,也忍不住馋了起来。
卢氏咽了咽口水,眼见东西分完了,人人都有,偏偏没她的份。
她心生不满,不由冷哼一声:“得意什么?这些不都是你该的。”
“好啦,锦凤。归舟这沿途奔波,也够辛苦了。他既已知错,你也别再一直追究了,去帮我把药熬上吧。”
宋氏安抚说道,将卢氏打发出去了。
严归舟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觉有些疲惫,便与宋氏说了一声,回房休息去了。
他一推开门,便见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被子,房间似乎是被人打扫过,相较于之前的灰尘满天飞,眼下的干净已经很舒适了。
应该是若宁。
他猜道,躺在床上,身上还有些酸痛,他单手枕在脑后,眼皮一耷拉,慢慢睡着了。
……
不多时,窗外便飘来一股饭菜的香气。
一股久违的肉香,钻进鼻尖,馋得人口水直流。
严归舟生生饿醒了,下意识起床寻找香味的源头。
他仔细嗅了嗅,是柴火灶上烟熏火燎独有的锅气和着油脂的焦香,慢慢随酱汁变化的混合气味,正无孔不入地到处钻进门窗缝隙。
嗯!好香!
一家子饥肠辘辘,不知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闻到这味道,魂儿都飘起来了。
严归舟急忙推开房门,见堂屋的方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昏黄的光晕下,一大碗油光红亮,油汁浸泡的红烧肉摆在中央。
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走近了些。
这块肉还是他精挑细选的,肥瘦相间,确实适合做红烧肉。
现在每一块都被切成均匀的方块,被浓郁的酱汁包裹得色泽深沉。
还有若宁捡回来的野栗子,也被炖煮得软糯入味,点缀其间,尝起来肯定香甜咸香。
旁边还有一盘清脆爽口的炒青菜,配着解腻倒是不错的搭配。
眼看菜齐了,在厨房忙活半晌的若宁,又捧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大白米饭。
“唔……”
严归舟感动地要哭了。
终于不用再吃那稀稀拉拉的糙米粥了。
一碗洁白饱满的干饭被盛了过来,飘起来的热气散发着实在的谷物清香。
今日终于没有喧闹,一家人安静围坐在一起。
珍惜着来之不易的一顿饱饭。
“开饭吧。”
随着老祖宗的一句话落。
早已按捺不住的严芸儿,不知道盯着那碗红烧肉多久了,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听见开饭,她的小手紧紧抓着筷子,一下就伸了出去。
但最后也挨住了嘴馋,将第一块肉夹到了宋氏的碗中。
“祖母,吃肉肉……”
“哦,好,好,孙儿也吃。”
宋老祖宗端坐在主位,沧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和疲惫过后的松弛。
她看着桌上的饭菜,神色柔和了许多,只是偶尔低咳两声。
卢氏也坐在桌边,素日来那刻薄怨毒的脸色,眼下也变成了对食物的渴望。
按耐不住地多夹了几块肉,狼吞虎咽地和着米饭吃了起来。
谁说饭堵不了嘴的?饿上几顿就老实了。
难得没听到她在桌上骂人,若宁今夜也放松了不少,轻轻卸下心防。
“唔——”
严芸儿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两颊快速地蠕动。
小家伙的眼睛瞬间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发出满足的赞叹。
“好好次!阿宁做的肉肉最好次了!”
见她吃得这么欢,严归舟也夹了一块,配着米饭送入口中。
他登时眼睛一亮。这味道……好有家的感觉。
确实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浓郁的油香和米饭的甘甜在舌尖化开,层次分明,口感独特。
这才像人吃的饭菜嘛!
“嫂嫂,手艺真好!”
严归舟点头夸赞,满意地又添了一大碗米饭。
“嗯……”
若宁浅浅一笑,坐在最下方,只夹了几根青菜和一点点肉沫拌在饭里,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的目光忍不住偷偷瞟向吃得津津有味的众人,尤其是满嘴饭粒的芸儿和风卷残云的严归舟。
这种对美食的认可,是对他厨艺的赞赏,他心中也小小欣慰起来。
正当时,一大块红烧肉被夹在了他的碗中。
“诶,嫂嫂,别光吃菜呀,这还有肉呢。”
严归舟掩住心疼的眼神,大方地为他夹菜。
“啊……我,我自己来,谢谢二……小叔叔。”
若宁显然受宠若惊,看严归舟的目光闪烁了好几次。
他局促的目光之下,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有人这般关心他……
“唔。我也要给阿宁夹。”
严芸儿见状,也有样学样,颤巍巍夹肉放到他的碗中。
“阿宁做饭辛苦啦!”
“咳,芸儿,吃你的饭,别乱动。”
卢氏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严归舟那小子带回来的食物,只得多吃几口,满足口腹之欲。
余下,众人便默契地没再说话了。
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因为饱腹的满足感,让躁乱的家庭头一次生出宁静祥和的氛围来。
最后饭盆子见了底,卢氏意犹未尽,将最后的汤汁都拌入饭中,夹了青菜,通通扫了干净。
大伙儿都吃饱了,唯独她是吃撑了,难受得先回了房间。
这顿饱饭,不仅改变了众人对严归舟的态度,更是原主“重新投胎”的大好机会。
至少若宁没再露出那等担惊受怕的眼神看他。
那便说明他的付出还是有作用的。
严归舟思来想去,剩下的银两都交给他算了,也当是补贴家用。
便帮着收拾了桌上碗筷,一道去了厨房。
“嫂嫂,这些钱你都收着,日后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多。”
他拦住了去路,将钱袋放入若宁手中。
“这,二少爷,我,我怎好保管这些钱?”
若宁有些抗拒,往日管钱的都是卢氏,几乎一毛不拔,没钱只会叫他想办法。
“这有什么不好?嫂嫂,听话,拿着吧。”
严归舟不以为意,只当他对自己还有些疏离,并未多虑。
“可是……二少爷,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呀?”
若宁咬咬唇,忍不住关心问道。
“这……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啊,以后赚钱的事我来,你别总是苦了自己。”
严归舟温柔宽慰他。
“好了,碗也洗完了,我先回房了,嫂嫂早些休息吧。”
他大方洗了手,怕对方反悔,抬脚便走了。
“诶……”
若宁捏着钱袋,站在厨房门框里,心情复杂。
却未察觉,暗处路过的卢氏正将刚才的一幕瞧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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