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万生撇头看看李三贵，又转头看着张穆说道：“你是张县令家的侄子不是？”
张穆点头哈腰的笑道：“总管眼力好，正是，早上出门来时，家叔早就嘱咐了，让我见了总管，给总管问好。”
牛万生又问：“你们俩说的话到底谁是真的？”
张穆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攥在手里，几步上前，背过身就往牛管家手里塞。“总管，你知道的，姑娘家都不想嫁人，况且她父母早就同意了，只是......”
牛万生看也不看，抬脚退后两步。
张穆有些尴尬，不住赔笑。
江叶扯着嗓子就喊：“总管老爷，别听他胡说八道，我爹娘没同意，他仗着张县令是他叔叔，欺负我们，我爹娘连婚书都没签！”
张穆疯狂使眼色给衙役，让他们捂住江叶的嘴，衙役们看看张穆，不敢动手。
张穆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
牛万生冷笑道：“可不是，在这云景县里，张县令就是最大的官了，可惜，少爷刚回来，府中正缺人手，让这姑娘先进去试试，如果选不上，再让她出来嫁给你也不迟。”
张穆正想辩驳，牛总管又说道：“你们张家茶坊在京中是我们梁家管辖，再加上你那老婆刚死，怎么着也得等个一年半载的，是也不是？”
江叶一愣，什么！他老婆刚死！难怪会回云景县里说亲，原来如此啊，江叶更加不愿意了，她趁衙役们分心，抽出胳膊，跑到牛总管身后。
张穆见这情景知道自己没戏了，强扯着笑：“总管说的是。”说罢他一甩袖子，拉着脸带人出了巷子。
江叶看见张穆走了，心里对牛总管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立马跪下给他磕头。“多谢总管，多谢总管。”
牛总管见她身材窈窕，摸样也算上等，笑着道：“先别谢我，能不能留下看你的造化了。”
他先行进了门，随后一众丫头小子排成两列跟在后边都走了进去。
秋兰握住身旁江叶的手，大冬天手心满是汗，江叶向她微微点点头，她心中也依旧满是忧虑。
江叶之前在外边看过梁宅，只知道这里很大，却不知里面却是如此奢华，奴才住的后院都如此宽敞，一间间屋子并排挨着，足足五六十间，地上青条石铺地，木窗木门都是上好木料。
牛总管带着他们从后院绕到一处小花园，又穿过游廊，绕过几个上了门锁的院子才走到一间大房前，门口站着两个华衣丫鬟。
牛总管示意众人停下，自己进去了。
江叶这时候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不觉间一身汗都浸入袄子里，湿湿的，冷风一吹，冻得她发抖。
等了半个时辰，里边出来个穿着蓝色提花锦袍的妇人，她挽着繁复的发髻，插着几根金簪，缓步走来。
牛总管也弯腰跟在后边。
那妇人蹙眉道：“万生，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牛总管恭敬道：“嬷嬷，少爷刚回来，我怕人手不够，这才多找了些，您先挑着，剩下把他们赶出去就是。”
丫鬟搬来一个铺着厚垫子的木椅，妇人坐下后，丫鬟又拿来个精致的汤婆子放进她手中。
那妇人开始选了，江叶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都被赶了出去，心里一点底子都没了，本来她还以为只要进了梁府必定能留下，现在真没有信心了。
一百多人赶出去一大半。
终于要轮到江叶了。
不出所料，那妇人说道：“这个长得太妖艳，不能留着。”她说得正是江叶。
江叶本就冻得颤抖，听到这话心里一酸就要落泪，不曾想，牛总管说道：“这姑娘长得是出挑了些，但性格是极好的，温顺能干，她爹娘也是个本分的，在镇上卖点心。”
妇人问：“哪家？江家吗？”
江叶不知道自己家的糕点铺竟然这么出名，连京中的贵人都知道。
牛总管应道：“是，就是那个做藕子糕的江家。”
妇人又重新打量她一番，就让她去一边等着了，江叶心中只觉牛总管是她这辈子的大恩人，等自己赚了钱一定要好好报答总管。
秋兰怯生生的摸样看着乖巧，也被妇人留下，后边的人也留了不少，总共有个三十人左右。
之后牛总管吩咐一个婆子带他们去了后院。
婆子边走边说：“以后你们叫我冯妈就好，少爷喜静，没事别往前边走，要是被赶出去了，别怪我没说，还有刚才那个牛总管是云景县的人，想必你们认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贵人是夫人的陪房，赵嬷嬷，这里除了少爷，就是她最尊贵。”
众人安静听着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到了院子里，冯妈让他们站好，就开始一条条地讲规矩，江叶记性好把所有都记在心里，秋兰有些紧张，一直攥着手。
讲完规矩，冯妈便安排他们居住的地方，秋兰和江叶挨着，被指到一个屋子里，屋子分上下两个床榻，一共四个，里面大到衣柜灶台，小到便桶毛巾都一应俱全。
江叶不住感叹，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说，这哪里是当丫头来了，简直是来当小姐姑娘享福来的。
不一会儿就有人给她们送来衣服，软软的棉袄，袍子裤子，还有戴的一些银首饰，江叶忽然就想起爹娘，眼泪在眼眶打转。
秋兰知道她心思，安慰道：“我觉得你进这里边，你爹娘就安全了，你看那县令的侄子那么怕牛总管，他哪里敢为难你们家？”其实秋兰心里也很是没底，但只能这么说。
江叶勉强笑道：“嗯嗯，我猜也是。”
除了江叶和秋兰二人，还有两个姑娘，一个叫惠银，一个叫惠芝，是姐妹俩，不过她俩并不认识，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各自收拾各自的东西，按冯妈所说，她们都是三等丫鬟，只是干一个跑腿扫院的活计，不能去贵人跟前伺候。
柜子上都有锁，秋兰和江叶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把自己来时穿得旧衣裳放了进去。
冯妈说今日只让他们熟悉，不让干活，明日才有人带着她们一点点学。
一眨眼就到了晚上，惠银把江叶和秋兰叫过去，悄悄说道：“明日少爷还会选几个人去伺候他，你说咱们几个谁有这福气？”
刚进来的所有人都被梁府的奢华眯了眼睛，如果还能到梁家少爷跟前，少爷随便赏赏都有不少的银子。
秋兰一听这个脸颊通红，不敢接话，
江叶确实想赚钱，但，第一那少爷常年病着，二是他喜静，从这两点看来，他不是个好相与的，要不小心得罪了他，被赶出去是小事，怕是会牵连到家人。
她想到这也没说啥。
惠芝常年干农活，脸上皱巴巴的。她嘿嘿一笑说道：“姐姐，你也太没出息了，到跟前当丫鬟那不还是个奴才？要我说当个姨娘多好，梁府那么有钱，下辈子都花不完。”
惠银拍了一下她的头，嗔道：“小妮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嘴，娘可说了，让你出来听我的话。”
惠芝又悻悻地笑笑。
几人随便聊了几句便都洗漱完上榻睡了，秋兰心里想起刚才俩姐妹说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悸动。
而江叶，只念着爹娘，生怕那张穆对娘做出什么事来，她打定主意，把第一个月的月例给牛总管，让牛总管给她打探一下消息。
江叶昨晚就没睡，今夜也是很难入眠，直到三更，这才迷迷糊糊睡去，还没睡一会，院子里就有人敲竹筒。
“各位是来当少爷姑娘的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着呢？要是老婆子不叫你们，怕是要睡到大中午吧？”
冯妈一边骂，一边邦邦邦地瞧着竹筒。
冬日夜长，江叶睁眼一看，天才蒙蒙微微亮，她连忙叫起姐妹两人和秋兰，利索盥洗，把头发随便挽起，穿上发得新衣裳赶忙出来。
出门一瞧，别人都在屋子里收拾，就她们四个最快。
冯妈脸上很是满意，叫她们站在一旁，天忽然下起雪来，飘飘荡荡，落在个人衣服上，地面也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过了一会，其他人也都出来了，有的打哈欠，有的揪扯衣服，个个都是一副懒散样子，包括那李三贵。
冯妈瞪了一眼，那些不规矩的才都勉强站好。
冯妈说道：“以后就没人来叫你们了，自觉点，到时辰了都在院子里站好等着姑娘们安排。”
众人齐声答应。
片刻后，五个身穿华服的姑娘带着几个下人走进来。
领头的三个穿着最为讲究，锦缎棉袍，兔毛大氅，头上若干金玉首饰，后面两个稍稍不如。
冯妈笑着迎上。
“明姑娘，梅姑娘，瑞姑娘，来得可早，老奴带过去就是了，劳烦姑娘们冒雪过来。”
三人微微一笑，回了个礼。
明霜道：“妈妈客气了，嬷嬷差我们来，带几个丫头过去给爷选选，本来从京里带得人足够，但嬷嬷说老宅子太大，人少了空落落的，不免让爷觉得不舒服，烦妈妈随便指几个，我们也好办了这事。”
冯妈满脸堆笑，在众人里扫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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