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安，这次还是多亏了你，不然骁儿都不知道……”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厅里，半掩面，衣着雍容华贵，一双秋水眸可窥当年风华。
“娘，怎会？”骁云站在一旁，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孩儿不是好好的？”
锦方抓住骁云的手，握了会，叹口气望向骁云道：“若你仍执意走你的英雄梦，这便是常饭，你要放着安稳的贵日子去走那生死无常的英雄道？”
锦方看着骁云，语气缓缓，眸中满是不舍。
“嗯。”骁云应道，避开了母亲的眸，“是……我不孝，只会给您添麻烦。”
“那去吧。”锦方松开手，收回身子，“你娘我都有过仗剑英雄梦，何况你？家里的事还有你妹呢，她被我们养的太娇了也该练练胆。”
骁云眸色闪烁，听着锦方的话愣在原地，半天才挪嘴说：“谢谢。”
“好啦好啦，看你那样子，丢脸。下去吧。”骁业成笑道，眼里满是慈祥，“跑什么？没规矩，此后你便了大大方方地跟着你的晋哥，学学本事。”
骁业成一手握着锦方，小声道：“还是夫人明朗。”
“哦吼！”骁云退下去后，院里就传出他的喊声。
“真是没规矩。”锦方笑道。
“晋哥，你怎么来了？我还说明儿去你府里拜谢呢！”
“还叫晋哥？此后叫师父才适应些吧。”晋安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手背着，玉色的提串在手中仔细把玩。
“这哪行，我们晋哥风流倜傥，叫师父不是显老了！快去吧，你不是有事呢么？”
“是找骁大人有些事。”晋安敛了笑意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凌芸，“替人讨赏。”
骁云一愣，看了看凌芸也明白了，骁家是个大户人家，哪怕是打着大名鼎鼎的虚无山名号也不能进，得有人引荐。
“行，你去吧，这有我呢。”骁云说着往凌芸的方向走去。
凌芸半靠在花圃的老树上，想着莫书雪拒绝她的理由：“受不了官场的腐臭味。”
莫书雪——她的师姐，也是整个虚无山弟子的师姐，是虚无山大元老的后人，武功天赋异禀。可她这哄哄烈烈的性子和说话绕道的文官们不对付不奇怪，只是……虚无山不是早就跳出朝廷了，她是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的？
“想什么呢，我的救命恩人？”骁云看着凌芸，眉眼在阳光下更显明媚。
“想你值多少草药。”
“别担心了，小爷我身价不菲。诶，你同门没进来？”
“感应这么灵？”凌芸回过身着靠着，看向骁云，目光里有几分调侃。
“不是吧，你身上罩着的神息都快说你是掌门人的挚友了！哪还用请晋哥帮你说话……”
“哦，可能是我没灵根，这种示威方面的神息感应不到……”凌芸语气平平，边说边看向手心，动作一顿。
奇怪，她好像……可以感应到了……但很微弱。
“虚无山的事是不会怠慢的，若怠慢了，不是在丢家族的脸面？”一声娇蛮的声音响起。
骁晓穿着淡桃色的纱裙，白净的面庞映出浅浅的粉，发髻别的少女的样式，看着十分俏人，只是眉宇间夹着凌人的傲气，看人带着把刀。
“晓儿，你不是和婆婆学着插花呢？”骁云见着妹妹走了过去，笑着。
“骁小姐。”凌芸微微欠身道好。
骁晓没应，目光打量身前人。
青绿的武裙，残荷般的衣袂落在膝盖下一点，腰间系着古老气息的器具，绿衣很衬她，眉眼淡淡携着远山的风。
“噗哈哈哈！什么啊？”骁晓笑着捂着嘴角，“晋哥喜欢的姑娘真不像样子。”
“骁晓！”骁云皱眉低声警告，走到凌芸身旁，“她娇养惯了……”
“我不懂骁小姐是什么意思。”凌芸轻抚开骁云的手，语气不起波澜，“若是衣着，是比不上小姐的衣裳娇嫩可人，在外游子，混口饱饭便好。”
“未免看着寒残。”骁晓气势微减，避开凌芸的眼。
这人未免也太不识眼色，看不出我在刁难她？她……应感到羞愧才对啊……
“寒残也有拣枝不栖的活法。水中玉梦固晃耀，云中抚风鸟入梦。娇人岂是闺中阁，金山漫飞云鸟烂。”凌芸说着语声渐轻，说完，笑笑行一礼，走了。
骁小姐一身才气，何多心与儿女常事？
骁晓没多语，面色有些怪异望着凌芸渐远的身影心中不是滋味。
“骁大人允了，你要的珍草会送到虚无山下的，带着你的口信。”晋安边走边同凌芸说道。
“多谢。”
“我可从没帮人跑过腿，凌姑娘，如何犒劳在下？”晋安停下步子，眉眼带笑，微扬起眉带上询问的态度。
“晋捕头可吃得惯街头的茶楼？”
【茶楼】
凌芸和晋安对坐着，在二楼可以很好地看到下面戏子盈盈台步。
凌芸微抿一口茶，目光微瞥向外一楼坐着的莫书雪。
就是嘴硬的主，不是说不来吗？
凌芸想着嘴角微扬。
“凌姑娘眼光不错，是城中小姐都喜欢的楼子。”晋安拿起桌上桃粉的糕点，尝一口，心情愉悦。
“就是听城中小姐们常讲，便请大人来了。”
“想必是还有事相求？”
“确实……”
“说吧，你的事不用这么求我，常同你见面就是回报。”晋安说着喝了口茶，桃的清香在茶中迸发。
晋安抬眼，墨色的眸中没有情绪……起码没有情爱。
凌芸扬扬眉，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更浓。举起酒杯，阳光透过窗映着玉色的杯，尘埃点染光的形状。
“那请趁我还有价值时好好利用。”凌芸说完抿了口茶，语气中带着些许愉悦，“这般，我对你也不会亏欠。走吧，带我看看肖玉成的尸体。”
晋安没应声，跟着凌芸走了。
“走吧。”凌芸经过莫书雪时敲了敲那人的桌子。
“我带个同门，晋捕头，可是虚无派的规矩：验尸不可独自一人。”凌芸回头看着晋安道。
“晋捕头，在下莫书雪——无虚派弟子。”莫书雪摘了斗笠，拱手行礼。
晋安向看那人，微有愣神，反应过来后笑道:“久仰，在下晋安。”
虚无山的“一剑童仙”谁不知道。
【平安寺尸间内】
尸间周为养着许多灵草，多是起避虫，防腐和降温的作用。
“尸体是东郊的乱葬岗里找到的。”晋安看着肖玉成的尸体道，“发现是已经断气起码两日了，推测是饿死的，没有致命伤，多处擦伤，没有中毒迹象。”
凌芸仔细看着肖玉成的尸首，莫书雪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抱剑养神。
虚无山的验尸是看他的死是否有鬼怪作祟。
“奇怪……”凌芸喃喃，“没有……只有很微弱的鬼怪气息，和梦境的不一样。”
难道他和穆府的案子没有关系？那为何死的如此蹊跷，还在东郊，怨婴岗里。
凌芸身旁一阵凉意，尸首上的白布微微一动，暗处隐隐显出一瓣透光的白荷。
凌芸叹息将布盖好，到头部时手一顿，肖玉成的眼睛……睁开了。阴翳充满眼眸，像那位客栈小二的眼。凌芸想伸手将那人的眼闭上，可动作僵在了半空，怎么也下不去。
“尸体也常会有突然睁眼的情况，怕了？”晋安上前道，手覆上凌芸合上肖玉成的眼，一股神息透出，触到凌芸手心即散。
凌芸一惊，是梦境中鬼怪的气息，果然是他！
晋安转身离开，藏着笑。
“有线索了？走吧，凉了身子可不好。”
晋安，凌芸一前一后离开了。
莫书雪睁开眼，神色阴晦，微皱眉冷冷地看着肖玉成的尸体，缓步走过去，手在他颈部上方轻轻一提，一个幽绿的碎片出现，莫书雪想将它收好，可一碰，那碎片就消散，同室内的寒气融为一体。
“奇怪，”莫书雪捻捻指尖，“碎片，空了。”
“莫书雪！”门外传了凌芸的声音。
“来了来了！”莫书雪慌忙地跑出来，面上挂着往日爽朗的笑去搭凌芸的肩。凌芸侧身避开。
“真是，那里也太凉快！我差点睡着。”莫书雪揉着颈部抱怨道。
“没你这么办事的。”凌芸笑着淡淡回道。
【穆府】
“见过穆大人，见过林夫人……”
凌芸同穆浩轩，林枫简单行了礼。
“林夫人，穆大人，身子可好些了？”凌芸问道。
“多谢凌姑娘，没事，只是浩轩眼睛伤了些，嗓子也不便说话，这几日养养便没事了。”林枫笑着回道，说着望了望身旁的穆浩轩。穆浩轩笑着回应，一手握着林枫的手，眼用白纱遮住，看过去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那便好，我直说了罢，这案子的源尾我知道的差不多，还需了解着情况。”凌芸道。
“好。”林枫回道。
“肖玉成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是浩轩小时认识的，肖玉成小时靠着家族势力总压着浩轩，肖家本就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他也不必说，浩轩得了上面的重用，原意是打压贪官，肖玉成也不例外。只是……”林枫说着停顿了。
“只是这次有些出乎意料了。”凌芸接上她的话。
这次朝廷竟然会斩门，不论地位高低，就像借此机会来……灭口。
林枫叹口气，点头。
“此后有什么不同吗？”凌芸接着问。
“此后府里出了怪事，常有人将死的老鼠丢来府门口，请先生净了污秽后便没事。至那日给孩儿庆喜的晚宴……”林枫摸着鼓鼓的腹部，眼眸有些忧伤，“什么都很平常，只是正热闹时从侧门传来格外清晰的敲门声，不急不缓，一下一下的听得人发毛，宴会一下就安静了，随后一股黑烟破门而入，搅乱了会场，接下来就是在梦中的事了。”林枫说完，喝口茶，等着凌芸的下文。
“穆大人呢？有什么记忆么？”
穆浩轩摇摇头，无奈地耸耸肩。
“我在府中走走，”凌芸道，“我让大人，夫人住得安心些。”
凌芸在府中转，将几处风水不太好的角落洒了些山上灵瀑的水。
只是有一角落的很怪，明明是花外日日被晒着的地方，怎么能长出水生的菇类……
“你就是虚无山上来的？”陈昭平拄着拐杖走出来，“看出来什么了？”
凌芸行礼，将心疑说出。老太太一笑道出是这里是雨下得勤，这菇子性子强，晒几日便没了。
凌芸点点头，说有要事得先走，老太太放了人，递上一香包道：“姑娘，我瞧你身子寒，这草包就随身带着。”
“多谢。”凌芸道谢，转身要走，回头看陈昭平。
眼眸旁刻下岁月风霜，眸子在年年岁岁的浮沉中浑浊，只是……眸色依旧清明，带着些凌厉。
“府上出现死物的事应是肖玉成的手笔，后来风癫的他应是怀着莫大的怨恨在郊外惹来了不干净的东西，想借他的肉身突破自身封印，与肖玉成达成契约，帮他复仇，这才连累了你们。”凌芸坐在侧厅中，缓缓道出这事件的由来。
“那……那个东西成功了吗？”林枫担忧地开口。
“肖玉成的尸体完好，目前看来无事。林枫人放心，如您告知的情况来看，穆府是没事了。”凌芸回道，“我还有些事，先告辞。”
说罢凌芸出了门。
林枫眸色暗然，微抿着唇，低下头，遮去青白的面色，倏然感到手中一紧，是穆浩轩，他侧着头，偏向林枫再次握了握爱人的手，微微笑着仔细安抚着。
“呼。”林枫长叹气，转身将穆浩轩的手抬在眼前，紧紧抓住，靠在脸旁。
若真是上面那群人……一个小姑娘怎能救他们？她仍年轻，不要蹚这滩浑水的好。
上面派下来的那群刽子手和禁卫兵……也许跟本就不是人……
“现在到哪去？”莫书雪见凌芸出来，从榕树上跳下来，嘴里还叼着跟野草。
“这案子怎么回事？”凌芸没理她，自顾自地向前走。
“嗯，什么案子？”
“别装傻，你不会不知道……”凌芸转身看向莫书雪，“他们不肯同我讲。”
“谁？”
“穆大人和林夫人……”
“那便不要深究。”莫书雪没看她，径直从凌芸的身旁走过，“有些事……很可怕。”
凌芸看不清她的面容，一头墨色掩住眉眼，往日洒脱的面庞流出几分孤寂。
“你果然知道……”
“先回山。”莫书雪打断凌芸，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出了穆府，迎面走一辆老旧的马车，凌芸看着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没等看清，凌芸就被莫书雪拉走，离开了。
老旧的马车被暗色的帷幔遮住，阳光透过厚重的布料，只能微微照亮车内。
车内烟雾缭绕，女子握着烟杆吞云吐雾，青黑的发盘起，发上缠着艳红的山茶花，发丝如蛇信盘贴在额前。
“夫人，平安寺到了。”车夫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女人艳红的唇微微勾起，娇娇地应道:“知道了。”
平安寺内，晋安抚着额，皱眉，一手烦躁地拨动玉珠，桌上是苏府送来的晚宴请书。
“老奸巨猾，又耍什么花招？”
“头儿。”青翎急着跑来道，“肖玉成的尸体……腐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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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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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请在我还有价值时尽情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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